1、暗杀

    “因为神是慈悲的。”少女说。一板一眼,毫无波动的念到“所以祂赐予平等的死。”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女孩任务完成。

    收起刀,重新隐入黑暗。

    轻车熟路的潜出豪华的宅子,悄悄穿过守卫,骗过法术禁制,越过陷阱,没人发觉有人来过,还残酷的杀死了一位风头正盛的大伯爵。

    其实大多情况下客户会要求更低调,嫁祸、伪装意外才是更普遍的做法,可是这次的金主要求张扬。

    于是女孩早把死者的各个肢体放在不同的地方,他们会像拼图一样收起残肢,然后追查凶手,痛诉其残忍,这期间聪明的人会发现死者其实是被活生生拖到一个地方削去一段肢体,发现头颅的地方就是死亡现场,他们惶恐,戒严、最后妥协,就这样,结束。

    而现在始作俑者熟练的在夜幕穿行,将自身也潜入夜幕,悄然如夜幕的凉风,带走阵阵血腥气。

    夜幕直通往修道院,而修道院四下无人,也是,寂静的夜晚能有什么呢?当然是属于黑暗的一切啦,阴暗的,肮脏的,恐怖的都该归于它。

    不过要说光源也还是有的,教堂某个小房间的灯亮着,归来的女孩轻轻推门而入,不算特别丰盛的夜宵工整的放在桌上,尚有热气,看起来刚做不久,一旁的老人有点昏昏欲睡。

    “如何,奥契娅。”老人精神了一点,拖起沉重的身体问。

    “没有问题,我尝试在杀人的时候念悼词,但好像没那么有仪式感。”

    “你不知道生命的重量,当然感受不到那种掌握生死的压力。你也不信仰什么神,所以也不会为此肃穆。最后你不觉得很帅,也不觉得羞耻,所以——”老人懒懒将神父服披在大快朵颐的女孩身上“你能感受到什么才会很怪。”

    “你可以休息很久了,接下来会是政治斗争,我们就离远点吧,修道院还有别的麻烦。”

    安戈姆神父是修道院的主人,原本也算是个杀手,脱离组织后接手了老友留下的修道院,不过命运没打算让他金盆洗手。

    “记得洗碗。”神父打着哈欠回去睡觉,身子骨早就不再硬朗,旧疾暗伤让他超凡的体魄只和一个普通老者类似。

    奥契娅沉默而快速的进食,将干干净净的盘子放进水池。

    她不在修道院用魔法,哪怕只有一丝的可能性,都不能让人抓到尾巴,老安戈姆很早以前就叹息她是天才,杀人的机械。

    洗碗,收拾桌子,最后再检查一遍身上是否留下痕迹。血迹之类的东西是否处理好,有没有跟踪标记,有没有染上气味,如果足够干净这身衣服还能继续穿,能给修道院省点钱总是好的。

    沉默的少女吹灭烛光,在黑暗中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天赋就是黑暗,所以对其并不害怕,黑暗是她的襁褓、庇护,深暗爱她,当然能帮她看清黑暗之中。

    少女翻出诗歌,在黑暗中轻声吟诵,她想理解诗歌的感情,但她无法理解,想破头都不懂什么是【曼舞的花亲吻风息】,可以想象,但无法理解。这种浪漫的东西对她而言像是盖着灯罩的烛光之于虫蟊,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要追着这玩意,追着又有什么用,还莫名其妙的追不到。

    思索无望,她又翻出另一本书,上面记载生物的各个器官、肌肉、神经……这是一本生物构造详解,本该出现在某个秃头白卦老医师的手上,它太过繁杂晦涩,许多注释要接着放大镜才看得清,但这才是她看得懂的,与此相似的还有《魔导理论全册》《魔导理论假想》《禁忌的产生》,这些书堆起来比她人高,好在早就看完了,甚至有不少自己的批注。

    可惜的是黑暗好像并不是那么适合读书,很多时候会伤到眼睛,还有些时候,会有专属于夜晚的烦人虫子。

    嗡。嗡。

    黑暗传来细微震荡,有东西进入了修道院,触发宛若小铃铛一样的魔法陷阱。

    可所有异响对于暗杀者来说莫如雷动!奥契娅突兀从床底抽出短刀,俯下身子如猎豹一般弹出房间,追逐入侵者的方向,风声呼啸,也只有轻薄风声!

    她略过教堂大殿,彩色窗花在月光隐隐的照耀下都没捕捉到她的影子,风压爆裂,又被黑暗轻轻抚平,狂暴与轻柔的在此处和谐的共存,奥契娅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房间的号牌,雕像,熄灭的蜡烛,礼拜的长椅都如线一般从视野中闪过,她的眼中死死盯着那个入侵者,在教堂门口猛然起跳!

    利刃在手中如蝴蝶飞舞,黑暗中没有一丝光泽,黑暗带来的信息指引她挥刀。

    只是瞬息而已,从入侵者进入修道院的围墙到奥契娅挥出划破昏暗的一刀。

    一瞬间,来者仓促抵抗只是堪堪让他留住性命,带着不可置信脸色的刺客从空中坠下,无数的磨练、针对性训练失去任何意义,这种技艺没让他找到任何反制手段,勉强反应过来的反射神经让他意识到腰腹被刨出偌大的口子。

    女孩站定,蓄力,灰色发丝狂舞不止,灰色粒子在刀身盘旋围绕。这时血液才在夜空中泵出曲线,无力感随体温流逝,最后的求生欲让他想不顾一切的叫喊,但另一道血线从脖子前侧面飙出,被黑暗轻轻接住,拢到他的身边。除了轻微的‘嗬嗬’声此处塞满寂静,填充不进一丝声响,他不会知道这之外还有一层隔音墙。

    也不知道奥契娅“挥”出的另一刀是用黑暗裹挟的风压。

    沉睡的老者突兀睁开双眼,看了眼围墙,嘟囔了两句,又沉沉睡去。

    奥契娅蓄力结束,却并无动作,刀具在手中化为齑粉,尸体所在的那块地面被比黑夜更深邃的黑色覆盖,而后收缩消失,与其一同的还有未冷却的刺客,少女观察片刻,确认并无遗漏,吐出一口薄雾。

    天好像冷些了。

    …………

    “听说了吗?奥格大公的宅子被封了,所有下人全部遣散,现在执法队接管那地方,连只蚊子都不让过。”

    “奥格大公?那个上个月搬过来的贵族?他不是想接管这里的以太脉络吗?怎么……”

    “别忘了这里可是卡利斯提帝国、兰法商联和银晰座的交界城市,虽然写着绝对中立,但多方制衡下可没那么简单,除了银晰座的那位平君王,剩下两边都是有其他心思的。星线日报中还是能推出不少蛛丝马迹。”

    “平君王的女儿——那位‘君主’禁闭后银晰座就开始休养生息了,老皇帝现在也只想着安内,哎你说他们父女为啥差别这么大。不过兰法商联前些时候不是传出跟【晨昏启示】断了商路吗,现在看八成是真的。卡利斯提帝国也是眼馋矿脉很久了,他们矿产有些跟不上。”

    “不是,哥们,星线报你在哪买的,那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订的啊。”

    “不过说到最后,那家伙还是死有余辜……如果是处刑,该更残酷才好,就像他曾干过的龌龊事!他封不住所有人的嘴。”

    “嘘嘘嘘,别说了,我爸就是执法队的,他那人大家都知道,胆子特大,但今早我看他脸都是白的,手还在抖……这事情肯定不简单,自己小心点不要乱说,我们可惹不起什么大人。”

    奥契娅坐在教室,耳边响起身后充满活力的少年少女闲聊,并无感触。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就微笑,然后回应,没有,那就继续看书。

    在这个满是贵族与天赋选手的校内她虽然看起来有些异类,但人们都很喜欢她,什么问题都会,有问必答,温文尔雅,话不多,可都很有用,从不惹事,似乎发生什么都不能让她脸上的微笑消失。

    可惜和所有人都保持那种若即若离的疏远感,像是覆盖坚冰的高山上盛放的莲花,可望不可及,也不是没人尝试把这种宝物收入囊中,可惜除非必要课程安排,都没人知道她到底在哪,学院很自由。

    说实话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上课,老头子只说要她去,然后生活,她不懂。交朋友?那很麻烦,如果给修道院带来麻烦更耗费精力。

    明明在人群,却和人群格格不入,构成了人群,却不属于人群……不理解,和诗歌一样理解不了。

    也挺好,立住纯良少女的人设。

    于是在休息时间她又溜到了学院旁那个不见天日的小地下室,对魔导概论涂涂改改。

    这是个好地方,安全,黑暗,封闭的小盒子,没有搞不太懂的人,不用思考理解不了的事情,纯粹,安静。

    多好,她想。

    “你喜欢这种地方吗?”

    当然,如果没人打扰就更棒了。

    奥契娅回头,某些危险的东西蓄势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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