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篇：北方之旅：诺弗的超级城市

    我无法抵挡去北方短途旅行的诱惑。我们一到那儿，我就叫斯特凡带我去西部地区看看，他对我一直很有耐心。我被定居点的颜色所吸引。这里的景色，如梦似幻。在文明史上，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梦想，像这里一样被照进实现。

    由人造大理石制成的长长平台，沿着湖岸发出白光。整个地区格调一致且均匀分布的豪宅，使我曾经熟悉的景象变得难以辨认。你再也分不清沃维和克伦斯或蒙特勒了。他们已经成为一体，或者说，已经不复存在了。一个现代化的巴比伦已经取代了他们的位置。从高与山齐的无数摩天豪宅来判断，大约有数百万人居住在那里。

    古老的奇隆要塞也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空中花园，鳞状屋顶，球场，旅社。花园和城市现在延伸到了一个难以置信的位置。对面，湖的另一边，是永恒的雪。他们发明的气候调节系统，在遥远的北方派不上用场。靠近花园的湖边，是一场接一场的盛宴。从山顶俯瞰整个湖面，几百公里波光潋滟的水面，布满了百千五颜六色的帆，多么令人愉悦的景色！

    我回到斯特凡那里，已经三天了，在经历了这么激动人心的一个星期之后，我又回到了我的写作中。我们最近更频繁地进行新的、有趣的对话。你不知道在这里，从一天到下一天会发生什么。

    没有征询我的意见，他们就把计划已久的诺弗之行推迟到下周。行程的安排是如此地紧凑，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忽略了我的感受。他们可能错估了景色的突变在给我带来的影响。与预期的效果相比，这次旅行不太如人意。没两天，他们就把我带回来了。

    昨天和前天的晚上，杰格带着山谷里的两个大人物来到我们别墅。只有在深夜其他人入睡后，我们的谈话才可以进行。这么做，是为了让这两个大人物，能从我叙述的各种细节中，体会到过去的快乐。而我仅是为了感谢杰格的帮助。如果不是他，我甚至不会同意见他们。

    自从我了解到这座“超级城市”的存在，听到人们把它形容为“童话之旅”，我就一直在梦想和期待这次去诺弗的旅行。我所读到的关于这个世界第四大城市的一切，再加上斯特凡和杰格告诉我它对全球生活方式的巨大影响，使我强烈的渴望着这次“北国之花”的旅程。

    我要暂时与这里的森林、湖泊和阳光作别，虽然它们提供的宁静和幸福让人留恋，但我也没法改变他们的行程安排。

    本月六号到八号，斯特凡带我去了以下地方：著名的“北国之花”，斯卡恩和阿尔滕，新赫尔辛堡和里根，索洛西和百合园，斯文多尼和繁忙的斯格伦市，再往南延伸到大托尔尼奥、莱斯利门和黎明之星、新哥德堡，以及有着古老的街道和雄伟宫殿的伊诺尔城。

    我不太喜欢欧洲中、南部的大城市，那里不适合我。

    在那些巨大的，人口过多的城市里，我觉得我的灵魂无法呼吸。这些城市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州。在这些城市中间，尽管道路很宽，但你几乎找不到一个空的平方米，也看不到一点天空，所有的飞行或行驶的车辆都在向四面八方滑行。这是对泰坦尼克号般巨大化追求的极致：这巨大与喧嚣，让感觉人心烦意乱，口干舌燥。有时候，我宁愿蜷缩在“林森巴士”中，即使到达目的地也不想出去。我的这些本能反应，他们也意识到了。

    首先，出行方式就让我万分失望。这是一座大型花园城市的近郊，在马克佛的大街上，我在搭乘“丹纳器（一种巨型长方形航空器，以发明人名字命名）”的人群里失神了几分钟。

    我满心渴望着这些载具能带我浏览沿途风景，一睹他们城市中心的迷人真相。我曾经是多么地期待这次旅行啊！然而，启程仅仅几分钟后，斯特凡就告诉我说到了。想象一下，当时我有多失望！我还以为他在开玩笑呢！我们真的到了吗？是的，就这么到了。

    在这个世界上，托上帝和大自然的福，你走得越远，看到的东西就越多。而现在，情况正好相反。当你呆在由无色金属组成的载具四壁之间，如果旅程很短，你可以看到整个世界在你眼前经过。然而，旅程稍长，你能看到的就是将要到达的地方。其间，你可以花时间在这些宽大的载具上走走：花园里盛放着来自世界各地的珍稀花卉，游泳池，铅球场，巨大的休息室和飞州商店。你也可以在扶手椅上放松一下，看一看“锐根华歌”上的最新新闻和时事，或者看看年轻人在如清晨阳光般的灯光照射下，拖着长长剪影的舞姿。

    诺弗！

    维京加高原，维京人的精神象征。我们降落在巨大的空港码头上，一眼望去，那些林荫大道、公园、小巷和广场，还有那些不知名的巨型建筑，构成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无尽海洋。这海洋穿过利塞布拉山谷，绵延到远方的山坡。

    我有些发蒙地挽着斯特凡的胳膊，敬畏地凝视着这个人口稠密的地区。这里有大约2800万人，常住居民占80%以上。横跨城市上空的一条条桥梁四方延展，桥上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在大约三百公里的高空，在漫天往返穿梭林森器上面，是漂浮在空中，隐约可见的岛屿观测站。

    斯特凡告诉我，这就是这座城市的日常形象，它总是过于拥挤和可笑的繁忙。而且，在我们脚下，在地球深处，还有另一个规模不输地面的巨大光明城市，那里充满生机和安逸，浅绿色的光照，极大地抚慰眼睛和心灵。我真不敢相信！

    人山人海中，每张脸上都带着相同的欢快表情，好像每个人都收到了心仪的礼物，达成了美好的心愿。巨大的人群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的心像一只受惊的小鸟一样跳动。我紧紧抓住斯特凡的衬衫，不让他带我穿过马路。谢天谢地，斯特凡再一次证明了他的细心，只是和我在远处看着。

    人群中有许多年轻人，衣服上缝着大学的徽章。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开始变适应，尝试加入他们，近距离观察他们。如果我真的是安德烈亚斯·诺瑟姆会是什么样子？这些人可能就在我的圈子里……这个想法让我感到莫名的兴奋！

    20岁出头的年轻人，还没有表现出随和与纯真。他们似乎还在为履行完两年“职责”获得“公民权利”而兴奋的晕眩。他们的面部表情被一种克制的骄傲所控制。这种骄傲，很快就会被二、三年后的那种纯粹快乐取代。

    他们第一次穿着大学校服，两个或三个一组站在那里，青涩而羞怯，眼观鼻，鼻观口。带着与年龄不相趁的严肃神情，谈论他们的研究领域和新教授。据斯特凡所知，这个新教授是一位非常著名的专家，从大洋彼岸过来教暑期课程。

    这些青涩男孩为自己的拘谨付出代价，女孩对擦肩而过的他们的漠然不理。

    大多数成年人都是和同伴在一起的。你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种族：蒂罗尔人、托斯卡纳人和优雅地走在街上的西班牙妇女。还有来自非洲的妇女，她们的肤色是白皙的，因为整个非洲大陆，现在几乎全是白人。他们是几个世纪前，从拉丁美洲移居过来的（由于大约在公元2309年发生的核战争以及此后数年的重新殖民）。

    塞浦路斯和马耳他的孩子们，兴奋地盯着巨大的自发光广告牌上的极地旅行广告。他们都有纯洁和善良的品质，在我们这个时代很难找到。在我看来，这肯定与“萨米思”的存在有关，而“萨米思”现在是所有人的常识。

    有人告诉我，他们都受过历史教育，熟悉过去社会上关于爱情主题的各种不同信仰。他们也了解从前的性自由运动和对幼童的物质主义教育。他们认为我们的时代是“黑暗时代”。他们认为，当时发生在性道德问题上的一切都不符合他们那个时代的道德。他们惊讶地发现，这个时代是多么的原始，以至于把爱和亲密降低到动物主义的程度，把变成一种纯粹的性本能。他们觉得人际关系的价值被抹黑了，而且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低的水平。他们不同意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学性行为”，因为他们认为这是肤浅的，剥夺了与另一个人的关系所带来的爱和痛苦的珍贵情感。

    我认为这些人在我们这个世界上活不了一秒钟，他们没有足够的空气呼吸。他们比我们更感性，更敏感，对生活充满敬佩和希望。他们怀着喜悦和无限的信心等待着岁月的到来。因为这个原因，我们这个时代强烈的色情，像集体性接触这样的物质享受，以及我们祖先的性谵妄，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忍受的。他们相信“把生活当成梦想”，而我们的生活方式肯定会破坏这个梦想。

    在诺弗，让你哑口无言的是那些被大片绿地包围的大城市，它们比我们这个时代的罗马或威尼斯都大。当我在那里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就像是亚里士多德的同龄人，突然发现自己身处美国大都市。然而，在古雅的氛围和超乎人类想象的巨大建筑之间，有一种和谐和平衡。大学校园周围有花园、剧院、博物馆、图书馆，还有数以千计的，我不知道的，绵延数英里的学院。

    无论我多么努力，我都无法理解这座大都市的意义，也无法理解它的深层含义，这是因为我的灵魂缺乏一代又一代人的指引和准备。与他们不同的是，他们祖先的声音没有回响在我耳边，他们的灵魂也不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