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夜袭之谋

    内城墙后方的道路上，纪千绝碰到同样是一身血污的纪元籍，两人相视哈哈大笑，纪千绝开口道：“元籍，今日你杀敌几何？”

    纪元籍明显是受了伤，走路有些瘸，却是嘴上扬声道：“哼！肯定比你小子多就是！”

    夕阳西下，激战了一天的双方或许是耗尽了力气，各自收兵，打扫战场。神武军向城下扔上一些柴草，将敌我尸体一起焚烧，防止出现瘟疫，伤员哀嚎着被抬入后方，值夜的士兵换岗走上城墙，一切都是这么井然有序又透着惨烈。

    就在纪千绝、纪元籍还将这场战争当做自己的磨刀石，在军营中大肆吹嘘自己如何英勇无敌时，悬天要塞总督行辕内，当代蓝国公、帝国西境总督纪瑾言正一脸疲惫的站在一张山川地理模型前低头沉思。世人皆认为悬天要塞当世第一雄关，又兼有精兵猛将驻守，身经百战的蓝国公统帅，当是固若金汤，断无陷落之理，但作为一辈子驻守西境的自己来说，天下大势，却不是仅仅这么简单而言。

    大靖帝国立国八百年来，历经沧桑，已是这片大陆最古老的王朝，八百年前，北地沧州南宫问天横空出世，率当年四大战神纪莫离、楚云霆、拓跋棱、上官毅起兵，历时二十四年，终于结束了五百年战国时代，建立大一统王朝——大靖帝国，大靖帝国东至无际海、西至落剑关、南至葱岭沼泽、北至荒寂雪原，地跨万里，雄踞大陆东方。圣祖皇帝开国后，厚赏至亲四兄弟，四大战神受封国公爵，挂总督印，镇守四方，其中凉国公拓跋凌镇守北地、蓝国公纪莫离镇守西境、楚国公楚云霆镇守南疆、炎国公上官毅镇守东域，四大国公统军、安民，外御强敌、内保帝都。迢迢八百年，没有不朽的王朝，没有不变的人心，大靖王朝绵延至今，国祚已是历代大一统王朝之最，历经数代明君良臣中兴改革，也数度面临外敌入侵、农民起义，但都有惊无险，及至当今永宁帝即位，帝国已是风雨飘摇，吏治腐败、财政枯竭、民不聊生，中央朝廷大权旁落，丞相司徒烨，太尉南黎城把持军政大权，排除异己、反迹渐显。东北的沙钵人渐渐崛起，北方大敌铁勒人失去压制，国力复苏，已严重威胁帝国边疆安全，南疆九黎人屡屡犯边，帝国派兵镇压大败而回，只能听之任之，只有东域尚算安宁，但海盗猖獗，亦难以剿灭。四大镇守国公本为帝国柱石，享至高荣华、与国同休，四大家族均有祖训流传，誓死保卫南宫氏，如有违背者，天下共击之。开国之初，四大镇守国公恪尽职守，南征北战，为帝国开疆拓土立下盖世功勋，然而，八百年来，随着帝国中央实力不断萎缩，四大镇守国公已是物是人非。北地借抵御北方强敌之便，历经三代雄才大略的凉国公经营，拥兵六十万，二十万血狼骑冠绝天下，野心勃勃，已是渐渐脱离中央朝廷掌控。南疆翼国公拥兵二十万，以水战和丛林作战著称，虽自成一体，但由于地处偏远，无法左右天下大势。东域炎国公，拥兵十万，虽兵力最少，但弓弩之锐、兵甲之坚，天下闻名，且东域社会稳定，经济发达，传言天下财富，炎国公居其三。西境蓝国公，受封翼州，翼州之地即是圣祖抵抗西方联军时，征服了自落剑关往西至悬天要塞原化外之地，命名翼州，虽地域广大，但中央帝国一直无法对其实施有效统治，八百年来，命蓝国公率部镇守，采取羁縻政策，筑苍蓝城，囤积军械，派兵驻守悬天要塞，防御西方世界，为中原屏障。

    “传令，击鼓聚将！”蓝国公纪瑾言向厅外命令道，纪瑾言五十余岁年纪，继承蓝国公爵位已逾二十年，早年率军参与北地对铁勒部之战，剿灭翼州猎魔人叛乱，且常年驻守悬天要塞与西方世界大小战役无数，无一败绩，是帝国军中翘楚。此外，纪瑾言生性儒雅，文采斐然，忧国忧民，更是帝国有数的文坛领袖，只见他身材消瘦，一身轻甲，两鬓微斑，双目神采奕奕，一缕长须修剪的整整齐齐，温和却不失威严。

    三通鼓毕，军中归德将军以上人员悉数到齐，分列两侧。大靖军制，十人成什，设什长，十什成队，设队率，五队成校，设校尉，五校成旗，设旗总，五旗成营，设归德将军，其中，校以上设直属卫队，营以上设参军、司马等军职，掌参谋、军功、后勤等事宜，每营总计人马一万两千至一万五千不等，骑兵人数则少于步军。战时根据需要编制不等数量的标营人马成军，由宣威将军、忠武将军乃至镇军大将军统帅出战，太尉总领全国军队，武职最高职衔为冠军大将军，一般由太尉遥领。蓝国公麾下下辖三军共二十二营，号神武军，其中骑兵五万，步军十五万，平日悬天要塞常驻大军十万。

    “简先生，将敌我形势与大家分说一番吧。”蓝国公见众将齐聚，转头对分立右侧的简清说道。简清，号清莲居士，早前与蓝国公在帝都相遇，两人一夜畅谈，即被蓝国公征为麾下第一谋士，参赞军务政务，深得蓝国公信任。

    “诸位，三月初五，波奇亚人大举入侵悬天要塞，至今已一月有余，据我方探报，此次波奇亚人总兵力达六十余万，乃是波奇亚部族的举国之兵。”简清向蓝国公行了一礼，朗声说道：“波奇亚旭达汗雄才大略，纵横草原沙漠，唯有在我悬天要塞受阻，去年冬，旭达汗突染重病，恐时日无多，遂孤注一掷，举全国之兵攻我，幻想能一举突破，攻入我东方世界。开战以来，波奇亚人悍不畏死，攻势不绝，且其兵甲器械较以往更为犀利，我方压力骤增，国公遵陛下诏命，已调集西境所有一线军队齐聚悬天要塞，誓死守卫我大靖领土。然一月以来，战斗不止，我方伤亡已接近五万，后方大营伤患满员，形势不容乐观。据估计，波奇亚人伤亡应是我方两倍有余，但考虑到他们总兵力是我方两倍，且其最精锐的王庭卫队尚未出动，我方应及时调整策略，守城忌一味死守，为减轻压力并提升士气.....”说到这里，简清神色一肃，清冷的目光扫视四周，环顾道：“明日子时，神武军十万骑兵部队全部出动，由第一骑兵军四营重骑兵担任主攻，夜袭敌营，摧毁其攻城斗舰并伺机杀伤敌人，诸位有何异议不妨一议！”

    话音落地，官厅内气氛为之一凝，蓝国公治军甚严，军议无小事，军官们均是神色肃穆。半响，一人出列道“禀国公，开战以来，末将防守北城墙，深受敌军攻城斗舰之苦，其舰高十余丈，与城墙持平，上建有塔楼，可由数十名弓箭手攒射，安装有数架投石机和床弩，攻城时由上千名士兵催动，覆盖铁皮、湿泥，防箭、防火，床弩射之无效，接近城墙时，伸出铁皮悬桥，连接城墙，士兵可直达城头，往往需要以火油阻路煅烧，投石机或拍杆命中方可摧毁桥梁，对我方威胁较大。”出列的是步兵第二军宣威将军赫连破：“由重甲骑兵夜袭末将认为可行，但需考虑到攻入敌营后如何迅速摧毁攻城斗舰，据末将观察，波奇亚人看守严密，且该斗舰不惧火攻，只怕难以短时间摧毁。”

    “末将附议！”步兵第一军宣威将军乌极烈出言附和，其所辖负责守卫南城墙。

    “此言有理，简先生，诸将一心为公，请为大家解惑！”蓝国公纪瑾言微笑点头道。

    简清稍加思索即答道：“此议我与国公商议时已思虑之，斗舰高大，均赖以庞大的底座与龙骨支撑，据军中大匠鲁鸿先生观察，每座斗舰基座均有三层共计三十六根巨木支撑，但其中一层十二根尤为关键，届时只需接近斗舰，由士兵持巨斧上前砍断十二根巨木，再以数百重骑兵飞爪勾连斗舰上部，同时发力，当能将斗舰拉倒，一旦倾倒，则全部毁坏，短时间无法修复。此役关键为整个流程最短需两炷香时间，夜袭军队需谨慎把握战机。”

    赫连破、曾极烈一听，顿觉恍然大悟，联袂向简清施礼道：“谢先生解惑，如此，夜袭可行也！”

    “诸位可还有异议？”简清环顾问道。

    “无异议！”诸将齐声答道。

    蓝国公神色一肃，抽出案台金令箭一支，对诸将喝到：“忠武将军夏侯昭何在？”“末将在！”一将领出列答道，只见其人三十余岁年纪，一身重甲，身材高大，满脸虬髯，双目有神，龙行虎步，一看即是军中宿将，赫然便是蓝国公麾下第一大将，重甲骑兵营将军夏侯昭。

    “命你率神武军第一骑兵军四营重骑兵共计五万人于今夜子时出关，夜袭敌营！”蓝国公命令道。“得令！”夏侯昭上前接过令箭，退过一旁。“宣威将军铁翰何在？”蓝国公继续取出一支令箭下令道。“末将在！”一将出列应答，一身甲胄，三十余岁年纪，身材厚实粗壮，方口阔鼻，蓄着浓密的短须，乃是神武军第二骑兵军宣威将军铁翰。“命你率神武军第二骑兵军四营轻骑兵共计五万人马出关，分南北两翼，多带火油弓弩，侧翼掩护重甲骑兵之行动！”“末将得令！”铁翰上前接过令箭，退回一旁。

    “诸位，今夜我神武军所有骑兵全部出动，其余步卒坚守城墙，随机应变，此战，有胜无败！”蓝国公对厅内众将进行总动员道。

    “有胜无败！！！”诸将齐声大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