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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夜袭之战

    翌日,夜渐渐深了,纪千绝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眠,思绪紊乱。回忆像春草般萌发出来,飘零的雨夜,那时候,纪千绝的名字还只是千绝,苍蓝城外,五岁的千绝亲手埋葬了至亲的黎叔。自有记忆以来,就是黎叔带着他四处流浪,他们从不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一个月,但仍旧有附骨之疽一般的杀手不时会发现他们,好在黎叔是一个高手,至少当时的千绝是这么认为的。幼小的心灵经历一次次的生死逃离,已是生死漠然,然而,当苍蓝城外,黎叔宽大的身躯将自己搂在怀里,挡住了所有的刀光剑雨,待甩掉杀手后,终于重伤不治,临终前,黎叔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头,微笑着道:“孩子,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了!无论如何,一定要坚强的活下去!”看着黎叔慢慢的离开人世,幼小的千绝哭的撕心裂肺,仿佛要将来到这个世界以来经历的悲伤、无助、迷茫全部宣泄出来,他自幼孤苦,仅有的亲人为了保护他现在也已离开了人世,失去了黎叔,他的未来无所适从。

    千绝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黎叔自始至终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父母是谁,为何狠心的生下自己却又不管自己,每当自己问起,黎叔总是告诉他说,如果可以平平安安的过一生,那就让你的身世永远埋藏下去。

    此后自己混入苍蓝城,在城西贫民窟中成为了一个小乞丐,无数次的饥寒交迫,无数次的受尽凌辱,年幼的他硬是咬紧牙关挺了过来,虽然落魄,但却成就了他桀骜不屈的性格和坚强的意志,同时,也成功躲过了此前追杀的敌人。

    命运之神还是眷顾自己的,八岁那年,浑身脏兮兮的千绝在苍蓝城中遇到了微服出府的蓝国公纪谨言,据后来义父说,是自己饱经沧桑却又桀骜不屈的眼神吸引了他,被收为义子,冠以纪姓,从此不再颠沛流离。

    九年来,自己拼了命的苦练武艺,同时师从义父学习百家之道、兵法战策,因为他知道弱小是多么的可怕和无奈,在这个乱世,活下去是有多么的艰难。此外,他还要杀敌保靖,以报义父养育之恩。

    抚摸着胸口黑沉沉的吊坠,吊坠呈棱柱形,两端细,中间粗,表面被打磨成无数个细小的平面,雕刻着特殊的纹路,偶尔会有淡淡的温热传来,这是自出生以来一直伴随着自己的东西,是父母留给自己唯一的纪念,纪千绝一直戴着,从未取下。

    正思索着,重重的鼓声传来,看看天时,估计已近亥时,这是出征部队集结的鼓声。蓝国公昨夜虽然严令自己和元籍不得出战,起初纪千绝可能还只是想跟随骑兵出去过一把瘾,但当听完简清一番推论后,当即就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定要冒险深入敌营,一探究竟。想到这里,纪千绝蓦然起身,穿上事先准备好的骑兵战甲,带上头盔,拉下面罩,只余双眼在外,走出院外,牵上战马,汇入街道上滚滚的铁骑洪流之中。

    内城墙后的校场上,准备出征的骑兵正在集结,无数的火把将这里照耀的亮如白昼,各校、旗、营的军官均在做战前动员,分派作战任务,军中司马在核查出征装备是否齐全,神武军历经战阵,这些都已经驾轻就熟,偌大的校场,喧哗而不吵杂。纪千绝悄悄混入一名骑兵旗总身后的卫队中,大家都拉着面甲,一时倒也无人发现。

    终于,临近子时的时候,忠武将军夏侯昭前来,站在高高的观战台上,鼓声密集的响起,全场立时鸦雀无声,队列整齐,夏侯昭全副武装,来回逡巡,蓦的站定,右手拔出佩剑,大声嘶吼道:“将士们!波奇亚人亡我之心不死,悍然入侵我西境,一月以来,步军的兄弟们浴血奋战,杀敌无算!今夜,就是此刻,我神武军第一骑兵军将让他们铭记,兵锋所指,皆为齑粉,大靖万岁!神武军、万胜!出征!”

    “大靖万岁!神武军、万胜!”两万重甲骑兵齐声嘶吼,声震云霄。与此同时,三万轻骑兵亦是整装待发,紧随其后。靖制,骑兵编制较步兵有所差异,神武军五千重甲为一营,一人双马,轻骑兵七千六百人为一营,配单马。

    大靖帝国历806年,靖帝永宁十六年四月初七,西境神武军五万骑兵倾巢而出,滚滚奔向黑暗中的波奇亚人营地。

    第一骑兵军沿着城内主道快速开出城门列阵,在他们身后,第二骑兵军轻骑兵们分成两列,左右侧翼掩护,大军熄灭了全部的火把,马蹄包裹布帛,尽可能的减少开战前被发现的可能。随着传令兵的来回奔驰,子时三刻,约定的出征时间,夏侯昭一声令下,重甲骑兵开始缓缓助跑。

    波奇亚人营地距离悬天要塞约十里,第二骑兵军先头部队已先行出击,他们负责清除大营前的障碍、填平壕沟,为后续第一骑兵军重甲骑兵的突进创造条件。纪千绝跟随第一骑兵军一路进军,队伍的速度由开始的缓慢前进到距离营地尚有三四里地时开始加速。神武军重甲骑兵天下闻名,人马俱着重甲,选用东域工匠特别打造的黑犀铠,防御力惊人,每人装备骑弩一张,骑枪一支,流星链锤三幅,骑士重剑一把,全副武装重达一百余斤,尽管神武军自西境遴选良马、北地采购燎原火宝马,数百年来,集西境和中央财政之力,耗资巨大也只能组建两万之数。

    重甲骑兵的加速最少需要两到三里的助跑空间,全力冲刺若山峦摧寨,气吞山河。纪千绝跟随冲刺的队伍前进,尽管马蹄裹上了棉布,身在阵中依然如闷雷般的响声传来,大地仿佛也在为之震颤,此刻的他内心一片空白,此情此景,任何一名将士都是滚滚洪流中的一粒沙,只能随波逐流,有进无退,士气慢慢的攀升,已经有人伸手摸上了侧翼的骑弩。而在队伍的最前方,夏侯昭内心则是万分焦躁,此战的关键在于出其不意,敌军若有防备,他们则可能陷入苦战。第二骑兵军的先遣部队负责突袭清扫路障,至今尚无消息传来,眼看着敌军大营已经在望,再有盏茶功夫,重甲骑兵就要破营,如若路障还未清除,一方面重甲骑兵将蒙受一定的损失,另一方面也说明敌军事先已有一定的防备,则此战胜负难料。

    距离一点点的接近,五百步、四百部、三百步.....夏侯昭放弃了侥幸的心理,战场毕竟瞬息万变,作为一名沙场老将,不能因为情况未达预期就有所气馁,必要时,必须要有所取舍,眼看着进入了骑弩的射程,随即开口命令道:“骑弩准备!”突然,一枚红色信号弹冲天而起,尖啸声响彻整个战场,这是事先约定好的障碍已清楚的信号,夏侯昭心中一喜,终于还是成功迈出了第一步。

    “举火!”部分骑兵点燃了手中的火把插在马颈预留的位置,战场为之一亮。“骑弩发射!”进入两百步,借助马速,骑弩开始发射,遮天蔽日的驽矢向着波奇亚人大营倾泻而去。

    看着一路之上被填平的壕沟,搬开的拒马,拆毁的角楼,烧毁的床弩,甚至还有一圈被推倒的胸墙,夏侯昭心中一阵发寒,庆幸第二骑兵军的兄弟们成功扫清了障碍,否则重甲骑兵冲锋,一往无前,必将蒙受较大的损失,这些骑兵,每一个都是宝贝疙瘩,神武军损失不起。

    铁翰率部拨马朝北而去,此次突袭,波奇亚人的确毫无防备,一个月的攻防战也让他们身心疲惫,入夜之后除了哨兵外大多数人均已沉睡,但他们完善的大营防御体系还是让自己吃了一个闷亏,千余战士埋骨于此,方才顺利打通进攻的通道,后面的战事就交给夏侯昭了,他将率部沿两翼骑射,骚扰敌军,使其无法分清夜袭的焦点,分担第一骑兵军的压力,毕竟,波奇亚人兵力实在太过雄厚,五六十万人的大营,一望无际,方圆数里,他们必须围绕大营,再次寻找突破口。

    接近大营时,重甲骑兵们纷纷挥舞起手中的链锤抛射出去,一根铁链拴住两边的铁球,打击面比箭矢大上很多。波奇亚人惊魂未定,仓促组织起来的防线被驽矢洗礼后,再经过三轮链锤,已经是稀稀疏疏,无法构成威胁。重甲骑兵瞬间冲破了防线,战马将面前的敌人悉数踩的筋断骨折,骑兵举起了骑枪,按照命令各营、旗、校向不同的方向分流进击。波奇亚人作为攻城方,前营以步卒为主,未能结成方阵甚至尚未着甲的步卒面对重甲骑兵,只有一个结局,就是被骑枪一个个的洞穿,骑兵们只需要斜举着骑枪,就能轻易洞穿一个敌军,冲击力将尸体带出十数步才落下,献血洒满了大地,杀戮和反抗在每一处上演。

    夏侯昭则是率领亲卫队及一营的骑兵直奔攻城斗舰而去,纪千绝亦恰好是混在了一营当中,紧随其后。高大的攻城斗舰十分醒目,十余台一字排开矗立在前营后方的空地上,四周军帐围绕四周,只在中间留下一条宽阔的大道供斗舰出入。夏侯昭亲率卫队奔驰在前,一路上,四散奔逃的波奇亚人未能阻挡分毫。突然,警兆突生,眼前的大道尽头,出现了层层叠叠床弩,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夏侯昭反应过来,床弩的厉啸声已破空而至,驽矢势大力沉,足以穿透重甲骑士的铠甲,在如此近的距离下,可透体而过,穿透三人方才力尽。大约数十只弩箭射来,带走了数十条命,前锋攻势为之一挫,夏侯昭一身冷汗,刚才一直弩箭擦着他的肩膀而过,带走了他铠甲的一片甲叶,只差一寸,他的右臂就要报废。

    进攻的队伍并不停顿,数十步的距离,几个呼吸就能杀到,就在此刻,前方一阵人仰马翻,数条绊马索出现在脚下,亲卫队并不慌张,迅速有人下马清除绊马索,这一耽搁,床弩又连续发射了数轮,带到亲卫队杀到眼前,波奇亚人推翻床弩以作障碍,就地抵抗,但是显然,仓促组织的防线无法对神武军造成实质性的阻碍,盏茶功夫,亲卫队重新打开了通道,冲入斗舰停放区域。

    第一营的骑兵以两校为单位,分别冲向一架斗舰,早有准备的士兵下马提着巨斧,开始砍断基座的第一层支柱,其他士兵则是将飞爪勾在斗舰上方,亲卫队则在外围阻断前来增援的波奇亚人,时间分秒必争,他们必须赶在中军来援之前推倒斗舰,否则将深陷重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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