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离别之际

    想着今天的遭遇，可谓有惊无险，误打误撞走进了猎魔人的部落，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应该可以将追兵暂时摆脱了，两人暗自商议，在这儿住上几日，随后就可以一路向西折向北，再向东回到悬天要塞了。计议已定，纪千绝伤势不轻，便早早各自回房歇息。

    月明星稀，初夏的夜还有些许微凉，朦胧中，纪千绝感觉有一个声音在呼唤自己，彷佛就在耳边，又仿佛远在天边，那种飘忽的感觉让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一般。披衣起身，隔壁的木屋内安琪拉早已入睡。屋外月光洒向大地，可以清晰的看到一个个的树屋链接在一起，远处还有猎魔人的岗哨尚在巡逻。定了定神，发现刚才的声音和感觉又不复存在了，也许是自己多想了，也许只是一个梦境而已，摇了摇头，又回去继续休息。

    第二天晨起，有猎魔人送来食物，依然是和昨天一样的野果和一块黑乎乎的肉类。看来猎魔部落不善耕种，主要以打猎为生。一夜休息，纪千绝感觉伤势好了些，找来一根拐杖支撑，和安琪拉两人一起在附近转悠了起来。

    猎魔部落主要居住在树屋内，就是借着一些高大的树木，用木板搭建的一些小木屋，一排排错落有致，一直延申到半山腰。屋前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一大早，就看见很多猎魔人在接受训练，放眼望去怕不有数千人之多，其中绝大多数在练习射箭，还有少部分人在练习钩镰刀之类的近战武器。他们大多身着简单的皮裙，只有军官模样的少数人才有皮甲和毡帽之类。

    走到近前，族人见是两个异族人，顿时一阵骚乱，好在有军官得到长老吩咐，解释后便安静了下去。纪千绝见他们一个个都是手臂颀长，孔武有力，天生就是弓箭手的最佳人选，且目力极佳，训练严苛，必然还留有祖上流传的训练之法。可惜的是武器略显逊色，只是一些简单的软弓，大部分箭矢还是骨质箭头，尽管这样，杀伤力还是不容小觑。纪千绝暗忖，若是给他们配上神武军的长臂弓，加上破甲箭，组成远程部队，恐怕威力不容小觑。

    安琪拉跟在纪千绝身后，对他们也是颇感兴趣，波奇亚人以骑射起家，射箭也是看家本领，她开始还有些不服气，更是下场跟几个猎魔人较量了一番，发现用他们的弓，无论是力道还是准头均无法与之相比，于是黯然的承认技不如人。

    兜兜转转来到生活区，这里生活着很多猎魔人的妇女和儿童，乱哄哄的也没有什么秩序，不过儿童们倒是很开心，围在周边嬉戏玩耍。妇女们则是在处理一些野兽的尸体，晾晒一些野菜，有的还在用一些动物骨头磨制武器和箭镞，看来猎魔人的不善炼铁。

    随后两人又去拜会克林长老，被告知长老去了圣地。不知道圣地在哪儿的两人只能作罢，就在部落里兜兜转转，因为语言不通，可能只有长老还能用波奇亚语能跟他们交流，所以两人百无聊赖，不知道在哪儿找到的材料，纪千绝做了根钓竿，找了条小溪钓起鱼来。安琪拉则是陪在身边教纪千绝波奇亚语言。纪千绝回头望着这个扎着小辫的波奇亚公主，颇为意外她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数日的奔波日晒让她的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多了一些风霜之色，头发但眼神灵动，如同一汪深潭，简答而纯粹。命运奇妙，两个本该是仇敌的两人居然安然相处，福祸与共。

    入夜，纪千绝又被那个声音唤醒，这次仿佛更急切了一些，可当他起来，想要捕捉声音的方向时，一切又是戛然而止。不禁有些迷茫，不知道到底是自己的幻觉还是什么确有其声。

    接下来两人就在这儿住下，第五日，感觉伤好了很多的两人前去向克林长老辞行。见到克林长老，两人说明来意，克林长老热情的赠送了两人两匹马和一些肉干之类。纪千绝想了想，还是掏出自己早已画好的大靖常用的炼铁之法赠送给克林长老，一时间，老猎魔人双手颤巍巍的接过兽皮图画，不禁老泪纵横，更是要厅内众多族人对着纪千绝下拜行礼。纪千绝急忙阻止，示意感谢长老的款待，希望对猎魔部能有有所帮助，改善大家的生活等等。

    此间事了，两人各自上马，望着这些原本看着穷凶极恶其实热情友善的绿皮猎魔人，不禁感慨万千。安琪拉则是看看自己的坐骑，又看看纪千绝的，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貌似不怎么高兴。

    一扬马鞭，两人纵马而去。回首望了望山林密布的猎魔部，纪千绝实则充满着狐疑，每天晚上，那个声音总在想起，而且好似越来越急切一般，可每当他要抓住的时候，却总是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知道是何种纠葛，会让他跟遥远异世界的小部落产生联系，不过在他的内心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以后还会回来。

    时光飞逝，一晃一个月转瞬而过，纪千绝的策略不算高明，但很实用，一路走来，虽然路途遥远，兜兜转转走了数千里之遥，但路上再也没有遇到过波奇亚人的追兵。眼见悬天要塞遥遥在望，两人心里知道，分别的时候到了。

    山脚下，初夏的天气晴空万里，积迦山巍峨耸立，绿意盎然，生机蓬勃，纪千绝驻马，看向安琪拉，一路行来，两人已经习惯了这种走走停停的日子。

    安琪拉时常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她不是扭捏的女子，虽然是人生的第一次，但她知道自己不知道何时起已经习惯了眼前的这个异族男子在身边，看着他时而阳光温暖时而冷漠沧桑的气质，也许还算不上喜欢，只知道这段日子以来，是她从不曾感到过的安心愉悦，一想到此次一别可能就是再也不见，顿时心中一痛。虽然刻意去逃避，但终究眼前的这个人，可是自己父亲的敌人，是一名敌军的军官，是东方世界的异族人。此时此刻，她宁愿自己不是什么公主，是一个平凡的女子。但是这个家伙，他到底是怎么想我的呢？或许会忘了我.....万千滋味齐上心头，不由的痴了。

    纪千绝看着眼前这个傻傻的女子，热情、阳光、勇敢、坚毅，没有东方世界贵族女子的娇弱和伪装，她的美是不施粉黛的生动自然，是外刚内柔的纯净善良，她的出现，包括一个月以来的经历，颠覆了他一直以来对西方人的认知，原来，西方世界也不全是凶恶之人，一样有美丽动人的姑娘，他们路过草原和沙漠，遇到穷苦悲惨的部族，也碰见热情好客的牧民，有时候，这个世界本就没有对与错，战争，只不过是一小部分人野心的产物而已。

    他说不上来对安琪拉的感觉，这个异族女子救了自己，还不惜背叛她的族人掩护自己一路逃亡到现在，以自己十七年来的人生经历，他想不出安琪拉这么做的理由，只是她的一时兴起吗？肯定不是，是因为缘分？或许是吧。这一个多月来的相处，他们融洽、默契、轻松、快乐，他会永远记住这一段时光，记住这段无缘无故却又厚重深刻的记忆。自己喜欢她吗？怎么会呢，自己心里早已被填满了，不可能再喜欢其他人，也许是兄妹之情吧，或者是朋友，嗯，一定是这样的，虽然这么想的时候为什么心里有一些难过和失落呢？

    安琪拉从脖颈上取下一条项链，是一个月牙型的吊坠，看不出是什么质地，表面有一些若有若无的纹路，以细绳窜起。递给纪千绝道：“千绝！这是我阿母去世前留给我的，我一直带在身边，送给你！”说完，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纪千绝。

    “啊....这么贵重，我不能收。”纪千绝头摇的拨浪鼓似的。

    “哼！你怎么这么婆婆妈妈的，今日一别，尚不知何年才能再见，在我们波奇亚人，朋友之间赠送贴身之物为礼乃是再正常不过了，你不收可就是不认我这个朋友！”安琪拉板起小脸，恨声道。她狡黠的改动了一下波奇亚的风俗，可没有说送礼都送贴身之物的好吧。

    “额.....是这样么？那.....好吧！”纪千绝纠结了一阵还是收了下来，识趣的自己戴在脖子上，不然这女人还不知道要发飙，正好自己的吊坠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消失了。吊坠贴身，还带着安琪拉的体温，让某人不由心神一荡，不由瞟了一眼她的胸口，眼珠一瞪，规模这么大！以前怎么没发现来着.....搜遍了全身，也没什么值得拿出手送人的。

    看着安琪拉期待的眼神，在身上摸来摸去，忽然，纪千绝灵机一动，扯下胸口处盔甲上的一片甲叶，大约两指见方的甲叶中间，一个破洞清晰可见，那是金帐突围那一夜，被一支箭矢射中，这枚甲叶救了自己一命。递给安琪拉道：“给，我只能送你这个，虽然不值钱，但可是救了我一命，希望你不要嫌弃.....”

    安琪拉脸色立马阴雨转晴，一把接过来，摩梭了半晌，喜不自胜。

    相聚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眼看着日头渐落，两人嬉笑的神情突然一肃，离别的惆怅无可遏止的爬上心头，安琪拉鼓起勇气，跨前一步，主动抱住了纪千绝。她个头很高，但在纪千绝面前还是矮了一个头，将脸庞靠在纪千绝肩膀上，喃喃道：“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着说着，泪水已是打湿了肩膀，心里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记得来找我，我会等你的......”。

    纪千绝没有开口，他给不了承诺，给不了安慰，只能轻轻拥住眼前的女子，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良久，两人分开，安琪拉果断的翻身上马，潇洒的转身而去，头上的小辫在风中飞舞飘扬，声音远远飘来：“纪千绝，再见！”

    目送安琪拉远去，纪千绝怅然若失，但他知道，更大的使命和责任在等着他，金帐的情报还要尽快送回悬天要塞，已经耽搁了一个多月，悬天要塞不知近况如何，想到这里，他一转身，踏上归途。

    纪千绝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一棵高大的榉树后，安琪拉凝望这他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