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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摽有梅

    婚期定下后,阿史那云每夜好像都能听到有人在唱《摽有梅》,歌声萦荡,不绝于耳。

    摽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

    摽有梅,其实三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

    摽有梅,顷筐塈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

    “公主,起床啦——”每天早上叫阿史那云起床是一件痛苦的事情。

    “我再睡一觉。”阿史那云翻过身继续睡。

    “公主,起床了,今天宇文邕带你一起去玩。”通嘎把阿史那云从床上拔出来。

    “通嘎,我头疼。”

    “公主每天起床都头疼。”通嘎一副你别想骗我的表情。

    阿史那云撑着头说:“不一样,我昨天晚上听了一晚上的歌。”

    “什么歌,我就在你隔壁怎么没听见。”通嘎不相信。

    宫女为阿史那云洗漱穿衣梳头。

    “别梳得太复杂了。”阿史那云说,“是《摽有梅》,我真的听见了。”

    通嘎终于把这个名字从脑海里扒拉出来了,“我想起来了,不是你让楚剑唱的那首歌吗,你是不是在做梦?”

    阿史那云很笃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不是做梦,我真的听见了。”

    通嘎若有所思,楚剑武艺高强,或许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宫里,“难道是楚剑来了,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通嘎又催促宫女快些,与宇文邕相约的快要时间到了。不是她们有多么的看重宇文邕,只是既然已经约定好了,堂堂突厥公主就不能失信于人。

    兵荒马乱后阿史那云仪态万千的带着通嘎出门了。宇文邕被突厥的守卫拦在了门口已经在宫门等候许久了。

    “抱歉鲁国公,我来迟了。”

    自赐婚,宇文邕便被宇文泰封为鲁国公,是诸子中最先封为国公的。

    “无妨,时辰还早,是我来早了。”宇文邕伸出手扶阿史那云上马车。

    阿史那云说:“不必了,我们骑马。”

    阿史那云与通嘎利落的翻身上马,她的小骊送给兰陵王以后,就选了和自己以前小红马相似的枣红马。

    宇文邕与阿史那云并肩说:“公主的骑术很好。”

    阿史那云笑,“那是自然,草原上的儿女都是在马背上长大的。”

    “渼陂湖内荷花开了,公主既然来了长安一定不可错过这美景。”

    阿史那云还在想昨夜的事情,随口回答,“多谢晋国公美意。”

    通嘎提醒,“公主。”

    阿史那云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说的什么,“抱歉,鲁国公,我初来乍到,还没有适应长安。”

    宇文邕温和地说:“无妨。”

    “不如我们来试试谁先到?”阿史那云打马向前。

    两人同时到达,不分先后。

    阿史那云爽朗的说:“是我输了。”

    宇文邕亦是笑着说:“是我占了地利,公主不知前路也能与我并驾齐驱,实在是骑术高超。”

    这话也不尽是恭维,宇文邕是上阵杀敌的名将,他的骑术在周国也算是数一数二的,阿史那云能与他并肩到达,骑术之优可见一斑。

    阿史那云不欲再言,看向四周。

    此情此景的确是阿史那云第一次见。万顷荷花映日开放。风一吹,袅袅姿态惹人怜爱。

    阿史那云兴奋的说:“通嘎,你看那花真大。”

    “是啊,公主,竟然还有花是长在水里的。”

    宇文邕下马走到湖边摘取了好几束荷花荷叶递给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接过荷叶盖在通嘎的头上,笑着说:“好像帽子啊。”

    通嘎说:“这叶子真大,荷花真好,连叶子都这么好”

    宇文邕笑着说:“公主可想划船?”

    阿史那云跳下马“快走快走,好久都没有划船了。”

    突厥少大湖,自从离开了北海,她就再也没有划过船了。现在说到划船让她不禁思念那种坐在船上摇摇晃晃的感觉。

    阿史那云拉着通嘎小心翼翼的跨到船上,晃来晃去,几欲跌落水中,“通嘎救我。”

    “公主小心。”宇文邕扶住阿史那云的臂膀,“公主先坐下,船就不会晃得这么厉害了。”

    阿史那云在宇文邕的搀扶下坐在船上。

    小舟划入湖泊深处,阿史那云左探右探,摘了许多荷花荷叶。北海虽大,却没有这些水生植物,这一切都让阿史那云感到新奇。

    宇文邕摘下一朵莲蓬递给阿史那云。

    “这什么东西,丑死了,我不要。”

    宇文邕为她剥莲子。

    阿史那云看宇文邕从莲蓬里拨出一粒粒翠绿色的小果子,问到:“这是什么?”

    “这是莲子。”宇文邕示意阿史那云手张开。

    将莲子放在她的手心里,教她怎么吃。

    “吃莲子的时候要抽掉里面的黄芯,这个很苦。”

    “你为什么不抽啊?”

    宇文邕笑着说:“我喜欢这个味道。莲子做了甜汤更好吃。”

    阿史那云尝了一下,莲子吃起来脆生生的就像是草原的地果。从前在草原上到了夏天,她和许多朋友都会一起出去打猎采地果,一群人围在一起笑着闹着。可现在这里只有她与通嘎,许多的朋友今生怕是再也无法相见了,好心情瞬间消失大半,“我不喜欢这个。”

    宇文邕察觉到了,但不知是何种原因,收了莲蓬,“荷花一身都是宝,今日的午膳就是荷花宴,公主可要好好尝尝。”

    通嘎拽阿史那云的衣服。

    “我没事。”

    宇文邕问“公主以前可曾坐过船?”

    “你是想笑话我方才的窘态?本公主以前可是在北海长大的。”阿史那云也讨厌自己低落的状态,急于摆脱。

    宇文邕示意船夫让位,“公主试试划船?”

    “试就试。”阿史那云看船夫划两下接过浆。

    看过果然不代表就会了,摩察骨的划法和这船夫的划法不同,两种划法在阿史那云的头脑中交错着,她累得满头大汗,船却在原地打转。

    宇文邕小心翼翼的问“公主,您要不先休息一下。”

    “不,本公主就不相信了,连一艘船都驾驭不了。”

    宇文邕看向通嘎,希望她能劝解一下阿史那云。

    通嘎与宇文邕对视一眼就自顾自的剥莲子,她太了解阿史那云了。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要是阿史那云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她,只能让她自己想通。

    她捣鼓了许久,还是只让船走了一小段,所有的人都看着她。

    “这破船。”阿史那云将船桨一丢,生气地捶船。

    船桨顺着水流漂远了,船夫用手划船去抓木浆。

    通嘎说:“你脾气太差了。”

    “我划了那么久,就只划出一点点的距离。我太生气了。”

    “你不会划,也没人让你划呀。”

    阿史那云指向宇文邕。

    通嘎说:“他那是逗你开心,没想到反而一肚子的气。”

    阿史那云说:“我以为我会的。”

    宇文邕说:“没事的,我会,以后我给你划。”

    这话似乎也被人在她的面前讲过,言犹在耳,情随事迁。

    “谁要你划,我有船夫。”

    傍晚,宇文邕送阿史那云回宫。

    阿史那云笑着说:“鲁国公请留步,今日谢谢你了,我很开心。”

    “能与公主殿下同游,是我的荣幸。”

    “时候不早了,鲁国公请回吧。”

    通嘎收拾了东西与阿史那云一起睡。

    “通嘎,今天的湖真美,有好多的荷叶和荷花。你说为什么北海没有啊,要不我让人把莲子带一些会北海种植。”

    通嘎累了一天困死了,敷衍道:“是。”

    “我想到了以前小的时候在北海的日子,北海比这湖大多了,我还在水上睡过觉……”说着说着阿史那云也闭上眼睛睡着了。做了一个美梦,在北海她和弟弟与阿娘一起划船,湖边还有脸盆大小荷花。

    弟弟唱起了歌,竟然又是《摽有梅》。阿史那云想让他别唱了,可弟弟一直都不停。她大喊,弟弟却置若罔闻,美梦成了噩梦。无法醒来的噩梦。

    楚剑知道了今日阿史那云和宇文邕一起去渼陂湖玩的事情,有点酸,来宫里看她一眼就回去喝酒了。

    “公主,公主!”通嘎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将阿史那云从噩梦中唤醒。

    阿史那云睁开眼,帐子上挂着金铃铛,通嘎正拿着蜡烛担忧的看着她。

    “公主,你做噩梦了,别怕,有我在。”通嘎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多了几分安定感。

    “通嘎,通嘎——”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这陌生的长安,唯有她们二人彼此相依,能够全心交付。

    次日,通嘎想起之前阿史那云说的有人唱歌的事情,问昨夜可还听见了。阿史那云便将昨夜的梦告诉了通嘎。

    “之前你多半也是在做梦。宫里不仅有我们突厥带来的护卫还有金吾卫,楚剑应该是没办法悄无声息的潜入你的房间。”

    “楚剑武功那么好,怎么没可能。”

    遣了通嘎,拿着弩假装睡着。眼皮越来越沉,阿史那云将弩箭在手上一划,疼痛让她顿时清醒了许多。

    窗户格拉的声音响起。

    阿史那云举起弩对准声音的方向。

    “是我。”

    阿史那云放下弩,“你是谁?”

    “装得一点都不像,你应该先射我一箭。”楚剑自然的在床边坐下。

    “你来做什么?我喊人了,唔——”

    楚剑捂住阿史那云的嘴。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我就是喜欢你,即便我们不能像普通的夫妻那样我也认了。”

    阿史那云有一瞬间的喜悦但马上就清醒了,将楚剑的手拿下,“你怎么能这样,你是楚剑啊,你不应该是这样的。我不喜欢你,你走吧。再过两日就是我的大喜之日了。我不希望再见到你。”

    “那在你的心里我应该是哪样的?我已经想得十分清楚了。你听我唱了这么多《摽有梅》,也该给我回报吧吧。”

    “你……我又没让你唱。”

    “我记得是你让我不要唱《硕人》改唱《摽有梅》的。”楚剑温热的气息吐在阿史那云的耳畔。

    阿史那云推开楚剑,“我不要你唱了,你不准给我唱。”

    “公主是怕自己把持不住吗?”

    “要是让周国皇室知道你勾引我,你信不信会将你五马分尸。”阿史那云恶狠狠的说。

    “公主的手被划伤了。”楚剑细细为阿史那云包扎。

    “好了,你快走吧,不要再来了。”

    “这就当公主给我的利息吧。”楚剑飞快地在阿史那云的额头一吻。

    “楚剑——”阿史那云小声的吼着。

    阿史那云彻夜无眠。

    她确定自己喜欢楚剑,可是越是喜欢他越是不想让他就这样和自己在一起,断送他一生的幸福。楚剑是自由的,是恣意的,怎么能在暗地里做她的情人呢。而且这样对宇文邕也太不公平了。

    但和他在一起自己真的好开心,这是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想要和他时时刻刻在一起,想要听他唤他公主。

    这边楚剑轻笑着飞入家中。

    随国公已等候多时了。

    楚剑心情极好,见到孟忠请他喝酒。孟忠透过楚剑似乎看见了萧好,他一生之中最爱的女人。

    那个时候,萧好不记前事又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却神情泰然的对他说请他喝酒。他觉得好笑,究竟是什么给了萧好凭仗,让她觉得自己一个小乞丐可以请大将军喝酒。他翻身下马伸出手,萧好说要到晚上才可以。当时他想,又是一个想要爬床的女人。但萧好洗了脸之后长得惹人怜爱,他也愿意宠她几分。当天晚上他去了河边,萧好指着长河说北斗细斟,以河为酒,谢孟大将军将她从铁骑下救出。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孟忠收回思绪,看着荡漾的楚剑告诫说:“你这是在玩火自焚啊。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再过几日突厥公主就要嫁给鲁国公了。”

    “我不在乎这些。能高兴一时便一时。我又没有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被发现了,我身死也无悔,绝不牵连你们。我和她在一起不也对你们更有利吗?”

    孟忠仰天长叹,“我对不起你母亲啊——”

    “你对不起她的事也不止这一桩一件了。”

    “这件事我不管你了,你自己好自为之。若有一日身陷囹圄,也不要怪为父不念父子之情了。”随国公拂袖而去。他虽然对楚剑这个儿子有愧疚有怜惜,但绝不会为了一个楚剑置随国公府上下不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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