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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 病里思故乡

    我一直领着失业金,没有再找工作。劳动局的人打电话给我,说要给我找工作。我说自己现在不能上班,因为我生病了。

    “如果你生病不能工作,需要去医院开证明,证明自己不能工作。”劳动局的人告诉我。

    “我明天去看医生。”我或许应该早些去看医生,或许能早点摆脱精神上的折磨。

    我去慕尼黑一所有名的神经科医院看病。给我看病的是一名女医生,声音温柔好听,让人莫名地感到心安。我说了诸多症状,失眠、焦虑、自责、内疚等等,白天,我站在人群里,还觉得自己稍微正常些。在夜晚的时候,独自一人,这些症状都在不停地折磨着我,尤其是站在房间的阳台上,每次都有一种想跳下去的念头。

    “你从什么时候有自杀的念头?”她继续问我。

    “从我和西蒙离婚的时候。”我给她讲了自己的婚姻,以及开服装公司的破产经历。

    “我觉得你得了抑郁症,从离婚开始一直到现在,你都处在抑郁症的困扰中,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你还自杀过,所以要恢复健康,还需要很久的一段时间,现在真的不适合工作。”

    “我没有到退休的年龄,还需要工作,否则连失业金都没有了。”我知道,德国一般是六十五岁退休,有些人到了六十七岁才退休。

    “没有关系,你可以办理病退。我给社会救济局的人打电话证明你的情况。”她说完就拿起电话打给了社会救济局。医院里有社会救济局的人在工作,给那些有困难、有病的人办理病退和养老金。社会救济局的人会给我办理相关手续,然后养老保险公司会来复查,核实之后情况属实,我就可以退休了。

    在门诊室里,我不停地咳嗽。女医生一再叮嘱我去看一下胸外科,说我的咳嗽不像是感冒的症状。最近我不停地咳嗽,吃了治疗咳嗽的药也不见效。不过我没有在意,我的身体一直很好。可能是最近天气突然变冷,不小心着凉的结果。

    我又去看了胸外科。CT片出来的时候,医生看了之后,说我的病是胸部结节。因为结节比较大了,因此导致我不停地咳嗽。我需要做一个微创手术,切掉结节,就能健康如初。肺结节就像是一个懒癌,也不会扩散,所以我不用担心。

    从自杀被救之后,我对任何疾病都不再恐惧,没有比死亡更恐怖的事情了。我没有告诉夏叶,害怕她担心我。她和卢卡斯正在创业,不能给她添麻烦。我也没有告诉李剑星,他远在柏林,还是不要打搅为好。

    主治医生告知了我关于手术的过程,以及手术的风险。我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就在知情同意书上签字,独自上了手术台。

    等我醒来的时候,医生告诉我,手术很成功,我不需要担心,只要定期来做检查就可以了。手术五天之后,我独自坐地铁回家。

    治疗了肺结节之后,我开始治疗抑郁症。我想和正常人一样,能独自健康地活着。女医生给我开了一个证明,说我有自杀念头,属于最严重的抑郁症患者,所以需要有人监护我。因为这个证明,天主教妇联的管理人员专门派了一个人监护我,让我按时去医院看病,一直不停地帮助我。

    看病期间,我住在医院。每天,护士给我一个小塑料杯,里面有吃的药。然后给我一杯水,看着我吃完药才走开。之后,我去食堂吃早点,每天都是这样。

    医生给我开了九种药,我每天吃完后,就感觉迷迷糊糊,整天想睡觉。听力特别差,记忆力随之也消失了,很多往事想不起来。有时候,连说话都颠三倒四,然后手也会颤抖。我最爱的一头长发掉得厉害,头皮屑也多,都掉在衣服上,一眼就可以看到。

    大夫看着我的症状,说这是严重抑郁症的表现。刚开始,我住进医院的时候,医生说住一个月就可以出院,但是我住了四个月还没有出院。

    每个礼拜,我要汇报两次病情,主治医生、护士聚在一起,拿着我的病历讨论。他们问我,现在感觉是好还是坏,然后会给我会诊。只要我说感觉不好,就必须留在医院继续治疗。经过反复几次后,我学机灵了,每次就说好点了,睡觉还行。第二次的时候,我仍然说还行,就这样观察了一段时间,我终于在第四个月的月底出院了。

    一出院,我马上不再吃药。抑郁药的副作用太大了,让人短时间内体重增加,我进医院的时候,是一百二十斤,四个月后,就变成了一百四十斤。结果带的衣服全穿不了,要重新买衣服。我一心想着减肥,就不愿意吃药了。

    不过即使出院了,我的专职医生每周要给我看病开药,观察我是好是坏,睡眠状态是否健康。他就像心理医生一样,诊断完了之后,给我对症开药。这一切都是免费诊治,我有医疗保险。

    抑郁症很难彻底治愈,在医院走了一遭之后,我决定自救。我到教堂里去寻找心灵的安慰,去公园里跑步运动,和熟人一起聚会。经过运动加节食,我又减回了从前的体重。我学着和过去和解,只是有些痛苦难以解决,难以逾越它们的羁绊。我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候无所畏惧,有时候彷徨无助。

    2010年,我的退休申请批准了,可以领到一千多元的退休金,是德国最低的生活水平。这是养老保险公司必须给的最低生活标准,其中吃饭的钱不能低于四百元。我生活一直节俭,还可以攒下一部分钱。

    我之前买了商业保险,退休后还可以领到一笔钱。我去保险公司申请的时候,却发现账户早在离婚打官司的那几年就冻结了,里面的钱也被人取走。只是我根本就没有取过这笔钱,于是要求调查账户冻结的情况。

    保险公司的人拿出了当年冻结账户的资料,上面有我的签名。账户的钱是我的离婚律师拿走的,上面有我的许可签名。可是,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件事情。一定是当年打官司的时候,律师拿着一些资料让我签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冻结账户的申请夹在其中让我签字。当年,我德语不好,心里乱糟糟的,根本就没有提防他,直接签了名字。申请上说,为了保障离婚财产,冻结了我的保险账户。但他是我的律师,按道理应该冻结我前夫的账户才对。但是,上面有我的签名,是我授权冻结的,所以这笔钱的去向很清楚。我责备自己太愚蠢了,竟然相信这个业务很差的律师会替我讨回公道。

    出了保险公司的大门,我去找那个律师。只是,他早已经离开火车站的那间办公室了。问了办公室的另外一个律师才知道,他几年前就走了,估计是到柏林或者其他城市工作。

    我懊悔的死去活来,打官司为了省钱,结果离婚后没有拿到多少财产,还丢了养老保险和财产保险。本来我退休后,如果有这两个商业保险,每个月可以拿到两千欧元,现在一分钱都没有了。屋漏偏逢连阴雨,说的简直就是我的生活。

    在家里沙发上呆坐了一上午,我想明白了。反正几十万欧都失去了,何必在乎每个月的这两千欧元。

    母亲总是一个月打一次电话给我,询问我是否安好。从2008年服装店破产到退休,我都没有回国。母亲问我为什么还不回来,她想我了。我说自己忙,抽不出时间。我猜想,弟弟根本没有告诉她我破产的事情。

    我破产之后,不再寄钱回家,弟弟也没有到过德国,也没有打电话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恨过他的无情,但是转念一想,他本来就是薄情寡义的人,恨他没有任何意义。

    现在我退休了,可以叶落归根,回到BJ安享晚年。我和朋友聚在一起聊天,大家说起来自己买了几套房子,可以收多少租金,养老金有多少,生活过得很滋润。可我沦落到一无所有,只能选择沉默不语。他们大都含饴弄孙,谈论着孙子孙女。夏叶结婚八年了,我一直在问她什么时候要孩子,她总是说没有准备好要生孩子。我不好再说什么,毕竟那是她的生活,她按照自己的喜好安排就可以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我在BJ还有两套房子。现在BJ房价这么高,两套房子也价值几百万了。而且,我的欧元退休金在BJ可以生活得很好,不用顾虑没有钱养老。

    李剑星一直和我联系,说让我搬到柏林和他在一起。我觉得不现实,就一直没有过去。他暂时也没有机会回慕尼黑工作。我们之间没有办法在一起,我不渴求也不强求。

    拿定了主意后,我收拾行李回BJ,特意收拾得多,想在BJ待得久些,好好地陪伴母亲,她一直身体不好。我甚至打算如果待得比较舒服,就不急着回慕尼黑了,死后葬在BJ也不错。

    我给家人朋友都买了礼物,临走前,和女儿女婿一起吃饭告别。我告诉了夏叶自己的打算,她不放心我独自在BJ生活。我笑着安慰她,自己回家后就生活在一大群人中间,会比在慕尼黑更热闹。对退休后的生活,我充满了希望,自己的抑郁症已经在好转,或者在BJ家人朋友的关心下,抑郁症会彻底治好。

    只是,在临行前的一夜,我又梦见柳冬天拿着刀刺向我的脸。我满头大汗地从睡梦中惊醒,觉得这是个不好的征兆。我没有了睡意,记忆分分秒秒地涌现着。在BJ的那段日子,我结婚生子,活的又爱又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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