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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偷学做旗袍

    被柳冬天刺伤脸部后,流言蜚语没有去谴责他,而是指向了我,说我是个狐狸精,不停地勾三搭四,才导致柳冬天忍无可忍,直接动手刺伤了我。我在武都再也待不下去,带着攒的钱,背着一卷行李,坐火车到BJ投靠亲戚。

    我拿着母亲写的地址,直接去找大姨夫和小姨夫,他们在BJ工作。大姨夫学医出身,是个老八路。大姨夫曾经是母亲的顶头上司,母亲把姐姐介绍给了他。大姨夫有个童养媳,解放之后就离婚了,之后娶了我大姨。大姨夫有四个孩子是和前妻生的,三个孩子是和大姨生的。所以前面四个孩子年龄都大,比我大姨小不了多少。大姨热情地欢迎我的到来,只是她家的孩子太多了,住的地方不宽敞,我只能去小姨夫家里住。

    小姨夫有三个孩子,家里也穷。我给他家买了一些生活用品。他家的女孩去东北兵团插队,一个男孩去西北插队,一个男孩在BJ工作。小姨夫以前在部队待过,后来到大学当英语老师。小姨看到我,说还记得我小时候的模样,只是没有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我刚去小姨家住了一个月,小姨就病了,到医院检查完确诊是乳腺癌晚期。小姨夫一夜之间,看着苍老了许多。小姨知道他难过,不让他陪着去医院,只让我陪着她在医院进行治疗。治疗的时候,小姨浑身疼得难受,咬着牙不吭声。她知道来日不多,只是强撑着身体,想等到过年的时候,儿女能回来看她。我陪着她,隔三差五去医院治疗,只是小姨越来越瘦,精神也不济。小姨夫躲在书房抽烟,家里的气氛很压抑。我能做的,只是给小姨做点好吃的东西,让她多吃点饭。

    一天,我扶着小姨从诊室出来,在门诊大楼前竟然碰到了顾安。他手里拿着水果和奶粉,旁边站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女人,像是要去看望病人。

    顾安喊住了我,激动地和我打招呼。他让那个女人拿着东西先走,自己留下和我说话。

    “我回武都去找你,你妈说你到BJ了。怎么到了BJ也不来找我?我给你留了家里的地址。”

    “我不想麻烦你。”我只想远离他,“你来看望谁?”

    “我未来的岳母。”他停了一下,“那个女的是我没有过门的媳妇。”

    我想起了他之前说喜欢我的话。看来我的选择是对的,没有跟着他来到BJ。他似乎看透了我心里怎么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回BJ后,我妈给找的媳妇。而且她家帮我调动工作。”

    “我陪着小姨看病,她得了癌症。”我叹了一口气,

    “你看着气色不好,照顾病人很累的。在BJ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我曾经给小姨夫提过,他是认识一些人,只是最近时不时被审查,根本无暇顾及我。

    “那你会什么?”

    “做衣服做饭,分拣药材,我都可以。我还当过赤脚医生。”

    “你很能干呀!”顾安称赞了我,让我留下住址,说要有合适的工作,就介绍我去。我想着自己反正走投无路,说不定他能帮上忙,就把小姨夫家的地址给了他。他又留了自己的地址和电话,让我有事情就去找他。他说要看未来岳母,等有空了找我。

    我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以为他只是说说罢了。小姨的身体越来越差,两个月后就去世了。她的孩子从外地赶回家参加葬礼。小姨的葬礼很凄惨,没有来几个亲人,只有大姨家的人过来吊唁。其他亲戚和她家划清了界限。葬礼过后,小姨夫一下子苍老的很多,头发白了大半,身体也不好,整天抽着烟,也不爱说话。

    小姨夫去找大姨夫,他们商量了一下,说在BJ很难找到工作,就决定把我送回武都去。我已经二十岁了,是个大姑娘了,到处乱跑不安全,他们担不起责任。我心里不乐意,可是没有办法。我害怕见到柳冬天,害怕他拿着刀子捅我的脸。

    他们买好了火车票,打算明天送我走。我一再哀求着他们不要送我走,他们只是看着我,不动声色地催促我收拾好行李,明天就送我到火车站。我想起顾安留下的地址和电话,想着要是他们送我到火车站,我找个机会溜走,去找顾安帮忙。拿定了主意,我也不闹腾了。

    晚上,我正在给小姨夫缝衣服。听到有人敲门,我有点担心,害怕又是来人要批斗小姨夫。我打开门,看到顾安手里拿着我给的地址,正满怀期望地看着我。见到他的那刻,我觉得他简直就是一场及时雨,救我于困境之中。

    “我给你找了一家服装厂的工作。本来要早点来通知你,只是最近照顾病人,就给耽误了。”

    “你来的刚刚好。如果明天来,我就回武都了。”

    “这个服装厂在郊区,专门做工作服。我表舅在那里当个小领导,才给你找的。”

    “我不挑地方,只要有份工作就好了。”

    我收拾好行李,和小姨夫告别。我们坐着公交车晃悠了两个小时,才到了服装厂。服装厂从外面看,规模很大,里面种了很多高大的树木。

    顾安让我在门口等着,他要去和表舅打声招呼。一会儿,过来一个中年男人,打量着我,让我拿着行李,和他一起进厂。顾安送给中年男人一份礼物,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就打算离开。离开前,他再三叮咛,要是遇到事情,一定要给他说。

    中年男人带着我办理了入职手续,我成了一名缝纫工。他嘱咐我,一定不要出风头,老老实实地待在厂里。我是顾安介绍过来的,要是让人知道了不好。

    我拿着行李住进了女工宿舍。一个宿舍住了四个女工,其他两个人有时候不住,常住的就是我和程橙。程橙比我小两岁,高挑的个子,有一条长长的辫子,长着一张瓜子脸,脸上一笑就有两个酒窝,看着单纯可爱。她穿着时髦的衣服,上下打量着,稀罕地看着我的长辫子,说比她的还要长些。听宿舍的一个人私下说,程橙是厂花,追求的人很多。她是个自来熟的性子,和谁都能搭话,见了谁都是笑眯眯的。

    我一开始是学徒工,跟着师傅学习。师傅陈碧云四十多岁,五官周正,不惊艳却很耐看,个子有点矮,身材苗条,穿着发白的工作服。她说话笑眯眯的,不急不慢,干活却很麻利。她先给我讲了一遍,然后拿着衣服缝了一遍,就让我上手做。

    我按照她说的和做的方法,踩着缝纫机,一条裤子一会儿就缝制出来。她有点吃惊,问我是不是学过。我说母亲会缝纫,是和母亲学的。她点点头,夸我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她拿着我缝制的裤子,指出了缝的不好的地方。我点点头,说下次会注意的。她让我拆了,重新再缝好。

    陈师傅是车间的劳模,她踩着缝纫机,做出来的衣服标准合体,是车间最快的缝纫工,我怎么都赶不上她的速度。她告诉我,缝衣服先不要求速度,先求质量。等学好了基本功,速度自然就快了。我坐在缝纫机前,听着滴滴的机器转动的声音,看到布料变成了一件衣服,这种成就感让我很快乐。

    我喜欢和陈师傅说话。她安静从容,举手投足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之气,让我仰慕。我听别人说过她的事情,十二岁到一家裁缝铺里做学徒,还和自己的师傅结婚生子。新中国成立后,公私合营,她被服装厂聘为师傅,已经干了二十多年,才有这样的速度。

    我做好的衣服,陈师傅每一条缝都要检查。她认为不合格的衣服,都要拿回来重新做。三个月后,我成了学徒里缝衣速度最快、质量最好的工人。我只是个临时工,听陈师傅讲,如果做得好,说不定还有可能转为正式工。这让我看到了希望,干活就更有劲头了。

    中午在食堂吃完饭,她和我一起散步,询问我的家世,我不敢说父母的事情,害怕她歧视我。一直就遮遮掩掩的,不敢说实情。

    她微笑着说:“你长的和我认识的一个人有点像,她叫金联午,只是很多年不见了,听说支援西部去了。”

    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竟然认识我母亲,不敢相信她离开BJ这么多年,竟然还有人提起她。

    “那是我妈妈。我们家搬到武都了。”

    她惊讶地看着我,端详了许久说:“你就是金家的孩子呀!和你妈妈长得有点像,和你爸爸最像。”

    我感到太意外了,就问:“您怎么认识我爸妈的?”

    “当年你妈妈嫁人穿的旗袍,就是我师傅做的。你妈妈结婚照片登在报纸上后,来我家做旗袍的人更多了。我留了一张当年的报纸,只是被女儿给烧了。”

    “我妈妈的那些旗袍真的很好看,可惜抄家都没有了。”多少次趁着母亲不在家,我和二姐偷偷地穿着母亲的旗袍,穿着她的高跟鞋,佩戴她的首饰,虽然撑不起来旗袍,却依然感到自己美的和母亲一样。

    她一脸的遗憾,说:“我师傅留下的旗袍也没有剩一件。女儿把家里的旗袍都上交烧毁了。那么好的丝绸,那么好的做工,花了很多时间做的,说没有就没有了。”

    “我想当个裁缝,学着做衣服,给妈妈做旗袍。当时抄家拿走那些旗袍,她可伤心了。”

    “以后有机会我教你。”得知我是金联午的女儿后,她私下对我很关照,程橙看陈师傅对我好,还私下问我,是不是她的亲戚。我赶紧摇着头说不是。我平时和程橙最熟,但也不敢让她知道这个秘密。

    自从下了一场大雪后,陈师傅三天没有来上班,我问车间主任,陈师傅怎么没有来。车间主任说她生病了。我问了她家地址,下班后买了些糕点和水果,去看望她。

    她住在服装厂的家属院。我第一次走进了家属区,踩着厚厚的松软的积雪,穿过一排排的平房,在最里面找到了她家。她开了门,我看到她面色苍白,显得很虚弱,说话都没有力气。她赶紧让我进去。她家里有三间房子,竟然铺着木地板,墙壁刷得雪白,收拾的干净整洁。

    “陈师傅,现在好些了吗?”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感冒咳嗽,昨天还发烧了,吃了药,今天好些了。”

    客厅的墙上有一家三口的合照,她女儿很像她。见我看着照片,她解释说:“我女儿和你一样大,可是她和我划清了界限。”她说着,又禁不住一阵咳嗽。

    “您吃饭了没有?我给您做饭。”

    她摇摇头,说自己不想吃。

    “我给您做一碗素臊子面吧,我的手艺不错。”

    她没有反对,带着我进了厨房,告诉我面粉和菜在哪里。我让她先躺在床上休息,等做好了再起来吃饭。

    一碗素哨子面热腾腾地摆放在桌子上,里面放了白菜、胡萝卜、青葱,还有一个荷包蛋。我吃的那一碗里面没有鸡蛋,只有病人才能享受吃荷包蛋的待遇。面里多放了些醋,吃起来味道重些,可是很开胃。每次我发烧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做面给我吃。

    她竟然吃完一碗面,还称赞我的手艺。她说自己是个好裁缝,却不会做饭,从前家里的饭都是请人做的。

    “你想穿旗袍吗?”陈师傅问我。

    “当然想了,可是现在布都难买到,再说没有人敢穿旗袍呀!”

    “我用报纸给你做一件。”

    我欣喜地点头。她拿过一叠报纸,仔细挑了些报纸,放在桌子上。她开始给我量尺寸,然后用剪刀裁剪。她把报纸贴在我的身上,用胶水粘住,做成了一件旗袍。我小心翼翼地穿着,不敢做什么动作,踮起了脚,假装自己穿着高跟鞋,站在镜子前看着。

    “真好看!我好久都没有做旗袍了。”她禁不住说。

    镜子中,我的身材凹凸有致。她帮我解开了两个大辫子,微卷的头发披散到肩后,像是一幅摩登的仕女图。

    “我妈妈的结婚照家里有,我看到过。您师傅的手艺真不错。”

    “当年他做的旗袍,谁穿了谁漂亮。”她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里,看得出她很爱丈夫。

    她不放心我一个人晚上回家,让我住在家里。其他两个房间虽然没有住人,但都收拾的干干净净。自此之后,我们的关系变得更加密切。周末的时候,我到她家学做旗袍,我们共同守护着这个秘密。

    服装厂组织职工打乒乓球,组长问我要不要报名。平时我住在宿舍,和舍友一直打乒乓球,技术很好,大家都知道。我谨记不出风头的教诲,说自己不想参加,可是架不住工友的热情,她们替我报了名。

    我参加了比赛,竟然打了冠军,这让我感到意外。最令我欣慰的是,第一名的奖品是五块不同颜色的布。我挑了两块送给陈师傅,其他三块寄回了武都的家里。陈师傅用这两块布,给我做了一身衣服,给她女儿做了一身衣服邮寄过去。我死活不要,说送给她的布料,怎么能给我做衣服。她说我年轻,穿着才好看。还说我就是披个烂麻袋,也不像乞丐,而是个落难的大家闺秀。

    比赛的照片贴在厂里的宣传栏上。一时间,大家都知道了我,说一个临时工打球得了第一名。程橙告诉我,有好几个男的向她打听我的情况,问我有没有对象。说如果我是单身,想要做我男朋友。

    程橙的话让我感到不安。程橙是这里的厂花,男人都爱慕他,我有什么资格和她比,万一被那个男人缠上了,岂不是又要重蹈覆辙。我坚定地告诉程橙,自己还年轻,不想谈恋爱,要是有人问起,就说不知道。

    母亲收到布料和信之后,给我回了信。信里说她知道陈师傅,她的手艺很好,嘱咐我好好地和她学手艺,以后挣钱养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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