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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没有忏悔的道歉

    考虑了半天之后,我问梅红要不要一起去武都看看。她说可以陪我一道去看看,她也很久没有回老家了。我最后一次回武都时,全家从武都搬到兰州,我们去给二姐上坟。

    现在去武都的道路畅通平坦,早已经不是我们搬走时的艰难。梅红丈夫杨禹开车带我们去。越来越近武都,我越来越感到不安,不知道如何面对那段不堪的经历。

    只是到了武都,我记忆中的场景已经荡然无存。这里早已脱胎换骨,没有一点怀旧的氛围,让我惆怅不已。我像是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唯一不变的是那条白龙江。

    我走到了七拐巷,想去寻找房东家。可是那栋漂亮的二层小楼已经不在了,代替的是一座七层的高楼。那个种着柿子树的小院也没有了,连同那口水井也消失了。时间抹平了一切,推倒了一切,也重建了一切。

    这让我有些失落,我喜欢那座小院子。

    我们三个人走到了“老白家面馆”吃饭,要了牛肉面和凉拌菜。

    一个人匆匆地进来,梅红和他打招呼,还介绍着我:“这是李晓逍,在你们家住了好些年。”

    那个人停住了,打量着我,然后激动地说:“李家的老三呀!多少年不见了!”

    我认出他是房东老太太的儿子白修礼,曾经给我在宣传队找过工作。在白家住了好些年,他家的人很同情我们,我感激他们的帮助。

    “您现在开饭馆了?我记得你妈妈做的面可好吃了。”

    “我妈去世了快十年了。我辞职开了面馆,在武都、兰州和西安各开了一家。我大儿子帮忙管理着,小儿子在BJ上班。”

    梅红在一边说:“我在兰州吃面的时候,碰到了他,聊着聊着,才知道他儿子也在BJ。”

    “都是武都出去的人,碰到了都是缘分。”

    “你们先吃着,这顿饭我请客。我一个外甥结婚,明天我去主持,有点忙。”

    “你先忙,我们回来就是想看看,没有重要的事情。”我赶紧说着。

    吃完饭,我们坚持结了账。我有些累,昨天一晚上都没有睡觉,于是找了一家旅馆,赶紧休息。

    第二天上午醒来,窗外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在了白色的床单上,暖暖的很惬意。

    我们开车到了“武都中学”。低矮的土房已经不见了,代替的是五层的楼房,粉刷的雪白,贴着瓷砖。楼房建设的很好,和我在BJ见到的有些中学相比,也不逊色。

    1968年,我在这里初中毕业,一晃都这么多年过去了。站在学校门口,我想起了自己上学的场景。我扎着两条大辫子,挎着母亲做的花书包,蹦跳着进了校门。

    我们三个人想进去,门卫大爷拦住了我们,问我们找谁。

    我拿着初中毕业的照片,说:“我们以前在这里读过书,想进去看看。”

    大爷看着我递过来的照片,又仔细地看着我,指着照片中的我说:“你是她吧?”我点点头。

    “你是李晓逍?”他又指着梅红,“你是她的好朋友梅红吧?”

    他竟然认识我们两个。我们也仔细地看着他,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

    “我是黄自强呀!”他看着我们,热切地说。

    听了这话,我感到痛苦又袭上心头。当年柳冬天、夏建设和黄自强在一起,把我堵在了七拐巷,要毁了我的相貌,他是个帮凶。

    他似乎已经不记得这段往事,热情地招呼我们进校参观。他一边走,一边介绍说:“我以前在学校管后勤,退休了闲不住,就在学校打杂。”

    学校一共建了五栋楼房,教室从外面看,窗明几亮,收拾得干净整齐。学校后面有一个大操场,旁边是宿舍和食堂。

    黄自强指着第二栋楼房说:“这就是以前我们读初中的房子拆了后,建的新楼。”

    我站在楼下,丝毫看不到往昔的痕迹。既无法怀旧,也无法释怀。我们在里面转了一圈后,打算开车走。

    黄自强说中午请我们吃饭,好多年没有见,要一起聚聚。我拒绝了,只要看到他,我就想起了不堪回首的往事。他有些失落,不过还是挥手告别。他在后面一直注视着我们开车离开。

    我们又开车到了城关镇,那里我曾经下乡三年。那排土坯房早就没有了,种了大量的花椒树,让我的记忆无处安放。惆怅地望了那片花椒园一会儿,我们又离开了。

    我到二姐坟上吊唁。坟上是父亲写的字“爱女李晓玉之墓”,让匠人刻了上去。这片墓地很大,里面种了松柏,鸟在里面飞来飞去。我拿着鲜花,放到了二姐坟前,或许这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二姐。

    我沉默不语,脑子里只有二姐十四岁的模样,那么可爱温柔,永远不曾变老。她走得太早了,如花一样的人生还没有绽放,就戛然而止。她太温柔了,经不起世事的磋磨,走得早也是一种解脱。

    梅红的手机响了,她接了电话,突然间脸色都变了。她压低了声音,离开我一段距离,和对方说着话,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我们一行三人走出了墓园。梅红看着我,欲言又止,几次之后,我问她有什么事情。

    “电话是柳冬天打来的。他说想见你。”

    我想都没有想就拒绝了,冷笑着说:“他还有脸见我!”他让我跌进了深渊。如果没有他,我的人生将是另一番景致。

    “你告诉他,我永远不想见他。”我从心里憎恨他,觉得他不配为人。

    梅红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手机上回了一条短信。回兰州的路上,我一直在看外面的风景。我对这里的印象停留在多年之前,和如今的现状相比,一路上感到无比惊讶。

    我闭着眼睛在车上休息,大姐打来电话,焦急地说:“妈走路不小心,一脚踩空,摔下了楼梯,现在刚送到医院。情况不太好,你赶紧回BJ吧。”

    我惊慌失措,梅红安慰着我,让丈夫直接开车送我到中川机场。我知道母亲身体不太好,却不曾想她竟然摔下了楼梯。

    到机场的途中,梅红的手机又响了。她看着手机上的号码,直接挂断。我猜到一定是柳冬天。几分钟之后,她的手机还是响了。她正要挂断电话,我问是不是柳冬天打来的。梅红点点头。

    我让她接听了电话,让她转告柳冬天,说我现在要坐飞机回BJ,以后不会回来了,让他不要再打搅梅红了。

    此刻我心急如焚,一直不停地打电话给大姐,想知道母亲的状态。大姐说她一直守在手术室外,母亲还没有出来。我买了到BJ的机票,焦急地在候机大厅等着班机。

    梅红打电话给我,说柳冬天已经赶到了中川机场,说只是想见我一面,问我要不要见一面。他简直就是一块狗皮膏药,怎么都摆脱不了。

    我想了想,对梅红说,可以见他一面。既然他是我人生绕不过的梦魇,还不如去面对。

    站在约定好的地方,我等着柳冬天。我看到一个老男人走向了我,和记忆中的柳冬天完全不同。记忆中的柳冬天,总是昂头挺胸,个子不高但是壮壮的。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衰老消廋,有点驼背,还一脸的皱纹。最明显的是,他的脸上有一道疤,看着有点骇人。这大概就是报应吧,他划破了我的脸,顾安以同样的方式让他受到惩罚。

    他伸出手,惊喜地看着我,说:“李晓逍,好多年都不见了!”

    我拒绝和他握手。他的手放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就抽了回去。他尴尬地笑了笑,也没有再强求握手。

    “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再有一个小时,我就上飞机了。”我的语气冷淡,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我面前。

    他缓缓地说:“我想着见你一面。当年你离开武都,才二十岁。”

    “因为你要毁我的容,要施舍和我结婚,我才逃走的。难道我要等着你再拿刀子捅我吗?”

    “我年轻不懂事,你就不要计较了。你也报了仇,我也不欠你的。”他的话让我无语。一个人以少不更事推脱责任,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

    “你害得我身败名裂,害的家人被查。你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脸上的疤痕,说:“这是你让顾安下的手!”

    “我没有找他打你,是他看不惯你的所作所为。”

    “我亲耳听到他说为你报仇,不是你又会是谁!就因为这道疤,我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

    这是顾安和其他人一起做的,但是他从来没有告诉我,还是夏明告诉我的。我突然记起,母亲在给我写的信里,曾经提到过柳冬天被人打了一顿,具体什么原因,她也不清楚。

    “我真的没有告诉顾安这件事情。估计他是听人说的。”

    “你毁了我的一生。”他咬牙切齿地说。

    “是你毁了我的人生。你现在见我,有什么事情吗?”

    “就是想见见你,你还是那么漂亮。”

    我一直在等着他道歉,一个迟到的道歉而已。

    他拿出一盒礼物,说:“这是武都特产,你回BJ吃吧。”

    我接过礼物,放在桌子上。

    “听说你到德国了,这些年过的好吧?”他一直想找话题和我说,但是我不想说。他对我而言,从前是仇人,现在是陌生人。

    “还凑合吧,已经退休了。”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了酸楚。

    “退休就可以歇歇了。你一个人在德国打拼,应该很辛苦。”他笑着说,我觉得他的笑容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如果不是你,我会活得更好。”因为他的逼迫,我远走BJ,颠沛流离。

    他嘿嘿地笑着,挠着头发。我在等他说一声道歉,这个要求不过分。

    “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就不要记仇了。如今我们退休了,就安享晚年。”这句话让我觉得讽刺,有些事情虽然过去了,但是远没有结束。

    “对我而言,这件事情就和噩梦一样,一辈子都忘不记。”我看着他,眼中是愤怒,也是悲悯。他还没有活明白,也没有为罪行忏悔。我愤怒这个人的无耻。

    见我默不作声,他缓缓地开口说:“当年我喜欢你,你却背叛我,和顾安交往。我很生气才那么做的。”

    “你还不知道道歉!还认为我被划伤脸是活该!我从来没有说过喜欢你。”

    我摸着鼻梁,那里有一块浅浅的疤痕,很难看到,是他留给我的记忆。

    “我真的喜欢你!我帮你家干活,给你爸妈买礼物。我做了很多的事,你也没有拒绝。”这个男人依旧振振有词,把他的恶说成痴情。

    “我们家不需要你的殷勤。被你拿刀划伤后,我当时想跳河自杀,你差点逼死了我。”我当时跳进河里,弟弟喊着我,也跳进了河里,才惊醒了我,让我从河里艰难地游到岸边。

    “我只是吓唬你,只是想娶你而已。”他替自己辩解。

    “那你告密,说我爸妈听不好的消息,到处散播谣言说我水性杨花,又怎么解释?”

    “那时候,很多人都这么做,又不是我一个人!我所有的出发点都是因为喜欢你。”

    “得不到一个人,你就毁了一个人,你的恶让人发指!”我被他的辩解惊呆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为恶,还可以心安理得活着。

    “我今天就想叙叙旧,你何必要翻旧账!闹得这么不开心!”他拉长着脸,仿佛我是恶人一样。

    我气得浑身发抖,颤抖着举起手,朝他挥了一巴掌,恨恨地说:“这是你该得的。”

    一记脆响的耳光打过去,我觉得心里舒坦极了,简直如沐春风。他捂着脸,惊愕地看着我。周围的人也吃惊地看着我,不明白一个衣着得体的女人为何要当众掌掴他人。

    “你是不是想打回来!然后指着我骂,美日……汉奸……卖国贼……的狗崽子!”如果放在当年,我不敢打他,只能任由他欺负。我的耳边响起了众人的骂声“美日……汉奸……卖国贼……的狗崽子!美日……汉奸……卖国贼……的狗崽子……”

    他指着我,气急败坏地说:“你简直就是泼妇。当初我心太软了,下刀的时候手轻了,否则你的脸上就会是一道大疤痕。那个BJ人和你离婚,那个德国人和你离婚,你就是活该。”他气急败坏地说出了心里话。

    “我以前看不上你,现在更看不上你了。人活一世,是非对错,总要分清。错了就要道歉,就要忏悔。”

    “我没有错,不会向你道歉的!”他冷漠地说。

    “走的时候,把你的礼物拿走。”

    我站起身,向候机大厅走去。内心的那抹怨恨随风而逝,往事如烟般散去,没有人再伤害我了。从今往后,我被人追杀的噩梦再也不会重现。

    坐上飞机前,我给大姐打电话,得知母亲依然生死不明。我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母亲可以躲过一劫。

    坐在飞机上,我看到云端阳光灿烂,不禁想起了第一次坐飞机去德国的事情。是命运一次次推着我走,还是我自己的选择,不得而知。只是现在的处境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直到飞机降落的提示音响起,我才猛然间醒来。已经到了BJ,母亲还昏迷不醒,我还要面对很多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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