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药炉与药田
道童与老者，停下马车，入指天山采药。辛苦一日，日落时分，二人采药数筐，满载而归。
道童将药草安置车内，驾车沿原路折返。
金铃儿随风摇曳，叮叮当当，响过林梢。
树林之中，一阵异动。窸窸窣窣，响声过后，一双双幽绿眼睛，现身山坡。
道童警觉，窥见身侧绿眼，惊叫了一声，“师傅，林中有变。来了几头野狼，虎视眈眈。”
老者掀开车帘，往外一看，捋了捋白须，倒是淡然，“不过几头畜生罢了，有何惧？安心驾车。”
说话间，山坡又冒出数十头狼，围堵四周。远远近近，都是绿眼。
“师傅，这……这不止几头啊，这是……这是数十头。”道童结巴，被狼群吓坏，“徒儿虽是习武，但就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人，顶多拦住两头，其余的怎办？”
老者透过车窗，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还不快驾车逃命？再慢些，只怕骨头都没了。”
“啊……”，道童瞪眼，难以置信，还以为师傅言语轻蔑，有何主意，不想是让逃。
白狼在狼群中现身，傲立山坡，威风凛凛。它一声长啸，四周狼群，顿时如潮水般，向马车涌来。
道童见狼群靠近，心上惊慌，急忙挥鞭策马。车轮儿飞快向前，他紧握缰绳，驾车在林中逃躲，抱头鼠窜。
马儿疾走如风，拖着车驾，到底慢些。狼群越靠越近。一只灰狼飞奔，身形健壮，张开了利齿，横向飞扑。
道童拾了车侧火把，挥舞驱赶。灰狼惧怕，身影侧过，躲闪一旁，扑了个空。马车轱辘向前，将它超赶。
“好险好险，可算逃过一劫。”道童拍着胸口，暗自庆幸。
狼群不甘，健步如飞，在后紧追。而后，又是几头灰狼飞奔，现身道童身侧。
“这还有完没完？”道童见狼群，汹涌追袭，使了浑身气力，顺势将车上火把一丢。火把砸向头狼。而后，狼群中一声哀嚎。火把落入狼群，短暂拦了去路。
“师傅，快想想办法。这般下去，我们还没到药庐，就死在这了。好端端的，没招它惹它。狼群怎紧追不舍？”道童不解，双手被缰绳勒得生疼，留下几道伤痕。
“马吃草，狼吃肉。畜牲残暴，要你性命，食肉啃骨，也是寻常？你既打不过，为师来吧。”老者看着狼群，镇定自若。他在怀里掏了掏，掏了许久，掏出一个白瓷药瓶。
药瓶启封，一阵恶臭袭来。绿色粉末，随风轻扬，落于车后。粉末细腻，绿磷透光。狼群嗅得，骤然停下。而后，狼群惊恐，徘徊不前，惴惴不安。
白狼踏步上前，细嗅粉末，身子酥软。它摇晃着脑袋，清醒半分，急忙后退回撤。狼群紧跟离开。一夕间，绿眼尽数消失，无影无踪。
道童收紧缰绳，驭马停下，“师傅，人命关天。有这妙药，你为何不早拿出？徒儿折腾半路，手都要勒断，你于心何忍？”道童气恼，觉着手疼，不住吹晃。
老者一声长叹，潸然动情，“这驱狼粉，炼制不易。小小一瓶，可值百两。今日，师傅为救你性命，已损失不少银两。”
道童直摇头，“师傅，你就诓我吧。你道我不知？这驱狼粉，不过以臭虫花、天星醉、南半香、苦艾根、附子草……二十味草药炼制……”
“文火熬制半个时辰，沥干成膏，拍打成粉。寻常草药，能值几个钱？师傅，骗人也需寻个好理由。”
“嘘，小点声。”老者示意。“病人还睡着呢，别给吵醒了。”老者辩解不过，隔着车帘，只得左右言他。道童静默，也不答话，驾车往前。金铃儿叮叮当当，继续响在路上。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上静悄悄地，没半点动静。这是咋了？师傅睡着了？道童诧异，好奇心起，掀开轿帘。
马车里，老者不知何时，生了炉火。炉火烧的正旺，一方药鼎，架在炉上。
那药鼎，玲珑精巧，浑圆碧透，上有几道裂痕。也不知用了多久，丹炼了多少回，才成这般。老者全神贯注，往药炉投掷药草。药鼎冒着一阵青烟，看这火候，丹药已有四成。
青天炉？行途炼丹，见怪不怪。道童将轿帘放下，继续专神驾车。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离药炉也近了，师傅怎等不及，又炼起丹来？
道童细嗅，白术、苦桃仁、沉木、银翠子，还有一股，脓血的恶臭……不好，炼的是赤血丹。
“师傅，硝石放多了……”，道童掀开轿帘，正要提醒。
一道火光，在道童眼中闪过。只见药鼎烧的通红，承受不了炉火，登时炸裂。“砰”地一声，碎片四处冲撞，如流星坠陨，散落车外，七零八落。
“师傅……硝石只能放一两三钱，要掌控好火候。那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人呢？”道童摇头责难。
老者灰土灰脸，头发被炉屑烧去一角。透过烟雾，道童瞧见了老者，忍不住窃笑。
老者以手扇走烟雾，被呛得七荤八素，一通咳嗽。他眉头一皱，脸上不喜，“笑笑笑……有何好笑？赤血丹失手，也是寻常。这丹，你也知道，没那么好炼。”
道童憋住笑意，连连点头，“徒儿明白，不是师傅手艺不精，是这药鼎不行。”
“那是自然。青天炉用了那么久，早就该换了。怪也要怪这丹方，非以硝石为药。若是炼制，十有八九，就是这样。”老者一声叹息，也是无奈。
道童又看了老者灰黑的脸蛋、烧焦的头发，没忍住，又是偷笑。
“劣徒，你再取笑为师”，老者伸手，敲了道童脑袋。道童眼看火星，烧过老者眉梢，心头窃笑，不敢言语。
“罢了，暂且不炼了。可惜青天炉，就这般没了。”老者伸手，拾了地上碎片，近前细观，几分惋惜，心上感伤。
“你……你们……你们是谁？这……是哪儿？”云烟被爆炸惊醒，回了心神，眼神迷离，脑袋一片恍惚，使劲拍打脑袋。
“醒了？差些忘了，她还在这。”老者侧身，看向马车，自言自语，“睡了一天一夜，也该醒了。”
云烟看着老者、道童，小心谨慎，身子退缩，“你们是谁？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叫赵吉。这是我师傅，萧城。”道童车外行礼，自报了家门，“不知姑娘，你又是何人？”
“你……你们……是吴家，派来抓我回去的？”云烟追问，心上不安。
“吴家是哪家？我们抓你做甚？姑娘，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家在哪？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不要……我不回去……不回去……”云烟听到回家，身影急忙，往后躲闪。
“罢了，许是附近哪家千金，在林子里迷了路。天快亮了，先将她带回药庐罢。”萧城开腔。道童点头，策马扬鞭，驾车穿行。
马车儿叮叮当当，走了数里，终是停下。
晨光初照，一座药庐，搭建山谷之中。药庐简陋矮小，以木柱为基，上铺茅草。药庐老旧，似是盖了多年。牌匾老旧，妞妞歪歪，一看就不是正儿八经写的。
到了地方，道童勒马，急忙搬下木凳，毕恭毕敬，迎纳萧城，“师傅，到了。”
萧城掀开轿帘，从里边出来。一袭白衣翩翩，几分仙风道骨。眉毛处，火星熄灭，又缺了一角。道童瞧见，忍不住又笑。
萧城欢喜，自车驾上下来。他站立一旁，招呼了云烟，“姑娘，到地方了，下来吧。”
云烟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药庐。药庐低矮，木柱茅草，也是简单。看来住这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她从马车上下来，站定一侧。
道童拾了板凳，驾车去了后院。
“姑娘，里边请。”萧城行礼，推开药庐大门，领云烟进去。药庐前院，是一片药田。药田往里，是一处茶室。
一壶清泉烧开，几片茶茗，放入杯中。清泉冲泡，茶茗舒展，几缕茶香，氤氤氲氲。厅中简陋，一张八仙桌，几张板凳，也无其他。厅中点了药香，香味淡雅，蚊虫不近，也是好闻。
云烟深呼吸了一口气，在这药庐之中，自觉惬意。逃出来了，终是逃出来了，云烟如释重负，心中坦然，无上欢喜。既都嫌我厌我，我便不再回去。往后岁月，云家、吴家，再与我无关。
“老夫冒昧，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为何会在林中？”萧城打断云烟遐想。
云烟迟疑，想了想，信口胡诌，“小女云烟，外乡人。路过此地，身子累乏，这才昏倒在林间……”
“哦，原来如此。”萧城一笑，未有拆穿，“药庐简陋，也无他物，可作招待，见谅见谅。姑娘，请用茶。”
云烟起身，心中感激，庄重行礼，“林中蒙先生搭救。云烟拜谢，先生大恩。”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萧城摆了摆手，示意云烟坐下。
“师傅，师傅，出事了……”道童喘息，从外边进来。
“怎了？出啥事，慌慌张张的？”萧城追问。
道童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气，急急回禀，“篱笆没拦住，偷吃的黄尾巴。药田里的地灵参，都被偷吃了。”
“岂有此理”，萧城大怒，“这地灵参，我种了数年，眼看就要熟了，竟被大尾贼偷了去。”
“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物？敢在老夫头上动土。”萧城茶盏放下，急急忙忙，往后院而去。道童紧跟，尾随其后。云烟好奇，亦是跟随。
及至后院，云烟驻足，心上惊叹。小小院落，满目琳琅，目之所及，尽是药草。药草迎风舒展，挤挤挨挨，长得正好。
这眼前老者，究竟是何人？怎会种如此多药草？云烟好奇，心头不解。
“师傅，快看，它在那……”，道童一指。远远地，只见一只沙鼠猫身，在地里鬼祟，偷吃药草。
“你还吃，你还吃……”萧城气急，急急追赶。沙鼠惊慌，急忙将药草放下，四处逃窜。道童与萧城，围了上去，将其一阵驱赶。
田中埋有陷阱。萧城与道童示意，二人神会，各站东西，你追我赶。沙鼠惊慌，在药田遛窜，往陷阱方向跑来。一个不慎，沙鼠脚绊细绳，触发机关，兽夹骤起，夹伤右腿，终是被擒。
“你个贪吃贼。上次放你，已经宽宏，你竟冥顽不灵，还敢再来？今日，岂能容你？”萧城去了兽夹，将沙鼠拎起，一通训斥。
道童快跑，去药田边上，取了竹笼折返。萧城顺手，将沙鼠丢了进去，“饿它个三天三夜。若知错，就放它一条生路。”
“啊？”道童呆愣，不解其意。
“啊什么啊？这都不知？若是瘦了，就是诚心悔过。若是没瘦，就是死不悔改。”
“哦，师傅高见。弟子明白。”道童一笑，拎着竹笼快跑，将竹笼搁置药田边角。
“姑娘，你在看啥？”萧城见云烟出神，呆看药田，小声发问。
“先生，这种了那么多药草，莫非你是大夫？”
萧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老夫顶多是山野郎中。”
云烟听言，心中欢喜。今日有幸，见到医者。看他医术，也是了得。不若就此，留在药庐。学些医术，也许能治我，脸上脓疤。
云烟坦诚，“不瞒先生，小女先前欺瞒，未言实话。小女先天奇丑，患有心疾，家父以千金，许嫁他人。小女不愿，成婚之日逃窜，心疾病发，这才昏迷林中……”
云烟端正身子，虔诚伏跪，下拜萧城，“小女无处可去，求先生收留。先生若允，小女任凭差遣，愿端茶倒水，伺候先生。”
原来是这般，萧城一笑，将云烟搀扶起身，“既是有缘，姑娘若不嫌，就在这住下。倒茶倒水，不必了。你若愿意，就替老夫，照看这些药草。姑娘身子虚浮，需要静养。药庐僻静，也适合养伤。”
云烟得萧城收留，心中欢喜，再行一拜，“如此，多谢先生。”
道童将药草安置车内，驾车沿原路折返。
金铃儿随风摇曳，叮叮当当，响过林梢。
树林之中，一阵异动。窸窸窣窣，响声过后，一双双幽绿眼睛，现身山坡。
道童警觉，窥见身侧绿眼，惊叫了一声，“师傅，林中有变。来了几头野狼，虎视眈眈。”
老者掀开车帘，往外一看，捋了捋白须，倒是淡然，“不过几头畜生罢了，有何惧？安心驾车。”
说话间，山坡又冒出数十头狼，围堵四周。远远近近，都是绿眼。
“师傅，这……这不止几头啊，这是……这是数十头。”道童结巴，被狼群吓坏，“徒儿虽是习武，但就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人，顶多拦住两头，其余的怎办？”
老者透过车窗，再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既如此，那还不快驾车逃命？再慢些，只怕骨头都没了。”
“啊……”，道童瞪眼，难以置信，还以为师傅言语轻蔑，有何主意，不想是让逃。
白狼在狼群中现身，傲立山坡，威风凛凛。它一声长啸，四周狼群，顿时如潮水般，向马车涌来。
道童见狼群靠近，心上惊慌，急忙挥鞭策马。车轮儿飞快向前，他紧握缰绳，驾车在林中逃躲，抱头鼠窜。
马儿疾走如风，拖着车驾，到底慢些。狼群越靠越近。一只灰狼飞奔，身形健壮，张开了利齿，横向飞扑。
道童拾了车侧火把，挥舞驱赶。灰狼惧怕，身影侧过，躲闪一旁，扑了个空。马车轱辘向前，将它超赶。
“好险好险，可算逃过一劫。”道童拍着胸口，暗自庆幸。
狼群不甘，健步如飞，在后紧追。而后，又是几头灰狼飞奔，现身道童身侧。
“这还有完没完？”道童见狼群，汹涌追袭，使了浑身气力，顺势将车上火把一丢。火把砸向头狼。而后，狼群中一声哀嚎。火把落入狼群，短暂拦了去路。
“师傅，快想想办法。这般下去，我们还没到药庐，就死在这了。好端端的，没招它惹它。狼群怎紧追不舍？”道童不解，双手被缰绳勒得生疼，留下几道伤痕。
“马吃草，狼吃肉。畜牲残暴，要你性命，食肉啃骨，也是寻常？你既打不过，为师来吧。”老者看着狼群，镇定自若。他在怀里掏了掏，掏了许久，掏出一个白瓷药瓶。
药瓶启封，一阵恶臭袭来。绿色粉末，随风轻扬，落于车后。粉末细腻，绿磷透光。狼群嗅得，骤然停下。而后，狼群惊恐，徘徊不前，惴惴不安。
白狼踏步上前，细嗅粉末，身子酥软。它摇晃着脑袋，清醒半分，急忙后退回撤。狼群紧跟离开。一夕间，绿眼尽数消失，无影无踪。
道童收紧缰绳，驭马停下，“师傅，人命关天。有这妙药，你为何不早拿出？徒儿折腾半路，手都要勒断，你于心何忍？”道童气恼，觉着手疼，不住吹晃。
老者一声长叹，潸然动情，“这驱狼粉，炼制不易。小小一瓶，可值百两。今日，师傅为救你性命，已损失不少银两。”
道童直摇头，“师傅，你就诓我吧。你道我不知？这驱狼粉，不过以臭虫花、天星醉、南半香、苦艾根、附子草……二十味草药炼制……”
“文火熬制半个时辰，沥干成膏，拍打成粉。寻常草药，能值几个钱？师傅，骗人也需寻个好理由。”
“嘘，小点声。”老者示意。“病人还睡着呢，别给吵醒了。”老者辩解不过，隔着车帘，只得左右言他。道童静默，也不答话，驾车往前。金铃儿叮叮当当，继续响在路上。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上静悄悄地，没半点动静。这是咋了？师傅睡着了？道童诧异，好奇心起，掀开轿帘。
马车里，老者不知何时，生了炉火。炉火烧的正旺，一方药鼎，架在炉上。
那药鼎，玲珑精巧，浑圆碧透，上有几道裂痕。也不知用了多久，丹炼了多少回，才成这般。老者全神贯注，往药炉投掷药草。药鼎冒着一阵青烟，看这火候，丹药已有四成。
青天炉？行途炼丹，见怪不怪。道童将轿帘放下，继续专神驾车。他转念一想，又觉不对。离药炉也近了，师傅怎等不及，又炼起丹来？
道童细嗅，白术、苦桃仁、沉木、银翠子，还有一股，脓血的恶臭……不好，炼的是赤血丹。
“师傅，硝石放多了……”，道童掀开轿帘，正要提醒。
一道火光，在道童眼中闪过。只见药鼎烧的通红，承受不了炉火，登时炸裂。“砰”地一声，碎片四处冲撞，如流星坠陨，散落车外，七零八落。
“师傅……硝石只能放一两三钱，要掌控好火候。那么大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杀人呢？”道童摇头责难。
老者灰土灰脸，头发被炉屑烧去一角。透过烟雾，道童瞧见了老者，忍不住窃笑。
老者以手扇走烟雾，被呛得七荤八素，一通咳嗽。他眉头一皱，脸上不喜，“笑笑笑……有何好笑？赤血丹失手，也是寻常。这丹，你也知道，没那么好炼。”
道童憋住笑意，连连点头，“徒儿明白，不是师傅手艺不精，是这药鼎不行。”
“那是自然。青天炉用了那么久，早就该换了。怪也要怪这丹方，非以硝石为药。若是炼制，十有八九，就是这样。”老者一声叹息，也是无奈。
道童又看了老者灰黑的脸蛋、烧焦的头发，没忍住，又是偷笑。
“劣徒，你再取笑为师”，老者伸手，敲了道童脑袋。道童眼看火星，烧过老者眉梢，心头窃笑，不敢言语。
“罢了，暂且不炼了。可惜青天炉，就这般没了。”老者伸手，拾了地上碎片，近前细观，几分惋惜，心上感伤。
“你……你们……你们是谁？这……是哪儿？”云烟被爆炸惊醒，回了心神，眼神迷离，脑袋一片恍惚，使劲拍打脑袋。
“醒了？差些忘了，她还在这。”老者侧身，看向马车，自言自语，“睡了一天一夜，也该醒了。”
云烟看着老者、道童，小心谨慎，身子退缩，“你们是谁？这是……要带我去哪？”
“我叫赵吉。这是我师傅，萧城。”道童车外行礼，自报了家门，“不知姑娘，你又是何人？”
“你……你们……是吴家，派来抓我回去的？”云烟追问，心上不安。
“吴家是哪家？我们抓你做甚？姑娘，你说的什么胡话？你家在哪？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要不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不要……我不回去……不回去……”云烟听到回家，身影急忙，往后躲闪。
“罢了，许是附近哪家千金，在林子里迷了路。天快亮了，先将她带回药庐罢。”萧城开腔。道童点头，策马扬鞭，驾车穿行。
马车儿叮叮当当，走了数里，终是停下。
晨光初照，一座药庐，搭建山谷之中。药庐简陋矮小，以木柱为基，上铺茅草。药庐老旧，似是盖了多年。牌匾老旧，妞妞歪歪，一看就不是正儿八经写的。
到了地方，道童勒马，急忙搬下木凳，毕恭毕敬，迎纳萧城，“师傅，到了。”
萧城掀开轿帘，从里边出来。一袭白衣翩翩，几分仙风道骨。眉毛处，火星熄灭，又缺了一角。道童瞧见，忍不住又笑。
萧城欢喜，自车驾上下来。他站立一旁，招呼了云烟，“姑娘，到地方了，下来吧。”
云烟掀开轿帘，看了一眼药庐。药庐低矮，木柱茅草，也是简单。看来住这的，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她从马车上下来，站定一侧。
道童拾了板凳，驾车去了后院。
“姑娘，里边请。”萧城行礼，推开药庐大门，领云烟进去。药庐前院，是一片药田。药田往里，是一处茶室。
一壶清泉烧开，几片茶茗，放入杯中。清泉冲泡，茶茗舒展，几缕茶香，氤氤氲氲。厅中简陋，一张八仙桌，几张板凳，也无其他。厅中点了药香，香味淡雅，蚊虫不近，也是好闻。
云烟深呼吸了一口气，在这药庐之中，自觉惬意。逃出来了，终是逃出来了，云烟如释重负，心中坦然，无上欢喜。既都嫌我厌我，我便不再回去。往后岁月，云家、吴家，再与我无关。
“老夫冒昧，敢问姑娘是何许人？为何会在林中？”萧城打断云烟遐想。
云烟迟疑，想了想，信口胡诌，“小女云烟，外乡人。路过此地，身子累乏，这才昏倒在林间……”
“哦，原来如此。”萧城一笑，未有拆穿，“药庐简陋，也无他物，可作招待，见谅见谅。姑娘，请用茶。”
云烟起身，心中感激，庄重行礼，“林中蒙先生搭救。云烟拜谢，先生大恩。”
“小事，小事，不足挂齿……”萧城摆了摆手，示意云烟坐下。
“师傅，师傅，出事了……”道童喘息，从外边进来。
“怎了？出啥事，慌慌张张的？”萧城追问。
道童拍了拍胸脯，给自己顺气，急急回禀，“篱笆没拦住，偷吃的黄尾巴。药田里的地灵参，都被偷吃了。”
“岂有此理”，萧城大怒，“这地灵参，我种了数年，眼看就要熟了，竟被大尾贼偷了去。”
“我倒要看看，这是何方神物？敢在老夫头上动土。”萧城茶盏放下，急急忙忙，往后院而去。道童紧跟，尾随其后。云烟好奇，亦是跟随。
及至后院，云烟驻足，心上惊叹。小小院落，满目琳琅，目之所及，尽是药草。药草迎风舒展，挤挤挨挨，长得正好。
这眼前老者，究竟是何人？怎会种如此多药草？云烟好奇，心头不解。
“师傅，快看，它在那……”，道童一指。远远地，只见一只沙鼠猫身，在地里鬼祟，偷吃药草。
“你还吃，你还吃……”萧城气急，急急追赶。沙鼠惊慌，急忙将药草放下，四处逃窜。道童与萧城，围了上去，将其一阵驱赶。
田中埋有陷阱。萧城与道童示意，二人神会，各站东西，你追我赶。沙鼠惊慌，在药田遛窜，往陷阱方向跑来。一个不慎，沙鼠脚绊细绳，触发机关，兽夹骤起，夹伤右腿，终是被擒。
“你个贪吃贼。上次放你，已经宽宏，你竟冥顽不灵，还敢再来？今日，岂能容你？”萧城去了兽夹，将沙鼠拎起，一通训斥。
道童快跑，去药田边上，取了竹笼折返。萧城顺手，将沙鼠丢了进去，“饿它个三天三夜。若知错，就放它一条生路。”
“啊？”道童呆愣，不解其意。
“啊什么啊？这都不知？若是瘦了，就是诚心悔过。若是没瘦，就是死不悔改。”
“哦，师傅高见。弟子明白。”道童一笑，拎着竹笼快跑，将竹笼搁置药田边角。
“姑娘，你在看啥？”萧城见云烟出神，呆看药田，小声发问。
“先生，这种了那么多药草，莫非你是大夫？”
萧城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不敢当，不敢当，老夫顶多是山野郎中。”
云烟听言，心中欢喜。今日有幸，见到医者。看他医术，也是了得。不若就此，留在药庐。学些医术，也许能治我，脸上脓疤。
云烟坦诚，“不瞒先生，小女先前欺瞒，未言实话。小女先天奇丑，患有心疾，家父以千金，许嫁他人。小女不愿，成婚之日逃窜，心疾病发，这才昏迷林中……”
云烟端正身子，虔诚伏跪，下拜萧城，“小女无处可去，求先生收留。先生若允，小女任凭差遣，愿端茶倒水，伺候先生。”
原来是这般，萧城一笑，将云烟搀扶起身，“既是有缘，姑娘若不嫌，就在这住下。倒茶倒水，不必了。你若愿意，就替老夫，照看这些药草。姑娘身子虚浮，需要静养。药庐僻静，也适合养伤。”
云烟得萧城收留，心中欢喜，再行一拜，“如此，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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