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尸（一）
2016年3月17日。
从林西卫生院回来已经两天了，唐怡的事虽然被严令禁止传播，但几乎每个人都有所耳闻，甚至在整个闽医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我自然是不想多事，所以不管室友如何追问，都只是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余一，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曹乐神秘兮兮地向我招了招手，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我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姑娘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掀开她的床帘，只见她兴冲冲地看着我。
“我发现了一个可以洗澡的宝藏地方！”
自打上次浴室那件事情发生后，曹乐就买了个简易的淋浴器，在寝室的洗手间里洗，宁可每天拖地打扫，也不愿意去医院的澡堂。
“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真是一天不给我整出点事，她就一天不舒服。
“住院楼的B1，你知道吗，最西面拐角那里，有个员工浴室，基本上不会有人用的。”
曹乐比划着说道。
“大姐你又是从哪知道的啊？”
自从上次浴室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想参与曹乐那些不靠谱的建议了。
“我跟一个阿姨打听到的……诶呀你别怕嘛，我问过了，很安全的！”
我架不住这小妮子来回劝说，答应她晚上一起去那边洗澡。
今年三月中旬已经开始有点升温了，大家基本上每天都要洗澡，所以浴室人特别多，一下班都要去抢位置。
“曹乐余一你们不去洗澡吗？”
妮妮在上铺喊道，她已经换好睡衣准备去了。
“呃……我们晚点去，现在还不想洗！”
我含糊着搪塞了过去。
八点多的时候，曹乐转过来拍了拍我，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秒懂，立马起床。
也不是我们不想分享，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传出去，到时候麻烦的就是我们了。
住院楼也没有什么人了，曹乐带着我走了另一条路，也是一条狭窄的长廊，只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货梯。
“这……是不是运尸体那部货梯？”
我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下住院楼的结构，没有想错的话，这部货梯就是通往每一层病区的，如果有尸体需要送往停尸间，师傅就会上来推走。
曹乐这人真是离了个大谱！
“什……什么？我不知道啊是阿姨告诉我走这部电梯的……”
曹乐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了，这个糊涂鬼。
“那还洗嘛小姐姐？”
我有意调侃曹乐，看看她到底胆有多大。
“洗……洗啊，不就是个电梯吗平时也经常有人坐的，怕什么！”
曹乐啪地一下按了按钮，电梯开始轰隆隆运作起来。
奇怪……这电梯怎么从B2上来？
一般情况下，师傅们把尸体送到B2，马上就会返回楼上，谁也不想和尸体呆太久，也不存在从其他通道上楼的可能，一是医院规定只能使用这部货梯搬运尸体，而是尸体送掉了，床还是要送上去的。
“想什么呢？走啦！”
曹乐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这才恍过神来，电梯已经到了。
货梯的空间大约是一般电梯的两倍，一进去就觉得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头顶的冷风扇还在呼呼地吹着，但依然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菜场猪肉摊上的腥臊味，又似乎被消毒水刻意掩盖了。
“好难闻的味道。”
曹乐用手捂住了口鼻，眉头紧皱。
“还不是你找的好地方嘛……”
我故意说起了风凉话，果然讨了一顿打。
“好了好了到了快走！”
电梯门哗地一声开了，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走出电梯厅，长长的走道里只亮了一盏灯，勉强能看清路，曹乐拉着我不敢动，说要不咱回去吧。
我笑她这下知道怕了吧，但来都来了去看看吧，可能是我们不习惯而已，于是乎两人手拉着手，向走廊的西边走去。
走到底右转，果然有一间房间，门上写着“员工浴室”。
看来阿姨也没有骗曹乐，这里的确是有一间浴室，而且看这个门，像是新的。
我扭动把手，推门进去，一片漆黑，我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
啪。
灯亮了。
浴室倒是没有我想象中这么糟糕，就是比较简单的一个小浴室，进门有个水池，水池上方有一面镜子，里面有两个莲蓬头，还有放衣服的架子，打扫得也很干净，看来的确是没什么人用的。
“还不错诶……”
曹乐进来转了一圈，说话还有回声。
“你最厉害啦，快洗吧姐姐！”
我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这里不比楼下的大澡堂，平时过去洗的时候已经烟雾缭绕了，根本不会觉得冷，而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冷。
哗——
水流倾泻而下，这边的设施好一些，还有花洒，水冲在身上没有那么痛。
“这也太棒了，以后洗澡就有地方了！要是没那么阴森就好了……”
曹乐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我也闭着眼睛正在洗头，两人浑然不知门不知何时开了条小缝。
我们俩洗得很快，穿好衣服就准备回去了，曹乐还在照镜子，我在一旁擦头发。
突然，我瞄到了被打开的门，和门缝后的那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死变态！”
我扔下毛巾就追了出去，曹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我追了出来。
我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向走廊的东面跑去，还时不时回头看我们，我一下子愣住了，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所有的五官都挤在一起，脑袋中间凹进去了一大块，这不就是上次在楼下浴室偷窥我们那个男人吗！
这次不抓到你我就不姓余！
而曹乐一看到是上次那个男人，追得比我还起劲。
走廊的最东面是楼梯，男人一溜烟就奔下了楼梯，我们紧追不舍，今天说什么都要抓到这个变态把他送去警局！
“人呢？”
当我们追下楼梯，男人就不见了身影，我们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偷袭。
“余一……前面是不是停尸间？”
曹乐这一问我才反应过来，这B1往下跑就是B2了，可是走廊的两边有着很多房间，我们也不知道哪间是停尸间。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太恐怖了……”
曹乐打起了退堂鼓，我也觉得背后阵阵凉意袭来，能不能抓到这个变态暂且不说，半夜三更在停尸间附近被抓住不是要被领导骂死……
哐！
正当我们要离开时，左手边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巨响，像是那种医院里金属床碰撞的声音，仔细一看，门还开了条缝。
“死变态藏在这里面！”
我还来不及拉住曹乐，她就去推那扇巨大的门，说来也很奇怪，这一层的门统一用的是感应门，在门口有一个感应器，用脚踢一下门就会打开了，所以也不可能出现门开了一条缝这种情况，更不要说用外力推开了。
可是门却哗地一声被曹乐推开了，她可能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这么轻松就打开了这扇门。
里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也只能勉强照亮我们脚下的这一片区域。
什么声音？
我的耳朵天生非常灵敏，一进来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种类似于咀嚼食物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出来，不是我们平时吃东西的那种声音，更像是动物啃食食物的声音。
从我们进来以后，声音就停止了，曹乐可能没有听到，她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有本事你就出来！偷偷摸摸看人洗澡，今天被我抓到我就要你好看！”
巨大的回声在里面回荡着，看来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可我们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只能慢慢在墙壁上摸索。
“余……余一……”
曹乐突然叫我的名字，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了？”
我们俩一左一右，只怪刚才门开得不够大，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个身影。
“你……你帮我看看脚下……有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粘粘糊糊的……”
曹乐的声音颤抖着，我的目光顺着她的腿投向她脚下，灯光实在太暗了，只能依稀看到一滩深色的液体。
“我感觉我踩到了血……”
曹乐一下子哭了出来，疯了似的向我跑来，谁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啪。
我摸到了墙上的开关，一瞬间巨亮的灯光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啊！！！！！”
我和曹乐同时叫出了声，屋内的一切都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这里是停尸间！墙上嵌着几十个冷藏柜，房间中央放着6张工作台，其中一个工作台上停放了一具尸体，用白色的床单盖着。
但这并不是我和曹乐惊叫的原因，而是在曹乐的脚边，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曹乐刚才踩到的，的确是尸体流出来的血。
“这……这不是医院里的职工吗！”
曹乐缩在我这边的角落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抓得我生疼。
地上躺的确实是医院的职工，他身上的工作服是医院统一定制的，而且他的头上还戴着一次性手术帽，那说明，这应该是运送尸体的师傅，而躺在工作台上的，或许就是今天他刚转运下来的尸体。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电梯停在B2没有上来，是因为运送尸体的人，死在了这里！
人偏偏就是这样，越是害怕就越想看个究竟，我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他的上衣被剥开，尸体的脖子、肩膀、胸口全部都是像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血肉模糊。
而身下的血迹范围还在不短地扩大，说明他刚死不久！
这停尸间里难道……藏着什么野兽？！还是和刚才那个变态有关？
“一定是那个死变态！余一，快报警！”
曹乐冲我喊道，此时的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我抱着她的头，不让她看地上的尸体，幸亏刚才下楼的时候把手机带上了。
“喂，我要报警！”
被警察带出住院楼的时候，曹乐还在不停地哭，只见她依偎在一位警察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这估计是个刚上班不久的小青年，被曹乐这么一哭，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大姐你不是吧……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每一只都长着林皓的脸。
但的确很久没见她和林皓在一起了，估计又是掰了。
回到正题，为什么这种邪门的事总是能被我们遇到？
医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来了，我们俩像两个刚刚被逮住的贼一样，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我们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九点多了为什么会穿着睡衣在停尸房撞到医院职工的尸体。
但此时除了警察，也没人关心这么多的为什么，这都是秋后算账的事情。
住院楼下警笛声响了许久才离去，我们也被带去了警察局做笔录。
向警察说明了原委，两个人被放了出来，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半了。
曹乐神情疲惫地站在警局门口，垂着头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头，过了一会，她到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可怕，我和曹乐都成长了许多，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哭了。
“曹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看着余恐未消的曹乐，想了很久，决定告诉她我有阴阳眼，可以见鬼神。
“什么？快说！”
一听秘密两字，她就来了兴致，不在垂头丧气的，眼里还闪闪发光。
“我能看到鬼魂。”
时间静止了三秒。
“你是傻逼吗？这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曹乐哭笑不得，甚至还有些生气，可能是觉得我这时候讲这种话，是在逗她。
“我常常看到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老爷爷跟在你身边……”
听我说完这句话，曹乐怔怔地看了我五六秒，瞬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而跟在她身边的老爷子，也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我。
“爷爷……是爷爷……”
我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我在他们身边看到的那些鬼魂，有些是亲人，有些是仇人，在世的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因果，人为干预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老爷子……是你爷爷吗？”
曹乐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爷爷的事，我也是偶然有一天，看到有个老爷爷出现在她身边，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曹乐的事。
随着我们遭遇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这位老爷爷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他对曹乐有着一股强大的保护欲。
可先前我也说过，普通的鬼魂是很脆弱的存在，一点强烈的阳光都会使它们受到巨大的损伤，所以每次曹乐受到伤害，老爷子也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原来他真的在我身边……”
曹乐掏出脖子里的一根项链，我只见过她爸爸送她那根项链，却没注意到还有一颗用黑绳串着的珠子。
“这里面装着我爷爷的骨灰……我一直都带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爷子的鬼魂可以跟着曹乐离家这么远，只要有实体在的地方，鬼魂都可以依托，曹乐一直戴着她爷爷的骨灰，所以老爷子可以一直跟着她。
“爷爷，我好想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曹乐疯了似的四处张望，而一旁的老爷子，也急得跟着她转圈，可曹乐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点。
“你看不到他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爷爷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那些可怕的东西，你不是一个人！”
曹乐愣了一下，一下子抱住了我，哭得更厉害，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停止抽泣。
“余一，谢谢你，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爷爷，再抱抱我好吗？”
曹乐闭上了眼睛，老人激动得颤抖不已，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
深夜的马路上静悄悄的，很长时间才会经过一辆车，我和曹乐并排走了很久，她跟我说了好多和爷爷的故事，老爷子在边上听着，一直笑盈盈的。
“所以啊，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能有一个牵挂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事……”
今晚的曹乐步履格外轻松，晚上受的惊似乎也消除了，我们俩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医院。
曹乐扔了脚上那双还沾着血迹的鞋子，寝室里的伙伴们都已经睡了，她们可能只知道医院里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却不知道今晚在停尸间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曹乐，这两天估计还要被辅导员叫去教育一顿，真是头疼。
“早点睡哦，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轻声对曹乐说道。
“知道啦！你也早点睡！”
曹乐的手机熄了屏，看来是真的睡了。
今天太累了，我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渐渐入睡。
外面似乎下雨了，沙沙沙地越来越大，阳台还有衣服没收呢……算了太困了随它去吧！
我朝里面翻了个身，迅速进入了梦乡。
我没看见，床头一个黑影慢慢浮现……
从林西卫生院回来已经两天了，唐怡的事虽然被严令禁止传播，但几乎每个人都有所耳闻，甚至在整个闽医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我自然是不想多事，所以不管室友如何追问，都只是一句：我也不是很清楚。
“余一，快来，我跟你说个事！”
曹乐神秘兮兮地向我招了招手，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我都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这姑娘又不知道在打什么歪主意，我掀开她的床帘，只见她兴冲冲地看着我。
“我发现了一个可以洗澡的宝藏地方！”
自打上次浴室那件事情发生后，曹乐就买了个简易的淋浴器，在寝室的洗手间里洗，宁可每天拖地打扫，也不愿意去医院的澡堂。
“你又要整什么幺蛾子？”
真是一天不给我整出点事，她就一天不舒服。
“住院楼的B1，你知道吗，最西面拐角那里，有个员工浴室，基本上不会有人用的。”
曹乐比划着说道。
“大姐你又是从哪知道的啊？”
自从上次浴室那件事之后，我再也不想参与曹乐那些不靠谱的建议了。
“我跟一个阿姨打听到的……诶呀你别怕嘛，我问过了，很安全的！”
我架不住这小妮子来回劝说，答应她晚上一起去那边洗澡。
今年三月中旬已经开始有点升温了，大家基本上每天都要洗澡，所以浴室人特别多，一下班都要去抢位置。
“曹乐余一你们不去洗澡吗？”
妮妮在上铺喊道，她已经换好睡衣准备去了。
“呃……我们晚点去，现在还不想洗！”
我含糊着搪塞了过去。
八点多的时候，曹乐转过来拍了拍我，给我使了个眼色，我也秒懂，立马起床。
也不是我们不想分享，这种事知道的人多了就容易传出去，到时候麻烦的就是我们了。
住院楼也没有什么人了，曹乐带着我走了另一条路，也是一条狭窄的长廊，只是尽头是一个巨大的货梯。
“这……是不是运尸体那部货梯？”
我在脑袋里构思了一下住院楼的结构，没有想错的话，这部货梯就是通往每一层病区的，如果有尸体需要送往停尸间，师傅就会上来推走。
曹乐这人真是离了个大谱！
“什……什么？我不知道啊是阿姨告诉我走这部电梯的……”
曹乐结结巴巴的话都说不清了，这个糊涂鬼。
“那还洗嘛小姐姐？”
我有意调侃曹乐，看看她到底胆有多大。
“洗……洗啊，不就是个电梯吗平时也经常有人坐的，怕什么！”
曹乐啪地一下按了按钮，电梯开始轰隆隆运作起来。
奇怪……这电梯怎么从B2上来？
一般情况下，师傅们把尸体送到B2，马上就会返回楼上，谁也不想和尸体呆太久，也不存在从其他通道上楼的可能，一是医院规定只能使用这部货梯搬运尸体，而是尸体送掉了，床还是要送上去的。
“想什么呢？走啦！”
曹乐轻轻推了我一下，我这才恍过神来，电梯已经到了。
货梯的空间大约是一般电梯的两倍，一进去就觉得温度明显比外面低，头顶的冷风扇还在呼呼地吹着，但依然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有点像菜场猪肉摊上的腥臊味，又似乎被消毒水刻意掩盖了。
“好难闻的味道。”
曹乐用手捂住了口鼻，眉头紧皱。
“还不是你找的好地方嘛……”
我故意说起了风凉话，果然讨了一顿打。
“好了好了到了快走！”
电梯门哗地一声开了，眼前的景象比我想象中的更加糟糕。
走出电梯厅，长长的走道里只亮了一盏灯，勉强能看清路，曹乐拉着我不敢动，说要不咱回去吧。
我笑她这下知道怕了吧，但来都来了去看看吧，可能是我们不习惯而已，于是乎两人手拉着手，向走廊的西边走去。
走到底右转，果然有一间房间，门上写着“员工浴室”。
看来阿姨也没有骗曹乐，这里的确是有一间浴室，而且看这个门，像是新的。
我扭动把手，推门进去，一片漆黑，我摸索了一下找到了开关。
啪。
灯亮了。
浴室倒是没有我想象中这么糟糕，就是比较简单的一个小浴室，进门有个水池，水池上方有一面镜子，里面有两个莲蓬头，还有放衣服的架子，打扫得也很干净，看来的确是没什么人用的。
“还不错诶……”
曹乐进来转了一圈，说话还有回声。
“你最厉害啦，快洗吧姐姐！”
我已经开始脱衣服了，这里不比楼下的大澡堂，平时过去洗的时候已经烟雾缭绕了，根本不会觉得冷，而这里却是实实在在的冷。
哗——
水流倾泻而下，这边的设施好一些，还有花洒，水冲在身上没有那么痛。
“这也太棒了，以后洗澡就有地方了！要是没那么阴森就好了……”
曹乐一边洗一边自言自语，我也闭着眼睛正在洗头，两人浑然不知门不知何时开了条小缝。
我们俩洗得很快，穿好衣服就准备回去了，曹乐还在照镜子，我在一旁擦头发。
突然，我瞄到了被打开的门，和门缝后的那双眼睛撞了个正着！
“死变态！”
我扔下毛巾就追了出去，曹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跟着我追了出来。
我看到一个人影飞快地向走廊的东面跑去，还时不时回头看我们，我一下子愣住了，这张脸实在是太熟悉了，所有的五官都挤在一起，脑袋中间凹进去了一大块，这不就是上次在楼下浴室偷窥我们那个男人吗！
这次不抓到你我就不姓余！
而曹乐一看到是上次那个男人，追得比我还起劲。
走廊的最东面是楼梯，男人一溜烟就奔下了楼梯，我们紧追不舍，今天说什么都要抓到这个变态把他送去警局！
“人呢？”
当我们追下楼梯，男人就不见了身影，我们也开始有些害怕起来，敌人在暗我们在明，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偷袭。
“余一……前面是不是停尸间？”
曹乐这一问我才反应过来，这B1往下跑就是B2了，可是走廊的两边有着很多房间，我们也不知道哪间是停尸间。
“我们还是快走吧……这里太恐怖了……”
曹乐打起了退堂鼓，我也觉得背后阵阵凉意袭来，能不能抓到这个变态暂且不说，半夜三更在停尸间附近被抓住不是要被领导骂死……
哐！
正当我们要离开时，左手边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巨响，像是那种医院里金属床碰撞的声音，仔细一看，门还开了条缝。
“死变态藏在这里面！”
我还来不及拉住曹乐，她就去推那扇巨大的门，说来也很奇怪，这一层的门统一用的是感应门，在门口有一个感应器，用脚踢一下门就会打开了，所以也不可能出现门开了一条缝这种情况，更不要说用外力推开了。
可是门却哗地一声被曹乐推开了，她可能自己也没想到怎么这么轻松就打开了这扇门。
里面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走廊里昏暗的灯光也只能勉强照亮我们脚下的这一片区域。
什么声音？
我的耳朵天生非常灵敏，一进来就听到黑暗中传来一种类似于咀嚼食物的声音，不仔细听还真的听不出来，不是我们平时吃东西的那种声音，更像是动物啃食食物的声音。
从我们进来以后，声音就停止了，曹乐可能没有听到，她站在门口，对着里面大喊了一声。
“有本事你就出来！偷偷摸摸看人洗澡，今天被我抓到我就要你好看！”
巨大的回声在里面回荡着，看来这是一间很大的房间，可我们也不知道灯的开关在哪，只能慢慢在墙壁上摸索。
“余……余一……”
曹乐突然叫我的名字，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怎么了？”
我们俩一左一右，只怪刚才门开得不够大，我甚至看不清她的脸，只能勉勉强强看到一个身影。
“你……你帮我看看脚下……有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粘粘糊糊的……”
曹乐的声音颤抖着，我的目光顺着她的腿投向她脚下，灯光实在太暗了，只能依稀看到一滩深色的液体。
“我感觉我踩到了血……”
曹乐一下子哭了出来，疯了似的向我跑来，谁知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啪。
我摸到了墙上的开关，一瞬间巨亮的灯光照得我们睁不开眼睛。
“啊！！！！！”
我和曹乐同时叫出了声，屋内的一切都毫无疑问地告诉我们，这里是停尸间！墙上嵌着几十个冷藏柜，房间中央放着6张工作台，其中一个工作台上停放了一具尸体，用白色的床单盖着。
但这并不是我和曹乐惊叫的原因，而是在曹乐的脚边，倒着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曹乐刚才踩到的，的确是尸体流出来的血。
“这……这不是医院里的职工吗！”
曹乐缩在我这边的角落里，已经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抓得我生疼。
地上躺的确实是医院的职工，他身上的工作服是医院统一定制的，而且他的头上还戴着一次性手术帽，那说明，这应该是运送尸体的师傅，而躺在工作台上的，或许就是今天他刚转运下来的尸体。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电梯停在B2没有上来，是因为运送尸体的人，死在了这里！
人偏偏就是这样，越是害怕就越想看个究竟，我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他的上衣被剥开，尸体的脖子、肩膀、胸口全部都是像被野兽啃食过的痕迹，血肉模糊。
而身下的血迹范围还在不短地扩大，说明他刚死不久！
这停尸间里难道……藏着什么野兽？！还是和刚才那个变态有关？
“一定是那个死变态！余一，快报警！”
曹乐冲我喊道，此时的她已经有些歇斯底里，我抱着她的头，不让她看地上的尸体，幸亏刚才下楼的时候把手机带上了。
“喂，我要报警！”
被警察带出住院楼的时候，曹乐还在不停地哭，只见她依偎在一位警察的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这估计是个刚上班不久的小青年，被曹乐这么一哭，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大姐你不是吧……我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每一只都长着林皓的脸。
但的确很久没见她和林皓在一起了，估计又是掰了。
回到正题，为什么这种邪门的事总是能被我们遇到？
医院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来了，我们俩像两个刚刚被逮住的贼一样，躲在一边瑟瑟发抖，我们也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九点多了为什么会穿着睡衣在停尸房撞到医院职工的尸体。
但此时除了警察，也没人关心这么多的为什么，这都是秋后算账的事情。
住院楼下警笛声响了许久才离去，我们也被带去了警察局做笔录。
向警察说明了原委，两个人被放了出来，一看时间都已经十二点半了。
曹乐神情疲惫地站在警局门口，垂着头一下一下踢着地上的一颗小石头，过了一会，她到路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深深叹了口气。
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实在是可怕，我和曹乐都成长了许多，她也不再像以前一样只知道哭了。
“曹乐，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看着余恐未消的曹乐，想了很久，决定告诉她我有阴阳眼，可以见鬼神。
“什么？快说！”
一听秘密两字，她就来了兴致，不在垂头丧气的，眼里还闪闪发光。
“我能看到鬼魂。”
时间静止了三秒。
“你是傻逼吗？这时候还跟我开这种玩笑？”
曹乐哭笑不得，甚至还有些生气，可能是觉得我这时候讲这种话，是在逗她。
“我常常看到一个缺了一只耳朵的老爷爷跟在你身边……”
听我说完这句话，曹乐怔怔地看了我五六秒，瞬间豆大的泪珠从她眼中滚落，而跟在她身边的老爷子，也用震惊的表情看着我。
“爷爷……是爷爷……”
我从来不会告诉别人我在他们身边看到的那些鬼魂，有些是亲人，有些是仇人，在世的人都有自己的业障因果，人为干预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老爷子……是你爷爷吗？”
曹乐从来没有跟我提过她爷爷的事，我也是偶然有一天，看到有个老爷爷出现在她身边，但他从来没有做过伤害曹乐的事。
随着我们遭遇越来越多诡异的事情，这位老爷爷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他对曹乐有着一股强大的保护欲。
可先前我也说过，普通的鬼魂是很脆弱的存在，一点强烈的阳光都会使它们受到巨大的损伤，所以每次曹乐受到伤害，老爷子也只能干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我一直把他带在身边……原来他真的在我身边……”
曹乐掏出脖子里的一根项链，我只见过她爸爸送她那根项链，却没注意到还有一颗用黑绳串着的珠子。
“这里面装着我爷爷的骨灰……我一直都带在身边……”
原来是这样……难怪老爷子的鬼魂可以跟着曹乐离家这么远，只要有实体在的地方，鬼魂都可以依托，曹乐一直戴着她爷爷的骨灰，所以老爷子可以一直跟着她。
“爷爷，我好想你！你出来见见我好不好！”
曹乐疯了似的四处张望，而一旁的老爷子，也急得跟着她转圈，可曹乐什么都看不到，我只能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一点。
“你看不到他的！我只是想告诉你，爷爷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不要害怕那些可怕的东西，你不是一个人！”
曹乐愣了一下，一下子抱住了我，哭得更厉害，过了许久，她才终于停止抽泣。
“余一，谢谢你，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爷爷，再抱抱我好吗？”
曹乐闭上了眼睛，老人激动得颤抖不已，伸出双手把她抱在怀里。
深夜的马路上静悄悄的，很长时间才会经过一辆车，我和曹乐并排走了很久，她跟我说了好多和爷爷的故事，老爷子在边上听着，一直笑盈盈的。
“所以啊，人活着也好，死了也罢，能有一个牵挂的人，是多不容易的事……”
今晚的曹乐步履格外轻松，晚上受的惊似乎也消除了，我们俩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就回到了医院。
曹乐扔了脚上那双还沾着血迹的鞋子，寝室里的伙伴们都已经睡了，她们可能只知道医院里发生了这么大一件事，却不知道今晚在停尸间的两个人就是我和曹乐，这两天估计还要被辅导员叫去教育一顿，真是头疼。
“早点睡哦，明天还要上班呢！”
我轻声对曹乐说道。
“知道啦！你也早点睡！”
曹乐的手机熄了屏，看来是真的睡了。
今天太累了，我很快就闭上了眼睛，渐渐入睡。
外面似乎下雨了，沙沙沙地越来越大，阳台还有衣服没收呢……算了太困了随它去吧！
我朝里面翻了个身，迅速进入了梦乡。
我没看见，床头一个黑影慢慢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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