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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刘家惊变

    巫纪302年6月,青州,赵国国都,邯城。

    青州位于南陆东北方,背靠南陆第一高山“不周山”,面临大海,气候温润宜人,物产丰富,人口繁茂。

    赵国为南陆六国之一,兴商旅,重民生,富甲诸国,虽民风文雅,但依靠富足财力和庞大人口,打造出了南陆规模最大的兵团,也是装备最好的兵团。大概是其国主及国民过于注重商贸风雅,武风不盛,尽管坐拥雄兵百万,但与邻国的屡次交战,负多胜少,常常战后以财物赎回丢失的城池和土地。

    或许也不能尽归于赵国无能,谁让其三个邻国都不简单呢。赵国西邻南陆六国中最尚武的秦国,南邻国土虽小但武风强盛的燕国。至于与赵国西南接壤的魏国,倒是从未有过争端,不是两国异常交好,而是赵国不屑于向魏国找茬,魏国也不敢向赵国挑衅。听听赵国人对魏国的别称“贫魏”,即可知道为何魏国作为南陆六国中国力最弱、人口最少、土地最贫瘠的国家,东邻虎狼之秦国,西临富庶之赵国,南邻楚国和齐国,至今仍未被吞并了。

    邯城作为赵国之都,繁华冠南陆,高屋毗邻、大厦接踵,商业繁荣之极。南陆各国的各大商会大多将邯城作为总部所在,街上常见各国商贾往来,奇珍异宝、陆海长物亦尽皆可见,就连和南陆老死不相往来的北陆所产名种骏马、珍稀兽皮和各种珍贵草药也偶尔可见。

    邯城内纵横两条大街,将邯城分为东西南北四个城区,其中北区是国主宫殿所在,东区多为国内贵族公卿和各大商会,而南区和西区则是赵国民众的主要居住区域。

    此时邯城南区东侧的一栋不大的宅子里,一个清秀少年,薄薄的嘴唇微微抿起,大概十二三岁年纪,身材单薄,正站在院子里一棵两人合抱的大树下,安静的抬着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着斑驳的阳光。轻风袭来,树叶微动,仿若碎金的阳光在少年的脸上、身上闪烁往复,间或映照到少年的眸子,眼神中流露出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气息和不符合其年纪的安静。

    暖阳轻风,荫下静立,这一刻仿若时间也停滞了,宅墙外传来的小儿嬉闹声、大人谈笑声都仿若淡去,唯有一名清秀少年站在古树下,静静的感受阳光的律动。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宅子里传出一声大人的叹气和少年的嘻嘻笑声,这安静的一幕被打断了。清秀少年转头看去,只见一名更加年少但身子壮实的少年从屋内嘻嘻跑出,叫了一声“哥”,然后用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清秀少年。

    “又被父亲打了几下?”

    “九下。”

    “有长进了,以往都是十余下的,这次怎地少了许多?”

    “嘿嘿,爹爹的戒尺打断了。”

    “......”

    此间两名少年是亲兄弟,年纪相差不到两岁。清秀少年是哥哥,叫刘向;壮实少年是弟弟,叫刘歆。此二人是南区一位小有名气的医师的儿子。不知是否天性使然,哥哥刘向颇为老成安静,父亲传授的医理医术皆可轻易学会,而弟弟刘歆则不喜学医,或者说不喜学习,整天想着爬树抓鸟、下河逮鱼,或者溜出去和街头少年摔跤角力、追闹嬉戏。为此弟弟没少被父亲大人扭着耳朵抓回去戒尺伺候,但不知是弟弟身子壮实,还是根本就野性难驯,被父亲打过就打过了,仍是笑嘻嘻的我行我素。闹得父亲也只能无可奈何的叹息一声“生子不驯,愧对祖宗”就放他而去。

    “哥,你在干嘛?”

    “听风,看日”

    “这有什么好听的、好看的?不如我们去太庙前面看杂耍吧?有个燕国的拳师可以一拳打折大腿粗的木桩。听说还有一个北陆来的歌姬唱歌,细细长长的嗓子可好听了。”弟弟抬着头看了一会,不知道树荫下怎么能看到太阳,就一边揉着脖子一边抱怨。“或者去巫庙前面看高州来的山师画符念咒,听说可以治百病,比爹爹做的苦药汤子好用多了。”

    “大街上画符念咒的山师大多是骗子,而且符咒也不是用来治病的,若是君州的山师们做的丹药还有可能。燕国拳师虽然厉害,但你我这样的少年用斧头也可砍断木桩,所以只会打木桩的拳师不是厉害的拳师。”哥哥笑着反驳了弟弟,想了一想后又说:“倒是北陆的歌姬不常见,毕竟能冒着生命危险通过雷泽来到南陆的北陆人太少了,去看看也可。”

    “快走快走,去听歌姬唱歌,回来我们再去看拳师打木桩。”弟弟嬉笑着催促。

    “好吧好吧。”哥哥无奈的看着弟弟,又回头留恋的看了眼树荫中斑驳的阳光。

    赵国太庙位于北区和东区之间,太庙前是赵国最繁华的广场,有众多的店铺和诸多杂耍棚子。其中最大的一个棚子,最近几日还真的有一个据说北陆来的歌姬演唱,但当然不可能是不要钱的,两个少年也当然没有这个余钱可以堂而皇之的进去听歌。

    虽说医术作为“巫门五术”的“命、山、医、卜、相”中最为人们不可或缺的一门技能,医师的收入和待遇一般不低,至少高于普通的农人和工匠,甚至不低于一些朝廷官吏的收入,不然刘氏兄弟的家也不能处于平民区和公卿贵族区之间的位置。但奈何医师也分能力高低,刘氏兄弟的父亲刘洵仅仅是个小有名气的医师,还不可能给两个儿子可以随便支配的太多钱财,所以刘氏兄弟很悲催的被据说有北陆歌姬的杂耍棚子拒之门外。

    “怎么办?好想听听北陆歌姬唱歌啊,听说他们有的歌姬还会北陆萨满教的法术呢,不比我们南陆的山术差,甚至厉害的可以让战场上的战士不会疲倦,整整几天几夜不吃不喝一直挥舞兵器杀人”弟弟刘歆一屁股坐在棚子大门侧面的地上,愁眉苦脸的嘟囔着。

    哥哥刘向则一边揉着走疼的小腿一边皱着眉头打量着杂耍棚子,他的身子比较单薄,据母亲说他出生的时候就比较瘦小,虽然父亲一直小心调理他的身体,但还是不如弟弟的身体壮实,这也造成了他比较安静的性格。“少动多思”这是父亲对刘向的评价,但刘向从来没有把这当成一句褒奖之语。刘向常常羡慕弟弟的调皮捣蛋甚至惹祸,觉得这样才是畅快肆意的少年所为,但从小单薄的身体逐渐养成了他喜静多思的性格,到后来逐渐也分不清是身体还是性格导致他总是一副老成安静的样子。

    看弟弟失望的样子,刘向抿着薄薄的嘴唇看了看棚子周围,这个棚子一面紧挨着一所大宅子的院墙,另一面是其他杂耍棚子,如果要绕到棚子后面偷溜进去,就必须从大宅子绕过去。而刘向一向喜爱弟弟,对其有求必应,这次也不想弟弟失望。

    “我们从这边绕到棚子后面,找一找有没有机会偷溜进去,后面一般是打杂的下人们进出的地方,应该看守的不太严。”刘向拉起弟弟向大宅子另一边走去。

    “哥,你能不能找到路啊?我的脚走的痛死了。”弟弟一边走一边抱怨着,丝毫没注意到哥哥刘向的脚步也走的有些别扭。“戏耍棚子在大宅子的西面,我们在前面巷子口向右走就一定能走到。”刘向抿着薄薄的嘴唇,盯着前面的巷子,走在弟弟前面。他的脚早就开始痛了,绕过大宅子是他的主意,所以他不愿让弟弟知道他的脚疼,更不愿弟弟知道他实际早就迷路了。

    一直在平民区居住且不太出门远走的刘向根本就对公卿贵族们住的东区不熟悉,也不知道太庙附近的宅邸都是公卿贵族的宅邸,他们的面积要比一般官吏和商贾的宅子大上太多。

    好不容易走到前面的巷子口,转过墙角的两兄弟刚刚要歇口气,就有一群人的脚步声从他们身后传来,更有人低声喝着“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身黑衣的少年匆匆跑过两兄弟的身边,边跑边低声急促的说着“让路,躲开”。擦肩而过的瞬间,黑衣少年瞥了两兄弟一眼,刘向看到一双浓重的黑眉,刀锋一般闪了过去。紧随其后的七八个少年手持木棍脚步杂乱的追了过去,一边追一边叫着“抓住他,抓住这只秦狗”。

    其中一个紫衣少年跑过时不慎撞了刘向一下,冷冷的看了刘向一眼,就一言不发的闪身而过。刘向当时正迈出步子向旁让开,仅有一只脚着地,被撞后失去平衡整个身体撞向墙壁,幸好弟弟刘歆在后面抓住了刘向后心,扶住了哥哥。

    “撞了人了,眼瞎了吗?”常在街头厮混的刘歆可吃不了这个亏,伸手就要去抓跑过去的紫衣少年。刘向一把抓住了弟弟的手,低声说:“我没事,别惹他们,他们有几个穿着紫衣。”

    赵国尚紫,紫色是国主亲族专用的颜色,偶有位高权重的大臣也会蒙国主赐以紫色官袍以示恩典,所以穿着紫色衣袍的少年必是国主亲族的族人无疑。虽不知这些天之骄子如何在这偏僻之地行这街头群殴之举,但这些人明显不是刘氏兄弟能惹得起的。

    这时,撞了刘向的紫衣少年几步加速,冲到少年们的最前面,甩手掷出手里的木棍,翻滚着打中前面黑衣少年的小腿。黑衣少年小腿被木棍一绊,登时摔倒在地。追赶的少年们一拥而上,对倒在地上的黑衣少年一顿拳打脚踢,期间夹杂着“秦狗”的骂声。

    紫衣少年掷出木棍后就不再奔跑,这时慢慢走到人群后,低声说:“让开,按住他”。大概他是这群少年的首领,其余少年果然听话的闪开,几个身高体壮的少年死死按住黑衣少年的肩膀和头,将他压在地上。紫衣少年拾起地上的木棍,冷冷地看着被人压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慢慢蹲下身子,恶狠狠的说:“跑啊,怎么不跑了,秦狗?信不信我打断你的狗腿,然后把你扔到阴沟里?阴沟里可没有你秦国的山师帮你疗伤。不想以后做一只瘸腿狗的话,你就叫一声求饶,我们就放过你,怎么样?秦狗。”

    黑衣少年倔强的用力撑起头,紧紧闭着嘴巴,狠狠的盯着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紫衣少年,倔强的眼神带着高傲和不屑,好像他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个人。紫衣少年受不了他的眼神,狠狠的甩了黑衣少年一个耳光,然后站起来犹豫了一下,恶狠狠地低声喝道“抓住他的腿,我来折了它。”

    刘向和刘歆就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黑衣少年倔强的昂着头盯着紫衣少年,即使被打了一耳光,也不曾闭眼或者闪躲。那一双刀锋般的眉毛,凶狠的立着,即使挨了一耳光,也没有皱一下。刘向的心里忽然仿佛被那刀锋般的眉毛刺了一下,张口大喊一声:“住手!”

    追赶的少年们都愣了一下,诧异的回头看向刘向兄弟,在这邯城里还有少年敢来管他们的事?

    就在这一瞬间,地上的黑衣少年动了,他一口咬在按住他肩膀的手臂,再抬头撞向按住他另一边肩膀的少年,同时腰间使力猛地翻身抽回被抓住的那条腿,用力蹬向腿边的另一个少年。

    紫衣少年听到地上的声音和同伴的惨叫,回头来看到的画面就是黑衣少年自地上一跳而起,顺手捡起根不知谁丢在地上的木棍,狠狠的敲在他的肩头,然后从他身边夺路而逃。

    刘歆目瞪口呆的看着刚刚还抓住自己告诫自己不要惹那些少年的哥哥张口喝止了所谓的不能惹的少年们,然后地上本来即将被打折腿的黑衣少年像黑龙一样盘地而起,打倒了紫衣少年,风一样向着自己哥俩方向跑来,而刚刚反应过来的那些少年们也扶起紫衣少年向自己哥俩方向追来。

    凭着多年街头打烂架的经验,刘歆比哥哥快一步反应过来,转头拉着哥哥就跑。虽说哥哥什么也没干就是喝止了一声,但是黑衣少年逃出生天毕竟是因为这一声喝止吸引了紫衣少年他们的注意力,所以一旦被紫衣少年们抓住,自己哥俩一定要遭殃。

    大概是紫衣少年被黑衣少年那一棍打的不轻,或者被黑衣少年黑龙一样盘地而起的气势吓到了,逐渐的刘氏兄弟和黑衣少年甩掉了紫衣少年那群人。当三个少年喘着粗气不顾形象的躺在地上的时候,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

    喘够了气的黑衣少年猛地坐起,看着地上的刘氏兄弟说:“我叫赢异,秦国质子,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刘向也被弟弟从地上扶起,看向黑衣少年,最先入眼的仍旧是那刀锋般的黑眉,然后是下面冷冷的狼一般的眼神。这眼神不仅仅狼一般的凶悍,还流露着一种野兽受伤后的凄凉和谨慎。刘向抿了抿薄薄的嘴唇,郑重严肃的说:“我叫刘向,这是我弟弟刘歆,我们原本要去戏耍棚子看北陆歌姬,因迷路而误入巷子,见到紫衣少年们追打于你。至于为何救你?实是意动于一瞬间,不知其缘由。况且你乃自救,我仅仅一声喝止,不敢居功。”

    “意动于一瞬间...意动于一瞬间...”赢异低头小声反复了这句话,而后霍然抬头说:“我信你。”

    “......”刘歆一时无语。

    “你问我们为什么救你,我们就说了,什么叫你信我,好像我们要骗你一样。”刘歆不忿于哥哥的无言以对,也不忿赢异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抱歉,我身为秦国质子,到赵国两年有余,除了身边的几个秦国人以外,从来不觉得赵国人会救我。但不知何故,你的话让我油然而生信任之感,故而脱口说出我信你。”赢异刀锋一般的黑眉舒展开来,笑着和刘氏兄弟解释了一下,大概是一咧嘴牵动身上痛处,笑到一半就变成龇牙咧嘴了。

    刘向也翘了翘薄薄的唇角,犹豫了一下,又郑重的向赢异说:“我确实是一时意动才出言喝止的,确实不知其缘故,倘若现在你再被人群殴于我面前,我会不会出言救你,犹未可知。所以...你信不信我皆可。”

    赢异深深的看了一眼刘向,又看了一眼刘歆,嘿嘿一笑说:“你一时意动救我,我也一时意动信你,说明我们有缘,可以成为朋友。你们可愿与我这个秦国人成为朋友吗?”说着伸出了一只手,手心向上。

    刘歆早被其颇具游侠风骨的行事风格和好身手吸引,巴不得和其成为朋友,只是赢异一直在与哥哥交谈,他还要看看哥哥的意思,所以望着哥哥。

    刘向也深深的看了赢异一眼,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毫不犹豫的伸手按在了上面。刘歆见状马上笑着伸手按在了刘向手背上。三人的手臂摇了三摇,一起松开。

    这意味着三人成为了朋友,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他们没注意到的是,暗下来的天幕上已经出现了点点星光,其中有三颗并排的小星出现在了原本没有星星的天幕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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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间,遥远的不周山山巅,一座石头宫殿的顶端,一身黑袍的老人收回了一直望向天空的目光,低低的自语:“乱世之星终究还是出现了,命运的车轮又开始旋转,大地的混乱即将开始,这次会如何结束呢?还真是...期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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