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冯道的心思 上
正在周延寿思考之间，从皇宫外已走来了几队士兵，看样子是马步军士。
看着这一列列士兵，周延寿正疑惑为何会有士卒进入宫中时，却听见人群之中传来了冯道的声音。
“诸位不要哭闹，此次遣散令乃是监国为了体谅大家才下的决定。
要知道，宫中虽然吃穿不愁，但却远离家人。你们虽身披绫罗暖衣，但内心是否又感到温暖。
对于大多数宫人来讲，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帝几次，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只会最后孤老宫中。
如今，监国宽仁，特下教令放你们归乡，又何必在此哭闹。”
听到冯道的声音，一个看起来哭了很久的宫女跪着开口道：
“大人，我等宫人很小便已入宫，如今早已无亲人音信，现在天下大乱，却又被强制遣散，我们这些弱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冯道闻言，缓缓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们说地这点监国自然也想到了，诸位看到周围这些将士了吗？
监国特地派了五百名将士，将没有家人接送的宫人按原籍地址逐一相送。
若找到亲人便送你们相聚。若确因战乱，无法找到亲人，这些护送你们的将士也会将你们送到原籍所属的节度使府邸。
你们都是在宫中待过的宫人，都是佳丽，若去了节度使府，也许比不了宫里，但至少衣食无忧，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甚至不排除有些人会因此大富大贵也不一定啊。对你们很多人来讲，在节度使府的机会未必比在宫里少啊。”
听到冯道这话，周围的哭闹声明显小了一些。
冯道见状，脸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诸位一会儿按照引领，尽快收拾行囊，按籍贯编入不同队列，快则今日，迟则明日，必须要离开皇宫。
大家尽快收拾一下吧。”
听到冯道这么一说，那些原本还苦苦闹闹的美丽宫人，在思索了一阵后，便开始四散回宫，收拾行囊去了。
周延寿见状，本想跟着宫人一起离去，却听身后再次响起了冯道的声音：
“周先生是否要出宫啊，我与你同走一段路，如何？”
周延寿闻言，吃了一惊：
在五皇子的记忆中，这冯道为人一直较为儒雅清高，算是乱世之中难得的重道儒生。
平日里，信奉的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及明哲保身之道，所以从不主动与人交往，都是维持表面和气，却又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正因为极具学识，私德极佳又不善交际，所以，受到了李嗣源的欣赏与重用，俨然成了安重诲之外，李嗣源身边的近臣。
这样的人物，今天怎么突然要和自己走一程了。
虽心中疑惑，周延寿还是恭敬地说道：
“冯大人请。”
两人缓步走在宽阔的皇宫大道上，由于皇宫极为宽广，很快他们就走在了一处周围行人稀少的道路上。
此时的周延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冯道找上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周延寿并不断用眼睛的余光偷瞟向冯道，试图从他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些许端倪。但冯道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与冯道同行的过程虽然不过须臾，但对周延寿来说却觉得极其煎熬。
周延寿有一种感觉，冯道与自己同行的目的并不一般。不知道冯道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待他们来到一段宽阔石板道上，周围再无行人时，冯道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周延寿，开口说道:
“周先生，你认为监国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道的这一问，更让周延寿心头一震。他不知道冯道此问的用意为何，也不确定自己该作何回答才最为妥当。
面对冯道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周延寿心中登时一紧张，莫非这冯道是李嗣源派过来再次试探自己的。
念及此处，周延寿谨慎地答道：
“周某乃一介草民，如何敢妄言监国大人。”
听到周延寿这么说，冯道没有再追问，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来：
“冯某乃寒门出身，祖上皆是农民。幸得家父变卖家中薄田供冯某读书，才在刘仁恭、刘守光（五代时期燕国皇帝，后被李存勖所灭）那里谋得一官半职。
冯某虽为人臣子，不应说主上不是，但平心而论，刘仁恭、刘守光父子实乃庸主，对上创业时期的先帝（庄宗李存勖），即便再给他们一百次机会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冯道长叹一声，道：
“刘守光父子死后，在张承业大人的推荐下，冯某任职于先帝（李存勖）帐下。创业时期的先帝真的是英明神武，几乎有唐太宗的样子。可惜，战胜一切对手的先帝，还是输给了自己。
任用伶人，大兴土木，骄奢淫逸，妄杀重臣，这一步步的举措将武皇、先帝几十年打下的江山只用短短数年便彻底葬送。
这一切，你可以去怪罪魁祸首郭从谦以及其他兴教门之变的参与者。
但冯某认为，造成先帝身死兴教门的乃是先帝的所作所为，失去民心，失去重臣之心所导致的，并非某几个人造成的结果。”
听到冯道这么一说，周延寿心中当下就是一紧，这冯道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难道。。难道这冯道认出自己了？
冯道作为曾经李存勖的笔杆子，几乎常伴李存勖身边，与众皇子的接触也远胜其他大臣，被冯道认出来还真有可能。
这冯道到底是真认出来了，还是在试探，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奉李嗣源的命令说的。
就在周延寿胡思乱想，一团乱麻时，冯道的声音再次响起：
“相对于先帝，监国大人目前来看，对于美色，美食，财物，几乎都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在历史上众多君主来讲，是极其难得的。
更为厉害的是，我们这位监国大人不但有菩萨心肠，还有雷霆手段。心思之细腻，计谋之深远，非常人所能及。”
说道这里，冯道看向已有陆续出宫的宫人，向着周延寿问道：
“周先生，你觉得监国大人刚刚派兵护送宫人回乡的安排如何？”
心头正乱的周延寿，听到冯道的询问，未经仔细思量，随意答道：
“监国大人心怀仁慈，考虑周到。这些宫人本来可能老死宫中，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实乃善举。”
冯道闻言，却是一笑：
“这些宫人乃是当年先帝从全国各地选出的佳丽，各个姿色绝佳。
监国大人现在虽然占据洛阳，即将登上大宝，但各地强藩节度使，不服者仍不在少数。
他们究竟实力如何，究竟有无反叛之心。这一直是压在监国心头的巨石。也是监国大人最担心的事。
登基大典之后，必然有一番加官进爵以笼络人心。但在这之前，这些绝色的宫人便是一件很好的礼物。
这些宫人里，相当一部分已没有亲人可以联系了，把这些绝色佳人送到各地节度使府邸。
作为在宫中待过的美人，各地节度使又有几个会不将其收入囊中的呢。
这种美人礼物谁都爱，那些因在先帝时期没机会的宫人若是能借此机会上位自然也会对监国充满感激。
而那些送他们去节度使的兵士，一路之上则可以大摇大摆地勘察各地藩镇的情况，对各地藩镇有一个更真切的了解。
你说说，监国这道一举多得的教令厉不厉害，这种心思，从古到今，又有几位皇帝可与之比拟的呢。”
听到冯道这番话，周延寿的心已变得一片冰凉。
以冯道谨小慎微的为人，竟能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周延寿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冯道几乎九成九是看出了自己“五皇子”的身份！！！
看着这一列列士兵，周延寿正疑惑为何会有士卒进入宫中时，却听见人群之中传来了冯道的声音。
“诸位不要哭闹，此次遣散令乃是监国为了体谅大家才下的决定。
要知道，宫中虽然吃穿不愁，但却远离家人。你们虽身披绫罗暖衣，但内心是否又感到温暖。
对于大多数宫人来讲，很多人一辈子都见不了皇帝几次，绝大部分人根本没有飞上枝头当凤凰的机会。只会最后孤老宫中。
如今，监国宽仁，特下教令放你们归乡，又何必在此哭闹。”
听到冯道的声音，一个看起来哭了很久的宫女跪着开口道：
“大人，我等宫人很小便已入宫，如今早已无亲人音信，现在天下大乱，却又被强制遣散，我们这些弱女子又该何去何从。”
冯道闻言，缓缓点头，胸有成竹地说道：
“你们说地这点监国自然也想到了，诸位看到周围这些将士了吗？
监国特地派了五百名将士，将没有家人接送的宫人按原籍地址逐一相送。
若找到亲人便送你们相聚。若确因战乱，无法找到亲人，这些护送你们的将士也会将你们送到原籍所属的节度使府邸。
你们都是在宫中待过的宫人，都是佳丽，若去了节度使府，也许比不了宫里，但至少衣食无忧，不用再为生计发愁。
甚至不排除有些人会因此大富大贵也不一定啊。对你们很多人来讲，在节度使府的机会未必比在宫里少啊。”
听到冯道这话，周围的哭闹声明显小了一些。
冯道见状，脸上微微一笑，继续说道：
“诸位一会儿按照引领，尽快收拾行囊，按籍贯编入不同队列，快则今日，迟则明日，必须要离开皇宫。
大家尽快收拾一下吧。”
听到冯道这么一说，那些原本还苦苦闹闹的美丽宫人，在思索了一阵后，便开始四散回宫，收拾行囊去了。
周延寿见状，本想跟着宫人一起离去，却听身后再次响起了冯道的声音：
“周先生是否要出宫啊，我与你同走一段路，如何？”
周延寿闻言，吃了一惊：
在五皇子的记忆中，这冯道为人一直较为儒雅清高，算是乱世之中难得的重道儒生。
平日里，信奉的便是君子之交淡如水，以及明哲保身之道，所以从不主动与人交往，都是维持表面和气，却又与所有人保持距离。
正因为极具学识，私德极佳又不善交际，所以，受到了李嗣源的欣赏与重用，俨然成了安重诲之外，李嗣源身边的近臣。
这样的人物，今天怎么突然要和自己走一程了。
虽心中疑惑，周延寿还是恭敬地说道：
“冯大人请。”
两人缓步走在宽阔的皇宫大道上，由于皇宫极为宽广，很快他们就走在了一处周围行人稀少的道路上。
此时的周延寿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不知冯道找上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周延寿并不断用眼睛的余光偷瞟向冯道，试图从他的神情变化中看出些许端倪。但冯道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
与冯道同行的过程虽然不过须臾，但对周延寿来说却觉得极其煎熬。
周延寿有一种感觉，冯道与自己同行的目的并不一般。不知道冯道接下来会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
待他们来到一段宽阔石板道上，周围再无行人时，冯道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面对周延寿，开口说道:
“周先生，你认为监国大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冯道的这一问，更让周延寿心头一震。他不知道冯道此问的用意为何，也不确定自己该作何回答才最为妥当。
面对冯道那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目光，周延寿心中登时一紧张，莫非这冯道是李嗣源派过来再次试探自己的。
念及此处，周延寿谨慎地答道：
“周某乃一介草民，如何敢妄言监国大人。”
听到周延寿这么说，冯道没有再追问，只是摇了摇头，自顾自地讲起了他自己的故事来：
“冯某乃寒门出身，祖上皆是农民。幸得家父变卖家中薄田供冯某读书，才在刘仁恭、刘守光（五代时期燕国皇帝，后被李存勖所灭）那里谋得一官半职。
冯某虽为人臣子，不应说主上不是，但平心而论，刘仁恭、刘守光父子实乃庸主，对上创业时期的先帝（庄宗李存勖），即便再给他们一百次机会也只有死路一条。”
说到这里，冯道长叹一声，道：
“刘守光父子死后，在张承业大人的推荐下，冯某任职于先帝（李存勖）帐下。创业时期的先帝真的是英明神武，几乎有唐太宗的样子。可惜，战胜一切对手的先帝，还是输给了自己。
任用伶人，大兴土木，骄奢淫逸，妄杀重臣，这一步步的举措将武皇、先帝几十年打下的江山只用短短数年便彻底葬送。
这一切，你可以去怪罪魁祸首郭从谦以及其他兴教门之变的参与者。
但冯某认为，造成先帝身死兴教门的乃是先帝的所作所为，失去民心，失去重臣之心所导致的，并非某几个人造成的结果。”
听到冯道这么一说，周延寿心中当下就是一紧，这冯道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话，难道。。难道这冯道认出自己了？
冯道作为曾经李存勖的笔杆子，几乎常伴李存勖身边，与众皇子的接触也远胜其他大臣，被冯道认出来还真有可能。
这冯道到底是真认出来了，还是在试探，他是自己来的，还是奉李嗣源的命令说的。
就在周延寿胡思乱想，一团乱麻时，冯道的声音再次响起：
“相对于先帝，监国大人目前来看，对于美色，美食，财物，几乎都没有多大的兴趣。这在历史上众多君主来讲，是极其难得的。
更为厉害的是，我们这位监国大人不但有菩萨心肠，还有雷霆手段。心思之细腻，计谋之深远，非常人所能及。”
说道这里，冯道看向已有陆续出宫的宫人，向着周延寿问道：
“周先生，你觉得监国大人刚刚派兵护送宫人回乡的安排如何？”
心头正乱的周延寿，听到冯道的询问，未经仔细思量，随意答道：
“监国大人心怀仁慈，考虑周到。这些宫人本来可能老死宫中，现在终于可以回家与家人团聚了。实乃善举。”
冯道闻言，却是一笑：
“这些宫人乃是当年先帝从全国各地选出的佳丽，各个姿色绝佳。
监国大人现在虽然占据洛阳，即将登上大宝，但各地强藩节度使，不服者仍不在少数。
他们究竟实力如何，究竟有无反叛之心。这一直是压在监国心头的巨石。也是监国大人最担心的事。
登基大典之后，必然有一番加官进爵以笼络人心。但在这之前，这些绝色的宫人便是一件很好的礼物。
这些宫人里，相当一部分已没有亲人可以联系了，把这些绝色佳人送到各地节度使府邸。
作为在宫中待过的美人，各地节度使又有几个会不将其收入囊中的呢。
这种美人礼物谁都爱，那些因在先帝时期没机会的宫人若是能借此机会上位自然也会对监国充满感激。
而那些送他们去节度使的兵士，一路之上则可以大摇大摆地勘察各地藩镇的情况，对各地藩镇有一个更真切的了解。
你说说，监国这道一举多得的教令厉不厉害，这种心思，从古到今，又有几位皇帝可与之比拟的呢。”
听到冯道这番话，周延寿的心已变得一片冰凉。
以冯道谨小慎微的为人，竟能对自己说出这一番话来，周延寿现在几乎可以确定，这冯道几乎九成九是看出了自己“五皇子”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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