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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县城里的复杂

    丁镇也没有欺骗董种,只原原本本地把缺粮之事道出,然后恰好陈靖受了骚扰,便顺势前来报复和打开门路。

    老实说,任何一个人听到丁镇他们的身份和目的,估计都会目瞪口呆。山贼,怎么不在山上?你们没粮食就劫掠呗,结果你告诉我你要可持续发展?

    但是眼前的董种倒并没有起太大的波澜,或者说,被抓住的那一刻就已经认命了,哪管你是干什么的。

    因此,正是看准了这董种的能屈能伸,波澜不惊,丁镇原本是打算直接把他的人脉基业给据为己有,直接换血,但是看到这种人才,也是不由得起了招揽的心思。所以,他就准备用话来诱一诱眼前这个好汉,看看他究竟能不能给自己争取一条路出来。

    “董头领,我且问你。”丁镇停了一会,方才缓缓开口。“你有多少手下,能管得了多少地方啊?”

    董种听得此言,也是不敢怠慢:“这位头领……”

    丁镇从容不迫地笑道:“我姓丁名镇,你只唤我丁头领便是了。”

    董种长舒一口气,马上接话:“我手上游侠二三百是有的,除此以外,还有不少有交情的弟兄,加起来就是三四百人,大概就是大半个真定的人手,至于剩下的地方,乃是另一个人的地盘。”

    “谁啊?”

    “祁一钟!”

    “这个祁一钟且不管,我再问你,你这么多弟兄,是都等着你发饷银,还是各自寻出路,各自找活干?”丁镇继续做声来问。

    “各自找活干,只是我认识的人多,常给他们介绍活干,他们干活主要是给别人跑腿,给商队做护卫……”

    丁镇冷不丁插嘴发问:“不收别人的买路钱?”

    董种闻言,尴尬一笑,小心地说:“哪敢瞒丁头领,这个自然是收的……”

    “收谁的?是只收商队的,还是但凡在眼皮子底下的?”

    董种颜色也是略微肃然:“大头是商队的,小头是其他有些钱财做买卖的,没钱的穷人就不收。丰年多收,灾年就只收那些大户的,而且要多收。”

    听完其人之言,丁镇也是微微点头,既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那这董种便可试着招揽到手下,一念至此,他当即起身面向董种开口。

    “董头领,实不相瞒,你办事有条理,所以我想请你去我营中一往,这里的事情自会有人收拾。”

    董种自然是一脸苦笑:“一切听头领吩咐。”

    丁镇停一下,也是继续开口而言:“你若是办事得力,你的位子少不了,这县里的事情,你也可以继续参与,只是要多上两三个上面的头领,下面办事的人也要换上一换,”

    董种沉默不语,只是点点头。丁镇也继续补充道:“你的宴是赴不成了,你去叫个人通知一下,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动身。”

    一刻钟以后,丁镇一行人便有惊无险地结束了今日的行程,转身踏上了返回营地的道路。丁镇返回两日后,陈靖也迅速安排好了营地事务,带着几个文职人员踏上了接管董种班子的道路。

    “你们还和县里的大户有来往?怎么来往?”

    陈靖仔细翻阅董种那里的一些文书资料,最后整理出一些董种同县中李大户来往的信函。

    董种的手下倒是坦诚,或者说没必要隐瞒,毕竟老大都被人家抓走了:“县里的李大户给我们钱让我们打压林大户,那个祁一钟也是林大户扶持来对付我们的。”

    陈靖点点头,注视着这些信函,不时翻来翻去,一张接着一张,仔细看了许久。最后,他蓦然笑了一声,然后才出声询问一旁紧张的董种小弟。

    “我没记错的话,县令是去年冬日走马上任的吧?”

    “嗯,许县令刚刚上任两三个月。”

    陈靖看着手上这些信函,最早的也恰好是县令上任一个月以后传来的。稍微细想一下,想来应该是这县令许贤一个月里基本摸清了县里的政治格局,然后方才与李大户勾连,想要掀翻另一家盘踞县城的豪强。因此,李家才传信给董种让他有所行动。

    只是稍微深入思考一下,陈靖又觉得有蹊跷之处。这县令并非本地人士,李家与林家势力不相上下,如何就要拉拢一派了?来才一个月,就要打压一家豪族,怎么想都是草率之举,便是真的打压了,岂不是让李家一家独大,最后反而更受挟制,倒不如让两家制衡。

    只是,这毕竟是猜测。陈靖且将其放在一边。要真正捋清这些,还是得亲自去见一见县令,看看他到底是个三年货色。至于见到县令嘛,还是得把眼前这块地盘给吃下去。

    整合这些并不难,陈靖只用了一上午就基本摸清了董种的人脉关系,财源和支出。说来说去,这个位子其实就是一个中间人,只是门路多,因此才话语权大,有一定的影响力。

    比如说有商队要找护卫,自己一说道就可以介绍手下的游侠去干,便宜又不错。黑的一方面呢,比如说官府要干个工程,里面也是有不少地方可以分润油水的,什么原料,人工,保护费。

    因此,陈靖基本理清这些东西以后,便给带来的几个人安排了工作,并且以董种的名义让他的手下以后把事情报到这边来便是。

    总而言之,这边已经从上到下为陈靖所接管了。

    另一边,县城内的县衙却是不如陈靖这边如此顺利。

    “又缺农具和种子?县里已经没有多余的了……这样吧,你去林鼐那里问一问,就说我要向他借些种子。”

    许贤端坐在官府大堂上,一只手揉着太阳穴,另一只手挥起来让县吏迅速前去。等到人走掉以后,又是不由心里感慨。

    这县令虽然乃是一县之君,统管一系列大权,然而在这东汉末年,基本上你是个县令就少不了和豪强世家抢活干。而东汉豪强最大的特点就是藏匿人口,也就是说,豪强家的土地起码藏上一半,根本不用交税的那种,县吏也根本不敢去问,只好强行把算赋摊派到其他人身上,使得税一年比一年重,有钱的豪强财富越来越多,穷人最后只能卖身为徒附,进一步加重豪强对土地的兼并。

    煌煌大汉,在上有世家垄断权力,在下有豪强垄断财富,已经是病入膏肓了。

    而此时县令许贤面临的也正是这样的情景。去年自己上任时,恰是收完了算赋的时候,可是上一任县令不知道是无能还是有意,总之就是没收上多少钱,使得这才一年伊始,官府连春耕都费劲。而县中的两家大户,看上去挺和气,可是问起算赋钱财,那是个个掖着藏着,不肯助官府一臂之力。

    也就是说,许贤此刻正同时面临着经济困境和权力困境。官府仓库见底,豪强肆无忌惮,基层的官职诸如亭长、里长之类也早就为大小豪强占据,成为他们剥削他人的工具。

    就算自己能撵走他们,自己带来的几个乡党门客也完全不能填补上吏治崩溃带来的空缺,最后一定会闹得一团糟。

    不错,这年头,谁当官上任都是要提携旧部亲信的,讲究的就是一个鸡犬升天,而朝廷基本也不禁止,甚至隐隐有鼓励之势。后来黄巾起义之时,朱儁身为扬州人,一当主帅马上举荐了老乡孙坚,皇甫嵩是凉州人,手底下也提拔了不少凉州子弟。

    因此,人人当官,基本都要和本地官员做一做工作,腾出几个位子安置手底下的人。

    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县令,手底下有个五六人也就差不多了,就是拿出去当里长什么的,也完全不够啊。因此,堂堂一个县令,竟然为豪强问题烦恼得只能在官府大堂生闷气,倒也只能说是官场常态了。

    他的乡人门客也不是没有给他出计策,眼前只有三条路走,一是无为而治,干个几年就可以调走,只是交不上税,难免有很大可能降职的风险,第二是和豪强同流合污,这个基本上可以安心享受荣华富贵,第三,才是乡人不推荐,但是许贤又想要的打压豪强,浑水摸鱼,能够掌握绝大部分实权的道路。

    凭心而论,在这个官场浑浊不堪之时,能不被豪强牵着鼻子走便可称得上不错,而要能打压豪强,可以说就有当一代名臣的风范了。

    再转回丁镇之处,他接到陈靖报告以后,细细询问了一番董种,也得到了和许贤一样的结论。

    而并不身处与县城权力斗争这个局里的他,决定用局外人之力为其添油加醋,准备火中取栗,浑水摸鱼。而最要拉拢的对象,自然是许贤。

    别看豪强大族很牛,丁镇扪心自问,他们对自己成事并无多大益处,豪强大族大多是短视之辈,只会碍事而已。而如果和许贤搭上线,自己才能真正洗白,才可以名正言顺地为以后兼并地方获得合法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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