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游侠

    转过冬日，即是春天。年份不知不觉到了光和四年。上一次下山获得的粮食已经吃得七七八八，如今，丁镇他们不只是要下山，更重要的是要在山下搭建起一个半永久的基地。

    地址选在了井陉内一处比较宽阔的谷地。井陉虽然是太行八陉之一，听起来只是一条通道而已，但其实井陉也有很宽阔的地方，甚至容纳万人都不在话下。

    当年淮阴侯韩信背水一战大破赵军也正是在此处，而当年两军人数之和已经达到了十万的数量级，足以见得井陉的内有洞天，不同凡响。

    因此，这里容纳丁镇一伙二百余人，不在话下。选择井陉驻扎，可以说是上上之选。只是井陉内不免藏污纳垢，还需好好拾掇。

    至于筹集粮食，这个还是要仔细思量。山下几个大户倒是老实，一到秋后马上送来了一批粮食，也省的丁镇带着人亲自到庄子上去要。

    但是这些粮食也只是杯水车薪，养活两百脱产人员实在是不够，而上次抢劫刘家庄虽然算得上是大丰收，可是却也招惹出一位实打实厉害的官军好汉夏侯任，要是再来一次，还真不一定能够脱险而出。

    因此，陈靖碰上的那群游侠便成了一个突破点。

    所谓游侠，就是基本没有什么正当工作，有刀剑有马匹，四处好勇斗狠，或是干一些特殊活计来养活自己。这些游侠颇讲义气，敢打敢拼，堪称汉末时代最大的无组织黑社会群体。

    而刘备早期就是涿郡有名的游侠好汉，年纪轻轻就受到了中山大佬苏双、张世平的青睐，一出兵，就接到了千金赞助，使人不得不感慨刘备个人魅力之大。

    然而丁镇相信，自己可以比刘备做得更好，不愁找不到天使投资人，在那之前，首先就要把当地游侠队伍捏合到一起。而正如那吴其贞所言，他们其实是有老大的，那，计划不就来了吗？

    不错，正是要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直接把他们老大收拾了，不就可以入手了吗？

    因此，甫一驻扎到山下营地三四日，丁镇便点齐一营人马(五十人)，着命周范、高凡随行护卫，一夜急袭到县城。

    出兵之前，少不得一番侦查工作。自丁镇成为一把手以后，侦查事务悉数交由陈靖安排，而陈靖训练的人手不敢说多么厉害，在这县城里演一出无间道还是绰绰有余了。这与近代几位大佬们的工作安排倒是颇为相似。

    总之，陈靖派出的常驻县城人员里，因为担心叛变失联，因此选的都是有家有户的人，而且一定是丁镇陈靖乡党，九成九不会叛变的那种。而他们轻易地混进县城周边，当起了织草鞋的，卖菜卖肉的，甚至有一两个还混进了游侠队伍，当了一个小喽啰，而以游侠队伍的无纪律程度，他一个小喽啰还是可以打听到相当一部分情报的。

    因此，丁镇一接到加急送来的口信，当即下令极速进发，好早一点把县城地下经济给收拢到手里。

    一个人一天可以走上二三十公里，而县城到新驻地也差不多就是这个距离，因此，丁镇计划好一天行军，再加一天一夜休整和监视，第二日夜晚再动手。充分利用好口信所言游侠头子将在县城边上的宅子里住上两天的机会。

    事实上，虽然游侠头子算不上什么官职地位，但是，这个位子毕竟代表了大半个县城的地下势力，而且游侠们是讲义气的，因此他们这位姓董名种的游侠头领，就时不时要出外与各方好友打一打交道，叙一叙情谊。能抓到这两天空挡实在是不容易。

    行军一日倒可不叙。到达县城郊外一处比较宽阔的地方驻扎下来，他们只假作客商，要歇一歇脚，丁镇则带着高凡进城侦查。

    说起来，高凡是个很伶俐的小伙子，他带上山的十几个人也都是一把好手，受到了丁镇的格外关怀，因此他们没过多久便被安排专门护卫丁镇。而丁镇把他们留在身边，主要是教导他们，相当于一个预备干部小队，以后都是要外放的。

    真定县乃是常山重镇，富庶得很，田亩交错，也侧面反映出冀州之富足。刘秀起家两大基本盘，一个是南阳，另一个就是冀州了，冀州如此富庶，以至于后来讨董之时冀州牧韩馥足以称得上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诸侯。

    因此，丁镇手底下这些“乡巴佬”进城，可以说个个合不拢嘴，什么新奇都稀罕物都想瞧一瞧，好在丁镇是个有见识的。华屋广厦，比摩天大楼如何？琳琅满目，比珠宝首饰店如何？丝绸锦缎，比家装商城如何？因此，丁镇也只是目不斜视，一心一意投入到安排夜袭路线和逃跑路线，一边走一边记下目标宅子周围地形道路，想好几个备用方案。

    饶是身体打磨得不错，这经历了一日体力考验又来一次精神考验，也确实难受，因此，走不了几圈，丁镇便眼皮子直打架，身体累得要散架了，而面对游侠头子这种对手，也没多大心思研究，故此，丁镇也匆匆结束了侦查，回到营地积蓄精力。

    一夜飞逝，然而丁镇并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叫醒的。而一听到来者汇报，丁镇也是两眼顿时圆睁，一下清醒过来。

    只见他捏着一张小纸片，神色严肃:“怎么会突然改变行程？！他今晚就要去赴宴的话，大概下午就会离开，而要动手的话，最好选在中午之前。现在什么时候了？”

    随同而来的周范连忙说道:“卯时(5到7点)将尽！”

    丁镇匆忙找到陶罐，倒水抹了一把脸，然后方才冷静言道:“快，现在就把所有人叫醒，能动弹的人马上列队准备出发！”

    大概一刻钟以后，所有人便都站在驻扎地边上空地列队完毕，除去守夜人员和一些掉队休息的人以外，其他人已经蓄势待发。丁镇也不啰嗦，直接挥手下令出发。

    好在驻地本来就离目的屋舍不远，更不要说，留下十人在外面接应以外，这大宅子难道还能住上四十个人？因此，七八个人涌出来，看到手持兵刃的四十武士时，几乎是瞬间丧失了反抗的意愿。而不多时，一行人也闯进内室，想要抓住董种。然而董种毕竟油滑，一听到外面动静便从内室密道溜走。

    果不其然，丁镇昨晚的方案太过粗糙，虽然这宅子里只有七八个人，但是周边街坊里很快涌出三四十人手，而且更令人担心难受的是，已经有巡逻官军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开始往这里聚集。

    本来，夜袭就是考虑到脱身的成功性，也不大能引起巡逻军士注意，这下可好，如果不能速战速决，一定会被围杀在城内。

    “头领，董种被抓住了！”突然之间，一名手下过来报信，让紧张的丁镇身子一颤，然后快步跟随他走去。

    不多时，一个壮硕男子便出现在眼前，赫然便是那游侠头子董种了。丁镇也不废话，直接拽着他往宅子里去，准备据险而守。

    一进内室，董种虽是被绑缚起来，却是咬牙喊道:“好汉饶命，若是能饶我，我去为好汉摆平屋外的人。”

    丁镇先不理他，仔细安排好看守和防守事宜，然后方才看向他。

    “好啊，你倒是说一说，怎么摆平？”

    “好汉，既是为了救我，那见到我无恙，他们必不怀疑，很快就会散去。我看好汉你要守，守得住一时，难道能守一世？我亲自去与外面的人说！”

    丁镇略一思索，也是不由点头，示意手下把他的捆缚解去，又让身边几人随他到门口应付。

    “诸位，我们这里有人喝酒宿醉，尚未酒醒，因此闹出事来，大家都各自散了吧，没什么大事！”

    这董种也是十分慷慨豪迈，身边几个人拿着短兵暗暗抵住他的背后，却是毫无惧色，倒与之前饶命之语有异。而无论是官军还是周遭游侠，看见他安然无恙也是没有什么疑虑，纷纷哄笑散开，不少人还与他打起招呼，董种也只以笑容回应，俨然是平日里素有威望人情，众人服膺的模样。

    因此，甫一回到内室，丁镇便忍不住解除紧张，轻松问他:“董大侠，如何前惧而后勇，之前求饶，之后又不惧啊？”

    董种倒是毫无异色，只乖乖受绑来答:“这位好汉，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保命，几声求饶算什么？”

    眼见得丁镇哈哈大笑，董种看着眼前之人如此年轻，也是不由好奇来问:“头领如此年轻，真是有为。只是不知道要拿我如何？若是寻仇，如何不杀我？”

    丁镇起身踱步，沉思一会，又时不时拿眼来瞧他，直看的他心里发毛。好一会儿，丁镇才缓缓开口。

    “董大侠，你在这真定县，做的好大生意！我倒是忍不住想入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