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抵足而眠
所谓吃喝一番，在万物枯萎的冬季，也不过是米饭配炖菜，再加上一点缴获来的酒水。
不错，虽然两人前世都是不沾滴酒的，然而丁镇却强要着拿酒出来，还自己先喝上几杯，边喝边谈。
倒是让陈靖好生怀疑。
先商谈的是山下的麻烦。说实话，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在丁镇陈靖二人看来，这确实条理简单，无需心计。来者虽然气势汹汹自命不凡，但是毕竟只是一群游侠，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一群小混混，毫无组织纪律，怎么敢来挑事的？山贼虽然带了个贼字，但在丁镇的一番调理下已经很有模有样了好吗？
更不要说，对付这种以暴力为依仗的黑恶势力群体，拿暴力顶回去不就是了，正好也让丁镇练了一个冬天的兵马大展身手，直接引蛇出洞，顺势摸清山下这些游侠势力的脉络，便于以后插入。
因此，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一营人马会随陈靖下山收拾收拾他们。
但是随后的话题，就让陈靖有些肃然和疑惑了。
“你下山的二十天，王大头领手下一共挑衅我们十二次，包括抢柴火，骂人，打人。”丁镇拿起一个斟满了的小酒杯随意说道。“而且我已经问清了，这十二次挑衅都出自王大头领手下同一部的人马，也就是说，他们是有意而来。”
话说完，他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独留陈靖思索。
“也才三个月不到吧，怎么又要来一场火并？大头领逼得就这么紧？”陈靖听完，也是不由肃然。“问清了是大头领指使的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上山来的原因了。我亲自去询问大头领，他却说他一无所知，也就是说，是他手下人自己干的。”丁镇倒也不乱，只继续和陈靖透露细节。“所以我猜测，是他手下人按耐不住，想要头领的位子，把咱们这些人挤下去。也就是说，要逼着大头领‘黄袍加身’。”
陈靖听完这些话，也是眉头一皱，不由更加疑虑。
事实上，两个人虽然都比较担心和疑虑，为此，甚至汇聚起来商谈此事，但两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是必然会来的呢？
大头领王玄之前便因为不甘居于人后而直接宰了三头领，现在丁镇领着山上百多号人马，虽然少，但胜在独立，完全不听山寨指挥，基本成了一个“国中国”，更不要说，眼见着有丁镇陈靖二人分头行动，丁镇这一方是看得见的逐渐兴盛起来。而王玄这里就很尴尬，王玄是靠火并上位的，因此对这些事很避讳，既猜疑丁镇会火并突袭他，也担心手底下的人哪天也叛变自己。
这就是打破游戏规则的下场了。除非实力足够强横，既能让别的打破规则的人死，也能制定更强硬有效的规则，否则就要时刻担心别人也跟风效仿，来个兵变之类。
因此，王玄实在是不敢让身边少了人马，而若要如陈靖一般开辟山下基地，自己也不敢轻动，能独当一面的亲信更是不敢放走，生怕身边无可用之人，因此，王玄也就迟迟不能在山下有所建树，只可以在山上做些文章。
而他手下的越界行为，说不得还真可能他毫不知情。就算强吞了丁镇一伙又能如何？这一伙人可大半是乡党乡邻，向心力很强的，无端杀了他们的头领，估计马上就要聚众造反，王玄压都压不下去，火并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但是，山寨这样尴尬的局面也是让一直坐镇山上的丁镇很头疼。王玄整日不动，自己这边却风生水起，要王玄去听命于丁镇陈靖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有让丁镇陈靖服从自己，但是，他却找不到一条合适的道路来办到这一切。
矛盾无意中越来越大，几乎要像之前一样某次冲突就将其引燃然后撕裂这个山寨，直到最后决出胜者，但那样，山寨估计也要衰弱了。
因此，丁镇提出的策略是:自己先大部分迁移到山下，把山下的架子搭起来，地方游侠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在丁镇山上几个月的细心观察看来，王玄不仅对外很尴尬，对内也很尴尬。正如之前所说，王玄难以动身到山下去，就少了很多收入，从而不好养活一大家子，因此，如果丁镇把矛盾从对立的两方之间塞到王玄一伙人内部，很快就会爆发。到时候，丁镇自然可以领着人马上山称王称霸。
更不要说，王玄手里头都是一帮子货真价实的山贼，不少是有过前科和黑历史的，这属实让丁镇和陈靖两个人心里膈应。而移到山下，就是要纯化一下自己这边的队伍，清理一下队伍里的臭虫。可谓一举多得。
反正不脏了自己的手，根本毫无道德负担的。
陈靖听完这一番梳理，虽然对山上事务不大涉足，也是颇为认可。有两人最高决策小组的联席认可，这个策略估计第二天就会被通知到中下层干部那里去。
这就不得不提到丁镇在练兵闲暇干的一些事:强化组织纪律，构建一个政党雏形，最好做到建立支部小组，还有军政一体化的推进。
这支队伍，基本上算是经历了一次改编后的队伍，素质和战斗力都有显著提高。
既然商谈完，陈靖起身要走，却被带有酒意的丁镇拉住，说要和他抵足而眠，推心置腹一番。也得亏二人都是前世同寝好友，还都是直男，不然还真得吓死人。
陈靖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又不是没经历过，干脆就和他一起就寝。
而一看到丁镇屋内的床榻，也是找到了另一个和他抵足而眠的理由。
“你屋子里的土炕没来得及烧热，今晚就睡我屋。”丁镇喝的有点多，有点大舌头。
不错，土炕这个北方人的神器，制作难度并不高，因此便被理所当然地发明了出来，并迅速风靡整个山寨。
烧热了的土炕，酒足饭饱，岂不正适合安眠？
只是，喝多了的丁镇，确实有些难闻，不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非得喝这么多。
翻来覆去就要睡下，身旁的丁镇却忽地停止了打呼噜，然后是起身靠墙的动静，也是让陈靖不由心生疑虑。
“啊……陈靖，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喝酒吗？”丁镇似乎意识有点不清醒，但陈靖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之前他说要推心置腹一番，估计就等此时了。而作为他的死党兄弟，自然静待他的发挥。
“要是我们造反成了，怎么办？你当皇帝还是我当？”丁镇接下来的话倒是惊人。
陈靖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能活到最后都不错了，还想着当皇帝？你是喝多了做白日梦呢？”
话虽如此，陈靖作为知己好友，如何不知道丁镇是借酒劲吐露真心。
“那就不谈当皇帝。王玄想要分个主次，咱们造反，怕也是要不得不被推出一个主次。谁当主谁当副？”丁镇借着酒意继续畅快肆意来问。陈靖却是一阵沉默，然后又突然起身。
不错，现在看山寨里是个尴尬模样，然而丁镇陈靖二人如何不是尴尬模样。虽说两人毫无芥蒂，但是以二人之智慧和知识，如何不知道他们也迟早会遇到这个境地？
就是他们想并列，想一起成就大业，令出何方？双轨制，底下人会同意？
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挑拨诬陷，然后把其中一个推到黄袍加身，互相攻伐，而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想到这里，陈靖当即就要开口，却被丁镇言语阻止。
“我知道，不应该随便指定一个主一个副，但是我想，我还是要比你更适合，我要自荐一手。我更像刘邦，你更像萧何，这是我肺腑之言。”
即使是黑夜，陈靖也能感受到丁镇在指着心脏讲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当一把手确实要比我更合适。”
丁镇却冷笑打断。
“那以后真的做了皇帝怎么办？龙椅总不能弄成两张吧？就算是真的能压下去，咱们儿子孙子怎么办？有一方肯定要被清算出局，然后全族被诛，而且咱们弄的局面也会被内战搞得一塌糊涂吧？”
陈靖干脆不言。
“以我为主，你做我的首相，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我最怕我的儿子屠杀功臣把你一家杀光，或者你儿子把位子夺了把我一家给宰了。我最怕我们后人反目！”
言至此处，丁镇竟然是双眼赤红。
“所以我想，到时候你来监国，我去当一个征夷大将军好了。我去讨伐西域，去碰一碰罗马！怎么样？”
一番话语，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也许是陈靖在思索可行性，也许是他在犹豫，而更有可能的是，他在想，如何回答才显得真挚。
丁镇这番话语端的掏心掏肺。只是夜色低沉，陈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晚还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一个低沉有力的字。
“好。”
不错，虽然两人前世都是不沾滴酒的，然而丁镇却强要着拿酒出来，还自己先喝上几杯，边喝边谈。
倒是让陈靖好生怀疑。
先商谈的是山下的麻烦。说实话，这个话题很快就过去了，因为在丁镇陈靖二人看来，这确实条理简单，无需心计。来者虽然气势汹汹自命不凡，但是毕竟只是一群游侠，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一群小混混，毫无组织纪律，怎么敢来挑事的？山贼虽然带了个贼字，但在丁镇的一番调理下已经很有模有样了好吗？
更不要说，对付这种以暴力为依仗的黑恶势力群体，拿暴力顶回去不就是了，正好也让丁镇练了一个冬天的兵马大展身手，直接引蛇出洞，顺势摸清山下这些游侠势力的脉络，便于以后插入。
因此，二人很快达成了一致，一营人马会随陈靖下山收拾收拾他们。
但是随后的话题，就让陈靖有些肃然和疑惑了。
“你下山的二十天，王大头领手下一共挑衅我们十二次，包括抢柴火，骂人，打人。”丁镇拿起一个斟满了的小酒杯随意说道。“而且我已经问清了，这十二次挑衅都出自王大头领手下同一部的人马，也就是说，他们是有意而来。”
话说完，他便拿起酒杯一饮而尽，独留陈靖思索。
“也才三个月不到吧，怎么又要来一场火并？大头领逼得就这么紧？”陈靖听完，也是不由肃然。“问清了是大头领指使的吗？”
“这就是我为什么叫你上山来的原因了。我亲自去询问大头领，他却说他一无所知，也就是说，是他手下人自己干的。”丁镇倒也不乱，只继续和陈靖透露细节。“所以我猜测，是他手下人按耐不住，想要头领的位子，把咱们这些人挤下去。也就是说，要逼着大头领‘黄袍加身’。”
陈靖听完这些话，也是眉头一皱，不由更加疑虑。
事实上，两个人虽然都比较担心和疑虑，为此，甚至汇聚起来商谈此事，但两人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事是必然会来的呢？
大头领王玄之前便因为不甘居于人后而直接宰了三头领，现在丁镇领着山上百多号人马，虽然少，但胜在独立，完全不听山寨指挥，基本成了一个“国中国”，更不要说，眼见着有丁镇陈靖二人分头行动，丁镇这一方是看得见的逐渐兴盛起来。而王玄这里就很尴尬，王玄是靠火并上位的，因此对这些事很避讳，既猜疑丁镇会火并突袭他，也担心手底下的人哪天也叛变自己。
这就是打破游戏规则的下场了。除非实力足够强横，既能让别的打破规则的人死，也能制定更强硬有效的规则，否则就要时刻担心别人也跟风效仿，来个兵变之类。
因此，王玄实在是不敢让身边少了人马，而若要如陈靖一般开辟山下基地，自己也不敢轻动，能独当一面的亲信更是不敢放走，生怕身边无可用之人，因此，王玄也就迟迟不能在山下有所建树，只可以在山上做些文章。
而他手下的越界行为，说不得还真可能他毫不知情。就算强吞了丁镇一伙又能如何？这一伙人可大半是乡党乡邻，向心力很强的，无端杀了他们的头领，估计马上就要聚众造反，王玄压都压不下去，火并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但是，山寨这样尴尬的局面也是让一直坐镇山上的丁镇很头疼。王玄整日不动，自己这边却风生水起，要王玄去听命于丁镇陈靖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只有让丁镇陈靖服从自己，但是，他却找不到一条合适的道路来办到这一切。
矛盾无意中越来越大，几乎要像之前一样某次冲突就将其引燃然后撕裂这个山寨，直到最后决出胜者，但那样，山寨估计也要衰弱了。
因此，丁镇提出的策略是:自己先大部分迁移到山下，把山下的架子搭起来，地方游侠就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在丁镇山上几个月的细心观察看来，王玄不仅对外很尴尬，对内也很尴尬。正如之前所说，王玄难以动身到山下去，就少了很多收入，从而不好养活一大家子，因此，如果丁镇把矛盾从对立的两方之间塞到王玄一伙人内部，很快就会爆发。到时候，丁镇自然可以领着人马上山称王称霸。
更不要说，王玄手里头都是一帮子货真价实的山贼，不少是有过前科和黑历史的，这属实让丁镇和陈靖两个人心里膈应。而移到山下，就是要纯化一下自己这边的队伍，清理一下队伍里的臭虫。可谓一举多得。
反正不脏了自己的手，根本毫无道德负担的。
陈靖听完这一番梳理，虽然对山上事务不大涉足，也是颇为认可。有两人最高决策小组的联席认可，这个策略估计第二天就会被通知到中下层干部那里去。
这就不得不提到丁镇在练兵闲暇干的一些事:强化组织纪律，构建一个政党雏形，最好做到建立支部小组，还有军政一体化的推进。
这支队伍，基本上算是经历了一次改编后的队伍，素质和战斗力都有显著提高。
既然商谈完，陈靖起身要走，却被带有酒意的丁镇拉住，说要和他抵足而眠，推心置腹一番。也得亏二人都是前世同寝好友，还都是直男，不然还真得吓死人。
陈靖也是无可奈何，反正又不是没经历过，干脆就和他一起就寝。
而一看到丁镇屋内的床榻，也是找到了另一个和他抵足而眠的理由。
“你屋子里的土炕没来得及烧热，今晚就睡我屋。”丁镇喝的有点多，有点大舌头。
不错，土炕这个北方人的神器，制作难度并不高，因此便被理所当然地发明了出来，并迅速风靡整个山寨。
烧热了的土炕，酒足饭饱，岂不正适合安眠？
只是，喝多了的丁镇，确实有些难闻，不知道他今天抽什么风，非得喝这么多。
翻来覆去就要睡下，身旁的丁镇却忽地停止了打呼噜，然后是起身靠墙的动静，也是让陈靖不由心生疑虑。
“啊……陈靖，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喝酒吗？”丁镇似乎意识有点不清醒，但陈靖知道没有那么简单。之前他说要推心置腹一番，估计就等此时了。而作为他的死党兄弟，自然静待他的发挥。
“要是我们造反成了，怎么办？你当皇帝还是我当？”丁镇接下来的话倒是惊人。
陈靖却稳稳当当地接住了:“能活到最后都不错了，还想着当皇帝？你是喝多了做白日梦呢？”
话虽如此，陈靖作为知己好友，如何不知道丁镇是借酒劲吐露真心。
“那就不谈当皇帝。王玄想要分个主次，咱们造反，怕也是要不得不被推出一个主次。谁当主谁当副？”丁镇借着酒意继续畅快肆意来问。陈靖却是一阵沉默，然后又突然起身。
不错，现在看山寨里是个尴尬模样，然而丁镇陈靖二人如何不是尴尬模样。虽说两人毫无芥蒂，但是以二人之智慧和知识，如何不知道他们也迟早会遇到这个境地？
就是他们想并列，想一起成就大业，令出何方？双轨制，底下人会同意？
中间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在挑拨诬陷，然后把其中一个推到黄袍加身，互相攻伐，而这是两个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想到这里，陈靖当即就要开口，却被丁镇言语阻止。
“我知道，不应该随便指定一个主一个副，但是我想，我还是要比你更适合，我要自荐一手。我更像刘邦，你更像萧何，这是我肺腑之言。”
即使是黑夜，陈靖也能感受到丁镇在指着心脏讲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你当一把手确实要比我更合适。”
丁镇却冷笑打断。
“那以后真的做了皇帝怎么办？龙椅总不能弄成两张吧？就算是真的能压下去，咱们儿子孙子怎么办？有一方肯定要被清算出局，然后全族被诛，而且咱们弄的局面也会被内战搞得一塌糊涂吧？”
陈靖干脆不言。
“以我为主，你做我的首相，你知道我最怕的是什么吗？我最怕我的儿子屠杀功臣把你一家杀光，或者你儿子把位子夺了把我一家给宰了。我最怕我们后人反目！”
言至此处，丁镇竟然是双眼赤红。
“所以我想，到时候你来监国，我去当一个征夷大将军好了。我去讨伐西域，去碰一碰罗马！怎么样？”
一番话语，然后是长久的沉默。也许是陈靖在思索可行性，也许是他在犹豫，而更有可能的是，他在想，如何回答才显得真挚。
丁镇这番话语端的掏心掏肺。只是夜色低沉，陈靖也不知道自己那一晚还聊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后，他缓缓吐出一个字，一个低沉有力的字。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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