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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灯光

    “……欸呀,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人不喜欢金银呢。”

    “东地岛物产匮乏,常年封闭,却偏有金银矿山,在当地人看来一块金子可不比一张馕饼来的实在,毕竟金银填不饱肚子。”

    公主听了这奇怪的异域习俗不由看向了手腕上扎住长袍宽袖的金环若有所思,驾车司机一声鸣笛打断了二人的闲聊。

    “殿下,军爷,很快就要驶上御道了,是否要打开车棚向群众示意?”

    廖沙毫不犹豫的否决了这个提议,但长乐却来了兴致

    “开吧,难得出来一趟我也想听听民众的声音。”

    “殿下万不可,今日藩国来朝,人群鱼龙混杂,只怕当中会有人对皇室不利。”

    显然公主对这番劝告并不以为意,已然围上了头巾准备戴礼冠

    “别想那么多嘛,这可是帝京,还有人敢对皇族有歹意不成?退万步讲就算真有贼子,通鉴司、粘竿处早就给他们逮住了,咱们皇族可不能离万民太远了,打开吧。”

    既然皇族发了话,太仆寺的小吏自然也便不会听廖沙这个近卫的意见,举手一拉杆,车篷应声缓缓向后退去,山呼海啸的欢呼声如炸雷般涌入耳内。

    在这一片嘈杂中,廖沙能分明听到公主的轻语

    “现在,该做好花瓶的工作了。”

    十五步开外的警戒线后一位站在高处的不知名小报记者率先看清了车内坐着的人,敏锐的他立刻挥手,几乎破音的高喊

    “千岁殿下!千岁殿下请看这边!”

    长乐带着得体的笑容面向声音的方向微微摆手,对面而坐的廖沙也在挺直身子的同时不易察觉的往边上挪动了一点与公主错开让出角度,以便各国记者摄影。

    当然,在记者看不到的地方,廖沙的右手已经按在了枪套上,即便是在初春的寒风中,他的汗水仍浸湿了手套。

    好似直视前方的眼睛实则也在不断地扫视人群,不放过任何可疑的行迹。

    “怎么了?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可是有点不适应?”

    长乐的声音突然将他从高度紧张中拉了出来,目光向她看去,只见公主在一刻钟的缓慢行进中仍保持着笑容不停向左右欢呼的群众致意,廖沙的心中不禁有些许感慨。

    “也许是臣紧张过头了。话说回来,殿下如今已成长成能独当一面的皇族了,一起玩耍的日子仿佛就是昨天,所谓时间真是不可思议。哈,微臣这说的什么话,还请殿下恕罪。”

    意识到自己说了犯上的话,廖沙愧疚的看向长乐,却不知何时对方也望向了自己,眼睛竟有了一点红,一时叫廖沙不知该如何回应,人群的杂音似乎在一瞬间离他们远去,在不知一霎还是一时的沉寂后长乐又挂上了笑脸道:

    “见面时候那么生疏,还以为你都忘了过去呢,像以前那么叫我就可以哦,廖哥哥。”

    “殿下,尊卑有序,臣,不敢僭越。”

    长乐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只是又朝向了群众那边,廖沙并不敢揣测殿下的心里在想什么,只是刹那的放空后又回到了警戒的状态,眼见着议政院大厦的高台阶梯迎向前来。

    两个身着礼服的通鉴司宪兵背对着禁军拉出的警戒线朝着皇室专车走来,即便行程到这里已经不会有什么危险,廖沙还是处于本能的打量了两个士兵。

    那两来者身高一般高大,可能是为了表现当朝陛下主张的族群“平等”,这次的礼兵是一个帝国人和一个土人的搭配。

    那个帝国人在站在车前示意停车,土人则小跑到车门边立正敬礼,快速用两种语言说了问安的话,中间还有几个国语词汇咬错了发音。

    廖沙倒是更在意他们使用东陆国家的军礼,与恪守传统的禁军不同,直接受皇室掌控的通鉴司反倒积极的学习他国的知识和文化。

    再看这身礼服,形制倒是自己念军校时候大致相同,纹路却都换成了暗纹,还配上了仿制共和国那边的武装带,这东西第一次戴还有些不舒服,但习惯之后也是真的方便。

    就在精神放松的时候,廖沙突然发现了一个可疑之处

    这个礼兵的手铳里压有弹药。

    电光火石之间廖沙将长乐推向身后。

    伴随着火药爆炸声与“土人自由”的呐喊,

    那名礼兵在一阵飘散的血雾中瘫倒在地。

    廖沙看着手上打空的转轮铳口飘散的硝烟,感觉一切都在慢放。

    左臂被子弹擦过的地方在渗血,司机正手忙脚乱的升起车篷,警戒线旁冲来的禁军压倒了另一个礼兵,受惊的民众在推搡而骑警在竭尽全力维持现场。

    恍惚间只觉得一切都像平定东地岛时的战场。

    仿佛听到那时的战友在耳旁说了一句

    “交给你了。”

    在思维下达命令之前,廖沙的身体已经动了起来,迅速将长乐推到钢制车门边并用身体挡住了车篷还未完全关闭的缝隙同时呼喊禁军的盾阵到车边护驾。

    是要驾车驶离还是进入议政院,不论选择哪一边都有风险,返回皇宫的路上有大片的开阔地带,目前聚集的群众也甚是混乱,很难确保不在路上再次遇袭。

    谁是这次刺杀的幕后主使尚不明确,也许议政院里有敌人也说不定。

    目前能确定的事只有一条,皇宫内是安全的,任何人都不敢在那里放肆。

    “禁军开道!驾车回宫!”

    可就在这关键时刻司机竟无法点燃内火机,廖沙火速取出曲棍准备下车手动旋起动力炉,就在要开门的一刻却被长乐抓住了衣袖,他能分明的感觉到那手在颤抖。

    “殿下放心,车内是安全的,我们很快就能离开这里。”

    “不……不能走……”

    公主喘息着,艰难的挤出些许话语,在几次深呼吸后方才些许平静。

    “我不能离开,不论是谁策划的袭击……目的是什么,离开就是正中下怀,朝会不能终止,我想父皇也会这么做。”

    “可是殿下,”

    “没问题的,不是有你在么。”

    看着眼前女子不知是否是因惊吓而涨红的脸上那坚毅的眼神,廖沙也冷静了下来。自己是以确保她生命安全为最优先的考量,而显然殿下现在有着自己的想法,也许她对政治有着天生的敏锐嗅觉。

    既然主君是这么想的,那完成这个想法就是他这个新任近卫的任务。

    “定不辱命。”

    语罢便要求司机一同下车,由禁军清空车辆周围十步空间确保无人能靠近公主殿下后又朝天鸣一枪,高声喝到

    “皇族近卫,视加三级,管事到来前统统听我指令,禁军尉官上前来!”

    警戒线那边一个带着高帽还配有红羽毛的尉官啧了一声不情不愿的向廖沙走来

    “少尉,呵,大人,有何吩咐。”

    “通告内务府拿下所有殿下的贴身女官,一个也别放出宫,造册里但凡对不上一个皆旧法伺候!”

    “这点小事我们禁军去办就行呗,何必麻烦内务府的婆婆们。”

    “通鉴司现在信不过,禁军也一样。”

    “哼,说到底同为土人的你这黄毛鬼不是最信不得,出不了公文也敢在这发令,我看应当先将你拿下!”

    廖沙不想和这些古板的贵族老爷纠缠,直接抓出腰牌抵在尉官眼前压着怒火道:

    “二爷的意思,你自己寻思办不办吧。”

    见了那牌子尉官马上堆出一副笑脸

    “嘿哟,有这那就不费事了,一个传信的事儿,马上办妥喽。”

    不与这斯在多废话,廖沙三步并作两步在警戒线边喊来了一个混在民众中不知所措的骑警

    “用飞牌叫外围步警进来重建秩序,你们这样乱冲只会引发踩踏,来大厦前组墙,谁也别放进来,里面的也别放出去,吹哨执行!”

    “啊……啊,是。”

    骑警刚叼上嘴的鸽哨又滑了下来,反复三两次才吹出了声响。

    好在御道够大且反应迅速,混乱并没有从大厦台阶前扩散太远就被外围经验丰富的步警控制住了,并没有发生踩踏和大骚乱。

    禁军也在没有收到指令之前就先行封锁了议政院出入口,并在管代到达的第一时间开始了部分区域的清场和建筑物内排查工作,整个过程不到一刻钟。

    原本御道和复国公园的群众也应被安排离开,但公主本人主张允许不愿离开的市民继续留在原地。

    尽管这一主张被现场的各级官员指责过于幼稚且危险,却得到了稍晚到达现场的禁军总长关长正的支持,同时也带来了皇帝的口谕允许市民自行决定去留,但要扩展警戒线,并再次强调皇室威仪不容挑战,朝会不会延期也不会更改议题。

    口谕同时向在场的市民宣读,得到了人们热烈的拥护,甚至因恐惧逃离的部分群众也重新回到御道希望能见证这场帝国五年一度的盛会。

    在禁军完成建筑物内检查后长乐整理了仪容从专车中走出,在遇刺身亡的初代议政院首辅雕像下表达了对群众挂念的感激之情,这标志性的一刻在第二天迅速占领帝国境内各州郡与海外领地的报刊头条,成为天佑皇族的象征。

    由于土人的身份廖沙没有获准进入议政院,反倒被粘竿处请到茶楼里闲谈了几句,他并不知道公主参加的朝会究竟讨论了什么。

    却听到了同样没有参会的禁军总长关长正召开的发表会,由于说的都是套话也没有受到海内外记者的关注,倒是之后在一线慰问军警的行为受到了一致好评。

    那晚廖沙接受完谈话随便找了个诊所缝合了伤口,好在有关长正的腰牌免去了种种文字手续。

    那召回来的突然又很快就会离开新京,他索性没有特意安排住宿,就在街道上闲逛着,不知怎得就走到了那个他在书信文件中看过无数次却从没去过的地方

    家。

    作为被选中的幸运儿,廖沙在孩童时就离开了自己的土人家人,改变信仰和名字在帝国的同文馆中学习成长,作为补偿贫困的家人们获得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土地。

    不知是否是上天眷顾,他有着惊人的法术天赋,这甚至引起了宫中的注意,不久他就在一个平常的清晨被通知收拾行装前往新京。

    他的人生从未如那一刻一般高兴,因为同时他的家人全都能前往那个世界上最繁华的城市生活,他的弟弟妹妹甚至有机会进入新式中学堂学习。

    整个家族的命运都改变了,而代价仅仅是一个男孩要离开家庭,其实这都说不上是代价,毕竟那个离家的孩子也过上了富足的生活。

    这么想着,廖沙却停在了离那个信件记载地址不远的街口,就在街道的尽头是那个在想象中无数次出现的校小院。

    有一道低矮的围墙,上面摆着不同种的月季,妈妈和妹妹在院内借着灯光收拾着花草,爸爸躺在藤椅上,一旁放着个声匣子,也许正听着自己今早的遭遇,只是他永远不会知道新闻里的主角就是自己的儿子。

    从里屋慌慌张张跑出来的小弟,廖沙知道那孩子天生没有灵根却是个读书的料,现在应是要去参加学习会了,廖沙能看到,就在不久的将来,他的弟弟定会成为工部的大员。

    一时的失神畅想,不自觉间那孩子已经跑到了廖沙跟前

    “军爷可是要买香草?我家今天已经歇业了,还请爷您明日再来吧。”

    “是了,那我改日再来便是。”

    廖沙压了下帽檐,快步遁进了夜色中。

    孩子只觉那军爷莫名亲切好说话,没多想什么就赶着夜读去了。

    那一晚人们或是沉浸白天的紧张激荡里,或是掉回了生活的油盐酱醋中,似乎都忘了去关心这次事件的幕后真凶,或者说人们本就不关心真相,只是从今茶余饭后又多了个谈资罢了。

    就这么的,帝国又度过了安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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