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回：雷云笼心，神轮之躯

    自打那一场与安桓之战后，门内吴不知此时，然而却从未落到过苏离他们耳中。只知那整日很少出来的二长老甚至在这几日连气息都消失得彻底。

    只有慕洁方才与之交谈，似乎就是在临走前，又给了她一本古老却并不破旧的书卷。

    几人都翻看过里边的内容，不知书名，可是这些内容都难以领会。这些文字笔锋古法，凑在一起似诗歌但音律不通，读来拗口。哪怕是仔细逐字琢磨上个把时辰却连最初的一页都未理解透彻。

    盯着这一个个陌生的文字，仿佛能够直接陷入其中难以脱离。但毕竟冉青将此书交给了他们，不可能仅仅是一些拗口的文字而已。他们便将一个个文字牢记在脑海中，每一个形态都有着特殊的含义。

    然而即便如此，过去了整整四五日的时间，仍只能记住一两面的内容。至于其中的含义，几人不得不求个不甚解，莫不是还能去找冉青问个底？在看这本书之时他们同事也没有断绝去东山采集草药，许多草木水陆的珍宝在脑海中都有了些许的印象。

    他们可曾听闻二长老所最精通之术并非修行，而是灵草炼药这一方面。见识过百草阁中之人炼制过“淬灵露”，苏离大为震撼，还真想要一览这门内炼丹第一人的手段。

    此时此刻可算是能够想通当日赶上到的一股火焰气息由来，哪怕是凡界最简陋的草药熬煮都需要火。若是要炼制真正的灵丹妙药，岂能没有火焰的助。

    这一本古老无名的书籍之中就有多个火字，且通贯了整本书。苏离的脑海中浮现了熊熊烈火，先是山河破碎火烧大曦城之火，凶狠惨烈；后是齐王府“青衣男子”为齐族长炼器之火，灼热高温；再是安环四团多彩之火，奇异无穷；最后是慕洁与王二愣之火，纯粹精炼……

    见过了多种多样的火焰，苏离自己却从未体会过驾驭火的感受。是否如施展“洪浪”般一样能够得心应手，那么所发挥出的威能可是无比磅礴的。

    纵使说先前忽然笼聚的黑云已然消散许多，但是到了夜间天上依旧是混浊一片，不见光彩。苏离没有办法，此等天地异象仿佛就是一位大能惹来的天罚，予人无边压迫，使得心底里要生出畏惧来。

    感受这体内躁动的能量，之前被雷云拍散的月刃致此未曾重新在体内凝聚过。苏离有些害怕了，若是这月刃真就如此消散了岂不是一大损失。但是这些浓郁精纯的能量似乎从来就没有要凝聚的意思，能够从其上体会到淡淡的恐惧之意。

    苏离的意识忽然迷离了，不再能够感受到外界的一切信息，此前他几度进入了这个状态？

    然而此次他面临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面前是无边压低的黑云，就像是即将塌陷下去的天。黑云中无法透出半分的光芒，唯一可见的光亮便是缭绕在体表淡淡的能量所发出的莹辉。但是所有的修为都全然被压制住了，无法动用丝毫，如临大敌的感受给人无比的绝望。

    站在云海之中，心中充斥着死寂，世间万物此时便在心中断绝。感受着即将下来的雷霆，唯一身上泛出仅存的一点儿光芒也彻底消失。

    云海中暗流涌动，波涛起伏，似在酝酿。苏离看不见，那一点点盈满而欲将流露出来的点点雷霆，顽皮地便如同一个孩子。戏谑地注视着自己，没人能想象得到在无边黑云当中有着多么恐怖的力量。

    周身似被什么强力束缚着，一尊坚不可摧的牢笼将它的身体与内心束缚，就像是即将问斩的犯人，卑微而无力。但苏离所要面对的却是要比斩首的鬼头刀要恐怖上不知多少倍的雷霆，这是对心灵上最直接强力的攻击。

    浑身的麻痹感似乎是一种预兆，在闪裂的强光之中看不清事物，麻木的四肢冒起了淡淡白烟。

    那一抹亮眼的蓄势已久的雷霆终是下来了，带着震耳欲聋的响声，伴随着可以激开千万丈云彩的威能，直接入惊涛骇浪般拍打在了苏离单薄的身上。可他所面对的不仅仅是这些，身子早已被雷电流光缭绕，转眼间便成了一个电人了。强扯这喉咙发不出一点儿声音，似是缺乏了生命的本源，愣是始终都没有叫出生来。

    强势的雷霆在苏离身躯流转，肆无忌惮摧毁着所过之处的一切生机，在苏离的皮肤表面之上竟能看到裂痕。这股力量似能将他撕裂，血肉之躯竟寸寸碎开，就如同不断转动磨盘，将里边的麦黍摩成细小的粉末。

    见不到点点的血雾，从那些裂开的缝隙中看到的是浓郁的光泽，以至无人会相信一个人的身体里会是这个样子。

    是天公的咆哮，神明的惩戒，恍惚之下，那先前还完好的身子，此刻却已然化成点点闪着青光的粉尘飘散在空中。剩余未了的雷蛇还在此飞速流动游走着，意犹未尽的它们仿佛通了人性，肆意地舔着那生命的残渣。

    命运的磨盘还在转动着，没有停息的它意味着事情不会轻易结束。漂浮的青光持久未散，因为有着眷恋，它们不约而同地做出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运转。

    青光凝聚的轮盘缓然转动，更像是一个玄奥莫测的法阵，道道光纹都是无边的生命之息。

    伴随着点点雷霆的青光中出现了一个人形，那显然便是苏离无疑了。但即便如此，那命运的轮盘还未休止，周围运转开来的却是一轮明朗的弯月与无数的子夜星辰。

    肉身尽毁，却能够重组，这是何等的奇迹。悬浮在半空中轮盘之前的苏离长发飞舞，衣襟难安，生机浓郁，有着强大的声势。但若是仔细观察，却又与之前有着很大的差别，此时的他看上去便是林楚当初看到的埋藏在苏离身体中的真身，是其最真实的模样。

    发色泛青，面容不知精致了几多，但那些多年在外流落受风春雨打的痕迹都已经消失，白皙风雅，甚是华丽。

    眼眸睁开之时，光彩焕发，浓郁碧绿的光泽是新生的生命，方才降临到了这个世界。仰目看向空中，雷云被那一道惊天电流震散，漆黑压低的黑幕消失不见，夜空中的绚丽多彩尽展示了出来。无数璀璨的繁星，悠悠流淌在夜空中，每一颗星辰之上都富有勃勃生机。

    在死与生的抉择中，苏离选择了生！

    此时看得清楚脚下的水面，就可以直接悬停在之上不会下落，就像是习得了什么高深的秘法轻功。幽深的水面倒映缓然流动的星辰，奇异至极。

    水天交接的远方是整整五座巨大的石碑，无法看清楚细致，但也有十分奇异的感受。看到了周围一切的事物，不知先前所发生之事的苏离内心茫然，还余荡着那滚滚的雷云之威。但随即身后的轮盘猛然闪动，化成了道道的流莹沁入了身中，他似乎已然明白了一切。

    发丝飞扬，衣襟狂舞，周身的星辰月刃也同时化成能量进入了身体之中。五座虚无缥缈而又遥不可及的石碑焕发着什么光彩。

    苏离看到了林楚来到这里的痕迹，那惊天动地的战斗过程全然不是邓熊之辈能够触及的。眼看一尊化成三尊再变成五尊的巨像，如今已是那安静在那里的五个高大石碑而已，但是他们似乎始终都在守护者一样东西。

    忽然间的一股强烈拉扯感席卷了全身，苏离只觉得自己在此处的时间似乎不多了。再观赏了一番四周的景象，无尽的神念充斥了脑海，在自己意识离开此处的最后一刻，那充满生与死的气息的身形终究是出现在了眼前。

    一连睁开两次眼眸，这一切虚幻得仿佛不可置信。深深吸入了一口气，夜空依旧璀璨，不过已然不在之前那个地方了。

    无人知道天空中被掌门施法窥探未来所招来黑云是被苏离这心中一个小小的经历所驱散的，但那毁灭的打击依旧刻骨铭心。雷霆将它的心神与身躯摧毁的痛苦是实质的感受，令他永远也无法忘怀。这一番过后，自己的心神似乎得到了别样的升华，埋藏在心中一直无法出现的真正的自我此时方才有些显露的意思。

    随手一招，之前被打散的月轮重现在了眼前，与此同时的无数星辰光点覆盖了全身。然而在此惊喜之余苏离恍然察觉到了体内的变化。

    这不得不令他吃惊，辛苦多日所修行来的养气中期修为垂直跌落了养气初期的境界，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即便此时的炁比之前要浓郁精纯多倍，根基也愈加稳固，但是综合的修为比上以前不知跌了多少倍。

    窥视者体内灵树之上挂着的孤零零的一个果实，甚至都比不过那水灵种，或许这就是重新获得月刃星辰的代价吧。

    轻轻抚摸着月刃，修行中的众人也发觉了外边的变化，仰头望向忽然间变得璀璨的夜空，他们都默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