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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回:苍云缘河尽,风起露为霜

    这巢河面上已然结出冰霜,浅浅如溪水般,说不定哪天就断绝了。但凡脱离了冉青长老法力范围,苏离大抵就能从此出了东山。

    铜铃声声响起,逐渐远离,巢河的尽头就不再是苍云门了。

    此时天气寒凉,然而再无人能取暖,身上穿着几斤的衣物,此后苏离鲜有地一个人行路,他心中感受到了同从罗军手中逃出那段时间般的悲凉。但若是他真正有心能够看看这千里冰封,恐怕也会为这壮观景象而感慨。然而眼前的景象从始至终都未曾变化,从而便显得枯燥无味。

    苏离的意识不太清醒,他仿佛已然陷入了魔渊,光阴也被无限拉长,难以遥望尽头。巢河并不经过苍云门的建筑,因此苏离能够直接走出这千里的仙山福地。

    夜深了,苏离“捡”了头野鹿,生了堆篝火,鹿腿滋滋冒油,小竹筒煮雪翻腾。从乾坤袋中拿出一点儿林楚留下的盐巴洒在上方,也不知熟没熟,便直接往嘴巴里送,甚至不知不觉中一条鹿腿便只剩下空骨了。

    扛着三条腿的野鹿,苏离身上有些肮脏,倒像一个北方山野间的猎户,全然不是一个修士的样子。

    玄鸟门东山更东,不知多少日,苏离发现自己已然走出了苍云门,因为眼前的几户人家的小屋如此真实,而他也只想变成一名猎户的模样见人。

    这几户人家不待见苏离,他只能在满是白雪的棚院中过一夜,不过如今的他以不在意太多。灯火不久消散,苏离久久未睡。

    人烟往往预示着更多的人烟,这大乾人口还算较多,苏离并未换上干净的衣物,一幅邋遢样放在人群中不会有人在意,凡人是无法看出苏离的修为的。再次可算是能够有些许物质上的享受,他在感到寒凉时能饮一碗腾腾冒气的热汤。但总不免有些看人低的商铺老板,但看到那一整块白花花的银子便不再说什么。

    这里当处高寒之地,自此往前朝向低处,因此便更加富有生机,也不用再遭受皮肉之苦。苏离将背上背着的一些野味卖了些铜币,一步一个脚印地踏上前程。

    而在这过程当中他并没有放下修炼的事,不如以前每当夜间便睡在客栈当中,夜间便坐在冰凉凉的地面上,即便空中云层密布,他也总能看破几点星光。这便是南方的不好,放眼全年又能有几个晴日?

    苏离下了山,天上落下的就不是白雪了。点点朦胧雨浥湿了厚重的衣服,干脆就把这能洗出几斤泥来的破布扔在了荒野间,换上了大乾人所常穿的衣物,撑了起一把算是低调的伞。

    巢河与其他几段溪水在此汇成了柳花江,如今寒冷的江面上披蓑戴笠的渔翁还撑着竹竿为谋生计。这块地方大都是生活在江湖底层的人。

    每当夜幕降临,江面上都会结出一层薄冰,苏离罕见得没有观星参悟,反倒来到了江边。一脚踏上结上一层薄冰的江面,若是常人恐怕得直接落入冷水当中。

    脚踏薄冰,苏离飞升跃到了江水中央,一股浓浓的道韵将其包裹。干脆盘膝而坐,冰层没有丝毫动静,仿佛能承担起千钧之力。

    随着夜色深沉,周围温度愈发降低,然而苏离衣着单薄,却似乎没有任何动弹,甚至在他的毛发之上都已出现淡淡冰霜。这是此处前所未有的最冷的一个冬季,恰逢给了苏离一个最好的修行悟道的机会。

    寒气已入体三寸,外人若能触碰到苏离的身体,必然会被吓一跳,就如同一具死人的尸骸。但那颗富有生命力的心脏却还在不断节律地跳动,苏离体内还有浩瀚的炁海与灵气,在筋脉中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运转着。

    渐渐地,苏离的身体周边泛起了淡蓝色的莹辉,这是他水灵种中的灵气。然而若再仔细观察,这些如水般灵气竟也同江水般化为了冰霜,且具有了比之前强悍不知多少倍的威能。

    天方破晓,苏离不觉身下已结冰三尺,这是他参悟一夜的杰作。但不同于对于炁的修行,这一晚上他意识始终清醒。四周环顾见无人,离开江面到了一隐蔽处,灵气运转手中蓝光涌现,再经意念催动,一块冰锥便悬在手中。向前一推,冰锥子便飞速击向前方,一块石头便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印痕。

    见此苏离心中大喜,难免有些骄傲的情绪,连忙将其压制住,这是修行中人的大忌。

    寒冬凌冽,这段时间的确不好熬,然而自从苏离领悟了这一小伎俩之后便不惧寒冷。他脑海中只有心中的执念,脚步一直朝着前方走着,就这么便走过了寒冬,然而此次再看到复发的春意已经不知是多少次,或许是被愁心冲昏,再无曾经的喜悦之心。

    细柳萌芽,后便时值三月,顺着柳花江一路前行,鲜有人烟的风华雅亭,正值曲水之处,便看这些文人雅客坐于江边流觞,苏离心中生起了兴趣,便在一旁隐蔽之处观赏。他此时衣着纯粹是山野村夫的打扮,自己也只随着慕洁学过些许小伎俩。

    酒杯顺着水流落下,凝聚了众人目光,流落在一人身前,他便饮酒作诗。苏离看得正愉悦,但总觉身上不自在,仿佛有人在洞察着他。连忙打量着一众人,却无一人的目光向此投来。他自认是潜藏得十分隐蔽,不会被他们发现。

    听着那人临场所念出的诗,的确有几分功底,即便他声音不大,苏离也能够听得清。

    酒杯一人人地流落,然而停留在一位长须瘦削的一人之前,苏离的心神顿住了,目光死死地投在了此人身上,苏离能够从他身上感受到十分深厚的气息,这无疑是一位修行者。

    知道此事,联想先前的经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此人能够立马发现自己隐蔽的踪迹,定然修为不浅。

    苏离再仔细看了看其他人,发现也的确只有这一人特例。他的声音甚是清晰,作的诗中也仿佛另含深意,苏离越听越慌神,这话语就如同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意心头,明潭秋波不敢留,青丝恨不成白首……”

    就这么摇头晃脑地念叨着,只是瞟了一眼苏离,那人便再没偷来过目光了。然而其他人听到此诗也没有表现出太大起伏,大概是没有看好他。他们大抵不知道此人是修行者,更不知他深厚的底蕴,此人仿佛是隐藏在凡俗之间的高人。

    这些文人雅客在此一坐便是数个时辰,闻着淡淡传来的酒气,苏离也不想要憋屈自己,来到这里最大的酒楼,一把白花花银两给了掌柜,一人独自上楼去了雅间。

    可说苏离上了苍云山之后便再也没沾过酒水,那时候哪有什么比酒好喝的玩意儿,此时能敞开怀来,可不让自己舒爽。

    这一饮可好,直接喝到了夜幕,隐隐的醉意上头,干脆就躺在座椅上直接睡着了。苏离去了苍云门之后从来也没睡过觉,每当夜间便观天象而参悟修行。

    这家酒楼不论朝暮日夜开张,因此几个下手见到苏离躺在座椅上没有动静也不会打扰。

    残烛摇曳,春寒料峭,像是苏离这般在酒楼雅间中的人都是富家公子的人物。然而酒楼门旁躺在屋檐下身上破烂衣衫单薄无家可归的几个乞丐却与之形成了鲜明对比。

    日月代序,苏离恍惚间惊醒,因为天涯边欲将起来的寒日传来了不一样的气息。他才明白自己已经荒废了一夜,但不成办法,再招呼人给自己上了几壶美酒便离开了。

    看到眼前这凄凉的景色,这些乞丐有老有少,横七竖八地躺着就像是尸体一般。然当苏离的目光投在一老一小的两人身上才顿住了,只见小孙儿身上盖着一件厚实而满覆淤泥的厚重衣服,那正是苏离之前所抛弃的。而那老汉受在孙儿旁边,衣衫单薄褴褛,如虬枝般的手臂半环绕在孙儿的身上,脑袋摇摇欲坠,仿佛一夜未眠。

    见此情景,苏离感怀,这老汉仿佛察觉到了有人走来,敏锐地睁开了眼,环抱着小孙的手更加紧实一些,警惕地看着苏离。他们爷孙俩不少被这些富家子弟欺负,因此对苏离同样也有着戒备之心。

    苏离摇了摇头,连忙蹲下身来,诚恳道:“老人家,我并无恶意,我同是贫苦人家出身如今间您与小孙儿如此遭罪,实在心中不忍。”

    话罢,苏离手中一晃,一个满是银子的小袋就递上前去。

    然而这老汉仍不敢放下戒备之心,无言盯着这鼓鼓的小袋子,仿佛不屈接受这“施舍”。苏离恍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礼,但是见老汉这妻寒样,便把身上外衣脱下,盖在了他的身上。

    再次走进了酒楼买了些许可充饥的食物,用布包裹着放在了老汉的旁边,他还是一言不发,只是用深陷的小眼盯着苏离的一举一动。

    “老人家,您和孙儿日后保重,我必须得离开此处……”

    话说了一阵,苏离便转身离去,渡过柳花江又是百里横岭,那又该是风餐露宿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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