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回：不逾柳花渡，千尺妖藏深

    话说苏离来到柳花江渡口，此时已是未央之夜，他并不想要乘渔夫的船渡江，而此时也正能够尝试新领悟的“为霜”之术。

    脚踏水面，本该落入其中，然而蓝色光晕笼罩，苏离的脚底便凝上了一层厚厚的冰，以至他能够站于其实行走。不禁心中大喜的同时，脚步不停向前迈进，江面铺出来的是一条窄窄的冰道。月轮引路，以不至看不清路而晕头转向。

    如此苏离轻易地来到了江面处，四周寂寥无人，空旷得有些可怕。这柳花江虽然唤作江，但由于在上游，江面并不甚宽阔，而此时见到的景象令苏离也有些迷离，仿佛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无底深渊。

    炁海催动，月轮明朗，星汉璀璨，然而还是无法见到对岸。回头看去，原先离得不远的渡口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离心中茫然一片，兴许只是自己的多虑，这是莫大的安慰。不顾这么多，继续前行，当看到对岸的陆地之后才放下了一口气，抹了抹手掌心的冷汗，果然是自己的幻想。

    然而等到苏离上了岸，才意识到自己哪里是渡了江，这分明是先前的渡口，这不过打了个转儿。可他始终都由着月刃引路，岂会弄错了方向？

    当即再次尝试渡江，在向前行进的同时不断回头盯着渡口确保方向没错。但恍惚间走了一段距离，江面上便泛起了大雾，在夜色中伸手难见五指。明月星光被遮盖，苏离甚至难以再见到它们的任何光彩，冷汗再次浸湿了全身。

    心头一硬，苏离干脆奔跑起来，如一阵轻风在迷雾的江面飞奔。蓦然间，只觉得身前仿佛有些许东西，以为是对岸的陆地，便高高跃起，意想一跃横江。

    阴风袭来，寒意阵阵，苏离只觉身上被千钧之力拍打，下一刻已然浑身湿透，冰冷的江水附着在身上。江面风浪大起，此时再想前进半步都成难事。

    苏离仍不肯放弃，洪浪飞舞，有两股水势在此交织。苏离的水灵种哪怕有养气末期的修为都再难以撼动这波涛半分，在平时，哪怕是山川巨石都能够被它冲裂。

    苏离不得不放弃，然而正当想回头之时一股巨浪再次袭来，强劲的力道几乎令他支离破碎。这一浪掀起了滔天水势，苏离已然意识模糊，再难挺住，便昏倒在这江中。

    这惊人的水势起起伏伏脱起了苏离的身体，以至于他没能落入江中窒息而亡。数个时辰过后，天刚放晓，再看苏醒的苏离已然被浪潮拖拽到了渡口处。

    大雾已散，此时他浑身淤泥，身上妻寒无比，牙关紧咬，站起身来想到之前所发生之事不禁暗暗侥幸的同时也大感怪异，这柳花江底下有妖魔不成。

    烈酒下肚，一股暖意充斥了全身，干脆打算等到天亮时分找到个船夫带他渡江。

    想到这里，苏离环顾江面，却发现没有一支船停泊，又哪里来的船夫？他愈发肯定了那个想法，这水底下藏着不凡之物。

    想到如此，苏离一待便到天明十分，又在此停留了大半个时辰，果是无一位船夫或人来渡这柳花江。既然有偌大的一个渡口，又安会没有一只船呢？这是最为奇怪之处。

    不能如此干等下去，苏离离开柳花渡前去找人询问一番，当他提及柳花渡一词时人皆惊诧，便猜测到苏离大概是外乡人。这是一个方及束发的小伙儿，见苏离彬彬有礼，便悉心地为其解惑。

    聊了一阵，从前这柳花江渡头朝暮船只停泊，繁忙不止，两岸人门交流往来，这处也算是繁荣。然而就在前些阵子，渡河的船只都莫名消失在江面，镇上人也弄不清，便说水底下是来了些不干净的东西。柳花渡旁几里的乡亲们都连忙搬走，深怕被妖鬼缠身。柳花江可是这个小镇子的命脉，若是不通哪能行？镇子里的人便请了个话说是德高望重的老道士，他再次掐诀念咒施法话说是已经将妖魔降服，然而只是个江湖骗子，拿着整整几十两银子逃之夭夭。

    而如今再无人敢渡江，苏离若是想要前行，还得绕到几十里外的蟒溪山处。

    这才算是明白了这一切，便点点头，连忙感谢这位小伙。如今过不了江这也不是办法，凭他这点修为，必定是干不过河底这妖怪的。

    毫不迟疑，苏离朝着蟒溪山前行，然而就在途经了柳花渡之时，他恍然停留下来，因为在寂寥的码头旁出现了一叶小舟。见此情景，便连忙跑上前去，却发现这要渡江之人竟是之前见到的那个老乞丐已经他的小孙子。

    “老人家，您这莫非是要渡江？”苏离远处高呼大喊，下一刻便来到了岸边，然而却没能得到什么回应。

    看着老乞丐起桨欲行之势，苏离便再次喊道：“这柳花江下有妖怪。”然而依旧没能得到什么回应。然而看着欲渐远离的小船，苏离复语道：“老人家，我能否与你们一同渡江？”

    然当令苏离惊奇的是这老乞丐竟有了反应，双桨挥动，小船便回到了岸边，似乎是允许了苏离登上小舟。

    见此，苏离大喜，但心中又有不解，顿然觉得眼前的老乞丐不凡，明知水底有妖怪，如今依旧照渡不误，莫不是想与小孙并带上苏离寻死不成？但没作多想，途中苏离想要结果船桨来代替老汉，当他的手触碰到木杆正想接来之时，却被老汉一把甩开。

    “好大的力气！”苏离心中诧异，但是他从这老乞丐身上全然感受不到修行者的气息，但是凭他那干枯的身躯岂能把自己给挣脱？

    注视着缓缓后退的码头，江水无波，水面寂静，苏离便打量起这个没有看自己一眼的小屁孩。这小孩虽说是与老汉一同流落街头，长得倒是水嫩，皮肤光洁，不算消瘦，倒是有些发胖，仿佛哪家的小少爷。

    仿佛感受到苏离投来的目光，那小孩竟鄙夷地瞟了苏离一眼，又不懈地转头去呆呆地望着见面。苏离只觉得前所未有得尴尬，便挪移开目光，观察着周围的景色。

    小舟很快来到了江面的中心，似乎异常平稳，然而正当苏离奇怪而警惕之时，昨夜那幅景象再次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宽广的江面之上泛起浓雾，这对苏离来说简直就是乌烟瘴气。不出所料，远离平静的水面刮起了大风，江水如同被倒翻般剧烈颤抖。苏离连忙看向持桨的老乞丐以及他的小孙子，两人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仿若早已知道此等情景一般。

    一时间，他说不出什么话来，甚至已然手足无措，或许他冒险把生命搭在了老汉身上，但是他现在彻底地不把他们当成普通的乞丐。

    船身剧烈晃动，以至于苏离难以站稳，一个踉跄差点落入水中。波涛汹涌中，他只能见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即使瘦削单薄，但站在那儿仿若山岳般一动不动。

    浪潮汹涌澎湃，即使苏离此时对水的掌控与感悟已经不能算弱了，但在此刻他仍只是一个凡人。一个浪头下来，粟米般大小的小舟彻底地翻转在激湍中被撕裂了大几块，苏离此时也深陷江底，受浪潮拖拽着，失去了意识。若不是苏离身上有那么点修为保命，恐怕此时会被潮水给直接撕裂开来。

    本以为此次必将丧命，然而苏离却能够再次睁开了眼，眼前的一切是从未见过的景象。苏离浑身湿透，周围却没有水，也能肯定这里绝不在水岸之上，仰头望去，浑浊不堪，只有不知何处投落下来的光亮。

    身边的植株也不比寻常，似乎总要怪异上几分，而此处的灵气也异常充沛。

    苏离服用下一枚恢复修为的丹药，此时他浑身酸痛，但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此时他看不见那个老头与小孩的身影，此时也没闲空去找到他们。

    恍然间，苏离转过头去一看，十足被吓了一跳，一个似人非人似鬼非鬼的脑袋在眼前急速放大。不成多想，左手凝炁、右手聚灵便朝着前方一推，爆炸的巨响传开，尘土飞扬，苏离后退几步化解威势，而那怪物此时也没了动静。

    好一会儿苏离才能看清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但等看清时才觉得更加毛骨悚然，只见这是一具未腐败完全的人的尸骨，脸上模糊一团腐烂的肉散发着咄咄逼人的恶臭。而这个骨架受到苏离攻击之后便碎成了渣渣，此时正安静地躺在地上。

    “这莫不是那些消失在江面之上的渡江人，如今岂会变成这样？”苏离再次回想之前骨架朝着自己攻击的模样，按常理来说人死后变成这幅样子岂能动弹，苏离唯一能想到的也只是被妖鬼附身而诈尸于此了。

    知道此处必定不知这一具尸体，苏离提心吊胆，料想当初就不该随着老乞丐一同渡江，搞不好自己被妖鬼缠上下场也不会好上多少，恐怕是要葬送在柳花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