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京城里的人,有些被调到了别的地方,有些人则是消失得无影无踪。顺天殿一天比一天多,一天比一天少。一波又一波的新血涌上来。总而言之,这是今年冬天以来,京城里最冷的两个月。

    寒冬时节,京城之中,大雪连绵,连绵数日。梅里溪刚刚走出县衙,车轮已经被车轮盖住了一半。身为顺天监尹,此时也是颇为忙碌。现在,京城里又多了一个职位,那就是民事诉讼。无官无禄。这也成了许多官场上的丑闻,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没有人知道这张小报是从哪里弄来的。

    所以很多大臣都跑到了顺天司的门口,让梅里溪立刻把那些蛊惑人心的家伙全部拿下。但很遗憾的是,梅里溪已经接到了皇宫的密令,所以他并没有答应。一些口碑不好的大臣,原本就被朝堂改革吓得不轻,现在更是吓得不轻,有不少人干脆不上朝,或者是生病了。

    梅里溪从清晨一直忙碌到傍晚,实在是累坏了,进了车厢后,不停地喝着茶,觉得口干舌燥。现在的顺天殿事务繁多,又要应付大臣来信,又要应付各种传闻,如果靠谱,但又比较要命的,则要交给锦衣卫,忙得不可开交,惹了不少人。这违背了他这些年来,从不与人为敌,也从不站队的规矩。

    这一天的大雪已经停止,夕阳西下,夕阳落在了梅家的门口。大门上的红色油漆已经剥落,露出了里面的两尊石狮。没有丝毫的威势。

    马车缓缓停下。

    梅里溪觉得有些奇怪。

    “说不通。他撩起帘子,吹了吹手上的热气,车夫却不见了踪影。夕阳的余晖从梅里溪的肩头洒下。

    他的视线被一片阴影所遮蔽,然后向后倒去,落在了车厢的边缘,梅里溪的动脉被割破,鲜血汩汩而出。

    梅里溪横卧在地面上,没有太阳的影子。他的眼睛猛地瞪大了。他口中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微微一颤,随即一动不动了。忽然,那匹拉着马车的马儿发出一声长嘶,发足狂奔,向着巷子的另外一头狂奔而去。他的双腿上,不知道何时多出了一条绳子。于是,这位威风凛凛的京兆尹,就被一辆马车从巷子里拉了出来。

    紧接着,就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

    ……

    ……

    落在关口处的细雨,打湿了肥肥的草地,也打湿了高阳城。而在他的东边,则是锦州和凌河城。守在城墙上的士兵藏在屋顶,忽然看到一辆马车从孙府开了出来。他慢悠悠地走到城门前,像是受到了鼓舞,又像是一棵松树,立在那里。他握着斧头,却浑然不觉。

    孙承宗坐在一辆马车上。再次出发,往京而去。

    梅里溪是个可怕的家伙,据说是由一匹骏马拉着走的。这才被守城的士兵所救。浑身上下,全都是青一块紫一块,早就没有了气息。京城里到处都是传言,有人说梅里溪摔死了,也有人说是被人报复。

    梅家的大门外,铺着一张木板床。此时,秋家已经被城卫军团团围住。一名身材略显消瘦的青年军官,面色惨白地看着梅里溪的遗体。

    “你说,像你这种老奸巨猾的家伙,为什么会成为别人的目标?都说害人不害己,你倒好,年纪轻轻就死了。我不是说过,不能与人结仇,也不能选择阵营吗?”

    一名女子嚎啕大哭,咒骂着杀死自己丈夫的凶手。男人取下了自己的面罩,目光中带着一丝决然,“你口口声声说要韬光养晦,但你这几次,不就是为了让自己处于最危险的境地吗?跳来跳去,不吭声?”

    “都统,你要不要……”那名副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查!”

    朱由检就在这间皇家的书房里,临窗而立。

    “皇上,梅公子已经陨落了。”

    “梅里溪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终究是死了。”朱由检看着天空,叹息道:“你还想挑战我?这一次,没有第二次!”京城的官场错综复杂,如果朱由检有一对火眼金睛,又或是有几分心机,倒也不怕,但他担心的是,他的眼光太差,会毁了他的家业。周延儒,梅里溪,孙承宗,都是他最信任的人,任何一个人的死,都是他的遗憾。

    “皇上,梅先生的封号还未确定。”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担忧。

    朱由检脸色阴沉,望着头顶的乌云,仿佛要将自己最后一口气都吐出来,“谥曰:文忠!”

    地面上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又开始下雪了。阴沉的天色,像是被墨水染红了一样。那些还在街巷里跑来跑去的人们,纷纷打着雨伞,步履蹒跚。京卫的队伍踩着雪地,身上的铠甲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领头的人手中没有武器,而是握着长剑,脸上的表情与天空一样严肃。

    梅家人不断的登门拜访,京城里大部分的同事,都是前来悼念的。无论他是真心的惋惜,还是虚情假意的同情。梅家的祠堂里,所有人都是一副丧父的模样,有的人捂着脸,有的人则是捂着脸,摇着头,唉声叹气。

    京卫的队伍,速度不减,继续向前推进。

    三根香,两根白色的蜡烛,一根白色的蜡烛。梅家的祠堂很简陋。

    “果然是梅里溪之子。”李道正双手捧着三根香枝,用衣袖向那根白色蜡烛递了过去。他看起来,比去年更老了。将燃着的火焰吹熄,李道插进了香炉里,喃喃自语:“没想到,一向谨慎的老梅,竟然会是这样的下场。说完,他轻轻一笑,将手搭在了那人的肩膀上,转身离开。

    “李先生,我父亲惹到什么人了?”

    李道正准备离开大殿,忽然停下,朝那名身穿铠甲的青年望去。因为脚步匆忙,积雪堆积在他那张冷硬的头盔上,待屋子里稍微暖和些,便融化成水珠,洒在那人的面上。

    李道默然不语。

    “李公子,我爹得到的是什么?你就不能堂堂正正的去弹劾他?朝堂上,何时有这么阴暗的地方,需要刺杀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李道沉默良久,终于点了点头,说:“每个人都是各顾各的。”

    话音落下,他便往雪地里走去。

    一声“人各为其主,天杀地”,将这一世的百味,全部都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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