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3节 江南王世子

    “喂，小姑娘，还记不记得我教给你说的那句话？”

    时至今日，苏力尔原本以为自己早已无所畏惧，可当他亲眼所见那名年轻的都朝兵士冲进人群中疯狂地劈刺杀戮时，被惊动的不止有那几个和他同行进寨的都朝骑兵，还有苏力尔握紧木杖的右手，始终不停地在发抖。

    夷南族小姑娘早就害怕得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她的姐姐。听到苏力尔喊她，小姑娘原本埋进姐姐怀里的小脑袋，稍稍往旁边侧了侧。

    她只露出半边脸颊，小心翼翼地将目光瞥向苏力尔，怯生生地喊道：“阿库瑟肯达尤岐，那日拉肯达厉......”

    “没错，就是这句。”苏力尔看向小姑娘，面露出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又平缓地呼了出去。

    苏力尔对着小姑娘悉心叮嘱道：“记住这句话，想要有所取，难免有所弃。”说完他再次收起笑容，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装有十枚金币的布袋子。

    扬手将布袋丢掷到小姑娘脚下，苏力尔拄着手杖蹒跚着向前走去。

    “你......你们......你们胆敢无故屠杀我拉努寨寨民，我势必要到都护大人那里讨个说法去！”

    苏力尔经过老族长身旁时，老头子正挥舞着拳头怒吼。

    “你们赶快去把那两个丫头看押起来，事关我们性命，这次务必要将她们带回到都护府，快去！”刀疤脸兵士急切地叮嘱着另外两名兵士，全然没有注意到蛮南族青年苏力尔从他们身边走过。

    “究竟发生了什么？长腿他们两个到底怎么了？”

    络腮胡子队率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捏紧新兵肩膀，他尽量放慢语速，强装镇定地询问新兵。

    “死了，都死了，马还在，人死了，马枪，我们的枪......”新兵跪倒在地，嘴里不停地胡言乱语。

    “谁杀的？什么枪？看见杀他们的人了吗？”

    络腮胡子队率不停摇晃着年轻兵士的肩膀，他试图再追问出一些细节，新兵却只是自顾着喃喃低语。

    “看起来目前为止，你似乎很难从他口中得到什么有用的回应。”

    苏力尔走到两人跟前止步，他脸上写满了不屑的神情。

    “小兔崽子，别以为我会放过你。”络腮胡子猛然旋过身，右手同时挥拔出腰间佩剑，不假思索地用剑尖直刺进苏力尔的左侧胸肩。

    “我这样一个废人，死不足惜。”鲜血透过衣襟在苏力尔胸前染出了一团红晕，他仍旧不为所动，且不忘讥讽，“倒是各位忠心耿耿的都护府骑兵，这次无故屠杀了十几名拉努寨寨民，看来你们全都难辞其咎。”

    看着苏力尔说话时那双紫红色眼瞳所散发出的异样光芒，络腮胡子队率目光锐利地质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啊……”

    苏力尔饶有兴致地抬起眼，看向前方跪倒在地的年轻兵士，遂即对着他轻喊道：

    “我是来自群舞山脉的苏力尔，蛮南王苏加胞弟。喂，你刚刚应该看到了吧，死去的同伴身上插着你们自己的马枪，那是我的主意，听说你们都朝人把这叫做‘其人之道还治其身’，我们蕃延摩人称之为‘以狗之牙还咬狗身’。”

    最后这半句话，是苏力尔临时起意脱口而出的。

    他担心前面说出的话不足以激怒年轻兵士，于是才想出了此番谬论，倘若被他的都朝语老师听到，恐怕是要被气昏过去了。

    苏力尔眼见年轻兵士听完他这番话，愤然拾起了丢落至一旁地面的佩刀，站起身不顾一切地冲向自己。

    络腮胡子队率大吼着“不能杀他”却来不及阻止。

    苏力尔在心中不断地提醒自己，计策最终还是按照原本计划，要由他来完成这最后的一步，才算是走向了成功。

    虽然这是苏力尔这辈子谋划出的所有计策中，最烂的一条末策，但是想想这条末策可以为蕃延摩人的未来埋下一颗希望的种子，可以助他大哥再次举兵北进迈出征途，苏力尔也算是心满意足了。

    冰冷的刀刃刺进苏力尔左边胸口的刹那，他只感觉到一股热流想要涌出身体，随后是由远及近的耳鸣，控制不住渐渐闭合的双眼，直到他失去最后一丝力气，任由身体后仰着倒去。

    就这样结束了啊，这短暂的十几年。

    如果说还有什么贪恋，或许，就是这天下吧！真想去看一看这世间的大好河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