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不死者·神屠·勃尔斥
他像个虫子般蜷缩成一团，潮湿的石砖并没有比周身更凉，他全身发紫，皮下正往外不断渗血，眼看就要气息奄奄，忽感一只五指张开的手掌牢牢捏紧了他的头颅。
慕鸿夜的脑海深处瞬间亮如白昼，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上方，竟赫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眼瞳。
那双眼瞳在光亮中来回扫视，像是在寻觅着什么，突然又直勾勾地盯向前方，四周立即陷入无尽黑暗。
黑暗的尽头隐隐出现一道湛蓝色光束，波动的光点渐渐勾勒出一头回望的白鹿，鹿角上似乎还栖息着一只羽毛生得缤纷而艳丽的长嘴小鸟，它们只在远处的尽头驻足回望了少倾，遂即背过身影径自消失在了黑暗中。
“哦？是这样吗？”纲罗一只手捏紧慕鸿夜头颅，一只手将斗笠重新戴回头顶，漠然审视着眼下将死的青年，他突发奇想，喃喃低语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身为到访者，我就送给这片大陆一个小小的礼物。”
神屠只身倚靠在石窗前，全程目睹着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纲罗缓缓收回那只五指张开的手，将掌心面向自己，口中同时吟诵起繁复密语，不消片刻，五个指尖便依次亮起猩红光芒。
他用那只手轻抚过青年流彩剧毒发作的额头，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瞬息间，青年额头竟也闪亮起同样光束。
纲罗继续用手指快速划过他前额，似是写了些什么，他额头那束光顿时开始剧烈闪动。
他又趁机捏开青年泛紫的薄唇，另一只手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了几粒黄豆般大小的透明小晶石，松开手任凭晶石掉落进青年嘴里，再猛然用力抬了抬他下颌，将小石子送进了腹中。
眼见都朝青年身负流彩剧毒，毒发已至末期，本该回天乏术，他淤紫的肤色和皮下渗血却渐渐消退，面色很快又恢复常态，神屠难掩亢奋之色。
“你们究竟从何而来？”
他已经太久没有对什么事情抱有如此浓厚的兴致。
“这可说来话长，”纲罗攥紧五指的瞬间，点点猩红光芒凭空消散，“不如我们先摧毁此塔，远离是非之地，再作长谈。”他起身面向朔越轻微颔首，后者心领神会，徐徐走至近前，俯身扛起了仍昏迷不止的都朝青年。
“也并非不可，只是要想拆毁这座百余年前出自那人之手精心布置的结界之塔，吾还需亲身前往东尽迷林之地，去收集几个小物件，不然草率从事，只会让你我付出不必要的惨痛代价。”
“那么就恭请大人今夜先暂离此塔，来日屈尊与吾等同行，直到塔破咒除那天，再各赴前程。”纲罗说着侧开身子让出去路。
神屠反倒怔在原地，半晌，他忽然轻问一句：“今夕何年？”
“都朝历宝禄十六年，”纲罗与朔越相互对视一眼，又补充一句，“也就是都朝公历一百一十八年。”
“那真是太久了。”神屠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三人就此沿着螺旋阶梯走下俘有塔。
沿途他们前往日常用作存放物品的房间，神屠不忘取走那些尚未食用的鸟蛋，而后三人辗转去往塔内几处重要地点，神屠用石笔依次做好标记，确认并无遗漏，方肯离去。
他们途经那道森寒的冰霜之桥，很快来到了有着众多蛮南族兵士整装列队守候的湖岸。
纲罗首先为那名迎面走来的蛮南族权贵引荐道：“这位既是当代蛮南族人优秀的领袖，小蛮王苏力尔的兄长，蛮南王苏加。”
苏加走至近前，朝塔内走出的男子行了个藩延摩人常用的见手礼，开口用一句简单的都朝通用语问候道：“你好，敬候已久。”
神屠却只想尽快面见多年来与自己互通有无的忘年之交，他左右四顾，不见其人后直言不讳地疑问道：“苏力尔呢？”
“小蛮王大人数日前不幸于夷南地一座偏僻小寨辞世。”恭候蛮南王左右的译者轻微颔首，郑重回复道。
纲罗见机俯身贴靠近神屠耳边低语了几句，听闻原由过后，神屠不由得略带惋惜地感叹道：“那或许是他远离麻疮症病痛折磨最有价值的方法，只可惜藩延摩人就此失去了一位重要领袖，他本有机会带领原住民时隔百年再度夺回这个大陆的统治权。”
“诸位若不介意，”神屠边说边顾望左右，匆匆扫了一眼近旁，见几名头戴斗笠的神秘人不久前已合力解除临时结界，陆续返回到纲罗身边，“请允许吾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忘年挚友短暂凭吊几日，那之后，再商讨吾该如何履行诺言的事。”
“我王在最近的大营备有美酒佳肴，请诸位随王上移步至车内休憩，我们即刻启程。”译者拱手作揖，刻意用都朝礼仪恭敬地诚邀。
这时自北边树林响起一阵虎啸，众人寻声相望，但见红衣少女驱使着座下棕黑黄虎，正朝着湖边徐徐踱来。
神屠吩咐众人稍作等候，他孤身一人迎面走去。
“能驯服兽王山虎之人，无非出自群舞山涧菅一族，涧菅族后辈此番鼎力相助，又有何所求？”
兽王山虎踱步至神屠傍边畏葸不前，仰天一声长啸。
红衣少女当即从虎背纵身跃下，面朝神屠单膝跪地，拱起手朗声回道：“晚辈正是涧菅族人菅红缨，此番确有事求于神屠大人。”
“但说无妨。”神屠一只手轻抚着山虎额头。
“大人既知我族，想来也有耳闻，我族自百年前那场惨烈的血漫河之役伊始，因夷南族联军临阵背叛事件所牵连，遭他山族大祀天杀身施咒，使我族人世代受短寿困扰。”
神屠对此讳莫如深，血漫河之役，神屠·勃尔斥曾亲临战场，那是藩延摩人与都朝帝国的终极会战，双方列阵于多罗兹河畔，整场战争总动员已逼近百万。
奈何决胜日战事初起，藩延摩人逢遭夷南族联军临阵叛敌，致使交战东战场右翼兵团涧菅族部队孤立无援，不战而降，两者皆可谓咎由自取。
“世传神屠大人掌握长生不死之术，后遇小蛮王指点，有幸助大人脱离俘有塔禁锢，红缨今后甘愿追随大人左右，只望大人他日可授红缨一窥长生的秘钥，救涧菅族人于水火之中。”
“长生不死术。”
不死者·神屠·勃尔斥攒眉打量着眼下未经世事的涧菅族少女，喟然长叹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人能长生不死？不过都是在天地间苟且偷生罢了。”
少女听闻答复，眉间明显有个顿蹙。
神屠则话不停歇继续说道：“不过涧菅族后辈若是有心想修习一些延寿之术，倒是可以傍吾左右，只是今后吾之所向，无不凶恶险境，旦夕祸福，全凭人一念之间，你要审慎地思虑清楚。”
“只要有一丝可能使涧菅族人摆脱短促的宿命，晚辈自甘全力以赴！”菅红缨再次拱手朗言道。
“想不到在这片大陆的百年以前，竟也有此等造化者。”
纲罗负手直立于望川湖前，再度翘首观摩起那座似可触及星辰的通天黑塔，不禁慨然称赞。
“事情看起来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简单。”朔越仍肩扛着昏死过去的慕鸿夜，追随在纲罗左右。
“万事开头难。”纲罗不忘用一句新学不久的谚语打趣。
“但愿如此。”朔越随手拍了拍慕鸿夜倒悬在他身前的背脊，“他该怎么办？”这个只因纲罗一时兴起，不吝忤逆天道而被改变了余生命运的人，朔越对他那极目可见的未来，反倒由衷生起了几分怜悯。
“艺术品的诞生当然是为了提供给看客们观赏，”纲罗的眼底充满了惬意，“不过我从没真正指望过他们有朝一日能去充分理解个中含义。”他嘴角仿佛噙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慕鸿夜的脑海深处瞬间亮如白昼，在一片白茫茫的光亮上方，竟赫然出现了一双巨大眼瞳。
那双眼瞳在光亮中来回扫视，像是在寻觅着什么，突然又直勾勾地盯向前方，四周立即陷入无尽黑暗。
黑暗的尽头隐隐出现一道湛蓝色光束，波动的光点渐渐勾勒出一头回望的白鹿，鹿角上似乎还栖息着一只羽毛生得缤纷而艳丽的长嘴小鸟，它们只在远处的尽头驻足回望了少倾，遂即背过身影径自消失在了黑暗中。
“哦？是这样吗？”纲罗一只手捏紧慕鸿夜头颅，一只手将斗笠重新戴回头顶，漠然审视着眼下将死的青年，他突发奇想，喃喃低语道，“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身为到访者，我就送给这片大陆一个小小的礼物。”
神屠只身倚靠在石窗前，全程目睹着接下来不可思议的一幕。
只见纲罗缓缓收回那只五指张开的手，将掌心面向自己，口中同时吟诵起繁复密语，不消片刻，五个指尖便依次亮起猩红光芒。
他用那只手轻抚过青年流彩剧毒发作的额头，另一只手竖起两根手指，口中念念有词，瞬息间，青年额头竟也闪亮起同样光束。
纲罗继续用手指快速划过他前额，似是写了些什么，他额头那束光顿时开始剧烈闪动。
他又趁机捏开青年泛紫的薄唇，另一只手从随身口袋里掏出了几粒黄豆般大小的透明小晶石，松开手任凭晶石掉落进青年嘴里，再猛然用力抬了抬他下颌，将小石子送进了腹中。
眼见都朝青年身负流彩剧毒，毒发已至末期，本该回天乏术，他淤紫的肤色和皮下渗血却渐渐消退，面色很快又恢复常态，神屠难掩亢奋之色。
“你们究竟从何而来？”
他已经太久没有对什么事情抱有如此浓厚的兴致。
“这可说来话长，”纲罗攥紧五指的瞬间，点点猩红光芒凭空消散，“不如我们先摧毁此塔，远离是非之地，再作长谈。”他起身面向朔越轻微颔首，后者心领神会，徐徐走至近前，俯身扛起了仍昏迷不止的都朝青年。
“也并非不可，只是要想拆毁这座百余年前出自那人之手精心布置的结界之塔，吾还需亲身前往东尽迷林之地，去收集几个小物件，不然草率从事，只会让你我付出不必要的惨痛代价。”
“那么就恭请大人今夜先暂离此塔，来日屈尊与吾等同行，直到塔破咒除那天，再各赴前程。”纲罗说着侧开身子让出去路。
神屠反倒怔在原地，半晌，他忽然轻问一句：“今夕何年？”
“都朝历宝禄十六年，”纲罗与朔越相互对视一眼，又补充一句，“也就是都朝公历一百一十八年。”
“那真是太久了。”神屠不禁摇了摇头，发出一声长叹。
三人就此沿着螺旋阶梯走下俘有塔。
沿途他们前往日常用作存放物品的房间，神屠不忘取走那些尚未食用的鸟蛋，而后三人辗转去往塔内几处重要地点，神屠用石笔依次做好标记，确认并无遗漏，方肯离去。
他们途经那道森寒的冰霜之桥，很快来到了有着众多蛮南族兵士整装列队守候的湖岸。
纲罗首先为那名迎面走来的蛮南族权贵引荐道：“这位既是当代蛮南族人优秀的领袖，小蛮王苏力尔的兄长，蛮南王苏加。”
苏加走至近前，朝塔内走出的男子行了个藩延摩人常用的见手礼，开口用一句简单的都朝通用语问候道：“你好，敬候已久。”
神屠却只想尽快面见多年来与自己互通有无的忘年之交，他左右四顾，不见其人后直言不讳地疑问道：“苏力尔呢？”
“小蛮王大人数日前不幸于夷南地一座偏僻小寨辞世。”恭候蛮南王左右的译者轻微颔首，郑重回复道。
纲罗见机俯身贴靠近神屠耳边低语了几句，听闻原由过后，神屠不由得略带惋惜地感叹道：“那或许是他远离麻疮症病痛折磨最有价值的方法，只可惜藩延摩人就此失去了一位重要领袖，他本有机会带领原住民时隔百年再度夺回这个大陆的统治权。”
“诸位若不介意，”神屠边说边顾望左右，匆匆扫了一眼近旁，见几名头戴斗笠的神秘人不久前已合力解除临时结界，陆续返回到纲罗身边，“请允许吾为这位素未谋面的忘年挚友短暂凭吊几日，那之后，再商讨吾该如何履行诺言的事。”
“我王在最近的大营备有美酒佳肴，请诸位随王上移步至车内休憩，我们即刻启程。”译者拱手作揖，刻意用都朝礼仪恭敬地诚邀。
这时自北边树林响起一阵虎啸，众人寻声相望，但见红衣少女驱使着座下棕黑黄虎，正朝着湖边徐徐踱来。
神屠吩咐众人稍作等候，他孤身一人迎面走去。
“能驯服兽王山虎之人，无非出自群舞山涧菅一族，涧菅族后辈此番鼎力相助，又有何所求？”
兽王山虎踱步至神屠傍边畏葸不前，仰天一声长啸。
红衣少女当即从虎背纵身跃下，面朝神屠单膝跪地，拱起手朗声回道：“晚辈正是涧菅族人菅红缨，此番确有事求于神屠大人。”
“但说无妨。”神屠一只手轻抚着山虎额头。
“大人既知我族，想来也有耳闻，我族自百年前那场惨烈的血漫河之役伊始，因夷南族联军临阵背叛事件所牵连，遭他山族大祀天杀身施咒，使我族人世代受短寿困扰。”
神屠对此讳莫如深，血漫河之役，神屠·勃尔斥曾亲临战场，那是藩延摩人与都朝帝国的终极会战，双方列阵于多罗兹河畔，整场战争总动员已逼近百万。
奈何决胜日战事初起，藩延摩人逢遭夷南族联军临阵叛敌，致使交战东战场右翼兵团涧菅族部队孤立无援，不战而降，两者皆可谓咎由自取。
“世传神屠大人掌握长生不死之术，后遇小蛮王指点，有幸助大人脱离俘有塔禁锢，红缨今后甘愿追随大人左右，只望大人他日可授红缨一窥长生的秘钥，救涧菅族人于水火之中。”
“长生不死术。”
不死者·神屠·勃尔斥攒眉打量着眼下未经世事的涧菅族少女，喟然长叹道：“这世上哪有什么人能长生不死？不过都是在天地间苟且偷生罢了。”
少女听闻答复，眉间明显有个顿蹙。
神屠则话不停歇继续说道：“不过涧菅族后辈若是有心想修习一些延寿之术，倒是可以傍吾左右，只是今后吾之所向，无不凶恶险境，旦夕祸福，全凭人一念之间，你要审慎地思虑清楚。”
“只要有一丝可能使涧菅族人摆脱短促的宿命，晚辈自甘全力以赴！”菅红缨再次拱手朗言道。
“想不到在这片大陆的百年以前，竟也有此等造化者。”
纲罗负手直立于望川湖前，再度翘首观摩起那座似可触及星辰的通天黑塔，不禁慨然称赞。
“事情看起来似乎远没有想象中简单。”朔越仍肩扛着昏死过去的慕鸿夜，追随在纲罗左右。
“万事开头难。”纲罗不忘用一句新学不久的谚语打趣。
“但愿如此。”朔越随手拍了拍慕鸿夜倒悬在他身前的背脊，“他该怎么办？”这个只因纲罗一时兴起，不吝忤逆天道而被改变了余生命运的人，朔越对他那极目可见的未来，反倒由衷生起了几分怜悯。
“艺术品的诞生当然是为了提供给看客们观赏，”纲罗的眼底充满了惬意，“不过我从没真正指望过他们有朝一日能去充分理解个中含义。”他嘴角仿佛噙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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