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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流彩

    “如果你曾听闻过这样一句话,”慕鸿夜的语气变得平缓而坚定,“人们常说,害人者终害己,如果你曾听闻过这样一句话,那么我愿将它作为你死后的墓志铭。”他的詈骂仿佛一柄无形短刃,直刺进了马保平突发火热炽盛的手心。

    “这是......”

    马保平低头俯看着那只不久前捏碎繁生花草的手,掌心竟渐渐淤青发紫,皮下正往外渗出点点血迹,连带着整只手臂剧痛难忍,如同被烈火炙烤一般。

    “呃——啊——”

    马保平不堪其苦,当即发出一声惨叫,他果断掐紧前臂脉络,慕鸿夜趁机用左手艰难地撑起背脊,反身将马保平掀翻在地。

    流彩剧毒很快沿着马保平的手臂毒发至前额,他整张脸憋得肿胀发紫,那样子虽与葬身湖底的容晚如出一辙,可显然容晚的遗容要更为安详。

    慕鸿夜猜想这或许就是善与恶的不同,每个人终有一天都将面临衰亡,不过人生的尽头究竟意味着残败还是绽放,这取决于他们生前是否足够坦荡。

    他没有漠视着马保平毒发身死,而是缓缓走至近前,俯下身将刃尖抵至他的脖颈,后者平躺在地痛苦万分,泛红的双眼早已怖满血丝。

    “告诉我那个夷南族孩童的下落。”

    慕鸿夜不能确定马保平是否还听得见外界声音,他问话时尽可能趋身贴靠近马保平耳边,反复低语。

    马保平吃力地活动着那两片全无血色的青唇,鲜血不断从他两边嘴角往外流淌,周身四处的大小关节皆已开始由皮下往外爆血。

    慕鸿夜只能用力将匕刃扎进他的项颈,眼看着马保平抽搐两下彻底断了生气,他也跟着向后倒了下去。

    今夜的星辰份外闪耀。

    慕鸿夜一个人沉默地躺在草地,早已记不清自己究竟仰望了多久星空,当妹妹宁彩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他几度想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谈起。

    “有人托我转告一句话,他说他接受了你的开价,经过药师柏夫子救治,那名北花少年已经脱离了危险。”

    宁彩的声音格外清脆,仿佛穿透了星辰,穿透了月色,直击人心灵,使他如释重负。

    “还有那些行刺者,他们穷追不舍,竟追杀至半葫芦药铺,好在苏涯休大叔和那位贵客公子的武士随从共同连手,将他们剿杀殆尽。”

    她伸手试图拉拽起慕鸿夜。

    “本想着这次如果能侥幸活命再去寻你,没想到却让你先救了我一命。”慕鸿夜有意避开宁彩的手,凭自己费力站起了身。

    “我们早晚都要学会自救。”宁彩有些不明所以地收回了那只向前伸出的手。

    “这是中了流彩剧毒?”

    中年剑客环抱着质朴长剑独自站在马保平尸首前,他耷拉着脑袋认真打量了一番。

    “苏涯休大叔是母亲的旧识,这次幸好有大叔及时出手相救,我们才能从叛匪的围困中顺利脱身。”宁彩快速扫了一眼慕鸿夜的右肩,“这位就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她直言为二人做了个简短引见。

    “右肩的伤势看起来极为严重。”苏涯休举目直视着慕鸿夜,朝他轻微点头示意。

    慕鸿夜颔首回应道:“暂无大碍。”

    “还有件事......”宁彩几番欲言又止,还是决定直言相告,“苏涯休大叔从一个将死的行刺者口中逼问出了一些真相,有关这次刺杀的背后指使......据传源自一封出于江南王府的密函。”

    宁彩无从知晓整个刺杀事件的来龙去脉,可从一些细枝末节的琐碎小事里,她似乎察觉到了某些异动,“或许外公的那封信件迟迟未到,也是其中一环。”

    宁彩的揣测似乎并非无迹可寻。

    慕鸿夜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临行前的那场晚膳,那正是慕鸿夜领受天子诏书被敕封为江南王世子那天,他同时收到了那封告知他生母病重消息的书信。

    “今后身为泼墨城世子,你要去做的事情还有很多,那个人的生死早已和你无关,你心中当下所系,应该是这泼墨城中未来将依附于你的一众子民。”对此父王的态度一如往昔在他面前提起生母时那般厌恶。

    “可世子也只是想见生母一面,人伦孝道正是平日里父王对世子和孩儿的教诲,故此恳请父王应允。”养母璃氏之子,慕鸿夜同母异父的兄弟慕羽丰,得知此事后,陪同他一起跪求父王。

    “一个当幼子尚还在襁褓中时,就能狠心弃之离去,并在此后二十几年间,莫名其妙消失踪影的人,谈何为人母,谈何孝道?”

    父王固守己见,甚至将要勃然大怒之际,养母璃氏及时出现,缓和了父子间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

    “菜啊饭啊都备好了,夜儿,丰儿,难得你们父王今天抽出身来,晚膳只陪我们母子三个,我啊,亲自做了一道羹,你们还不快去尝尝。”养母璃氏走上前去扶兄弟两个。

    当她扶起慕鸿夜时,养母轻微张开的嘴角尽可能保持不动地低语道:“你想去见生母的事情,就交给为娘。”

    于是当天晚膳结束不久,在养母璃氏的帮衬下,慕鸿夜顺利地瞒过父王,动身前往了夷州商洛郡。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应该即刻离开夷州,我会竭尽所能护送你回到江南王府。”苏涯休此番决定,不单出于对宁彩有所承诺,更深的用意源自内心深处对已故挚友埋藏多年的愧疚——当年若非苏涯休一意孤行,挚友也不会被卷入泥泽,更不会无故背离至亲,终其一生流离江湖。

    “我还不能走。”慕鸿夜深望向远方丛林尽头的通天黑塔,“有些事我还要回到半葫芦药铺去向北花少年交代。”他不由得捏紧拳头,久久无法释怀。

    宁彩有所耳闻此行北花少年的姐姐也曾一同前往寻药,她因此不难理解哥哥历经生离死别后的固执己见,只是一个人的坚韧究竟能有多少极限,她仿佛透过他当下疲态尽显的背影,捕捉到了一些答案。

    星月交辉的夜晚,没有人注意到宁彩头顶的那枚硬木发簪,簪首那颗原本乌漆漆的石头,里面正散发出点点微弱光亮,仿佛隐隐回应着今夜寒芒灼耀的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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