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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差点火候

    东方的疑问让秦双笑一夜未眠。

    她想,如果自己父亲这一支并没有参与徐敬年的交易,甚至对此事一概不知的话,她可以考虑考虑回家看看。

    但她一想到家里人给她安排的各种麻烦事,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没有一件是问过我意愿的。”她气的嘟囔了一句。

    白染衣背对着她,也没睡着。听到这一句,大概猜到了她在想些什么。

    “你家里没派人找你?”她问道。

    秦双笑翻了个身,双手枕在脑后道:“当然找了,但我既然都逃出来了,哪儿那么容易就被他们找到。”

    白染衣默了会儿:“卖进酒楼后要被断掉联系,正合你意。所以你故意待在酒楼里迟迟不肯透露自己的身份。”

    “对!”

    白染衣不咸不淡的评价了句:“有恃无恐。”

    秦双笑转头瞪了她一眼:“你是想骂我不识好歹,白眼狼吧?”

    “没有。”白染衣顿了下,声音有些轻:“我跟你差不多。”

    “你说什么?”秦双笑来了兴趣,“你也是溜出来的?你家是哪儿的?”

    白染衣没理她,“睡觉。”

    秦双笑却不肯放过,喋喋不休的追着她问。

    “难道你也和家里人闹掰了?你没想过回家?”她干脆侧过身来对着她的背影道:“那你后悔了吗?”

    白染衣转头瞥了她一眼:“你后悔了?”

    “怎么可能!”秦双笑一口否定,“我是问你。”

    白染衣将手肘搭在眼上:“那你为什么跟着卓嫂出来?”

    “我……我那是不想待在酒楼做苦力了,你别乱揣测我。”她恶狠狠道。

    白染衣没拆穿她。

    她一个人咕咕囔囔:“他们总是问都不问就替我擅自做主,总是美其名曰的说为我好为我好,我去哪儿都要问,做什么都要管,烦都烦死了。一点都不尊重我,我干嘛会后悔?”

    白染衣一直没理她。

    夜一深,身边人就自然而然地歇了。

    白染衣却一直清醒着。

    她想对秦双笑说“你其实已经很幸福了。”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因为她知道这话听起来并不令人舒适,意思跟别人骂自己不识好歹一样。

    其实幸不幸福自己能感觉得到。秦双笑也许是耍小性子和父母闹矛盾,也许是真的父母管的太紧让她无法表明自己的独立。

    但爱与恨交织着,无论现在站在哪一面,爱始终都在。

    这种感情羁绊最深,只要某一方想通了、退一步,就能将所有风暴息止。

    大多数都是幸运的,都能等来风暴偃旗息鼓的那一天。毕竟血浓于水,时间也会磨人。

    但自己的情况似乎有些不一样。

    白染衣盯着银镯,从她身后看就像睡着了一样。

    她其实什么也没想,也没有激起什么情绪来。她只是突然觉得,有些孤单。

    但还好,没有沉溺其中,还能分神听听窗外的风声。

    大概是东方真的借了点安心的力量给她吧。

    这晚她睡得很好,梦里罕见地没有出现任何压抑的场面。

    她只在模模糊糊的画面里听到东方对她说“你很好,你没有错,你要相信你自己。”

    梦很短,只在合眼时出现了一瞬,此后一夜无梦,睁眼便是晴朗。

    ***

    等到江故病完全好已经是好几天后了,就像孙靖说的,日子过的太安逸了反而让人心里惴惴不安。

    但也没有多么安逸,因为铺子上的事确实越积越多。

    王临风在应天留了好些日子,来信说打算过两天回京城处理这边的事,让江故先撑住,但别太勉强。

    但江故做什么事都是竭尽全力的,不存在什么“别太勉强”。

    又或许是徐敬年发现孙靖逃走后虽然始终找不到,但也没爆发出什么,猜测他也许还是一无所知便缓了紧逼的节奏。

    但这一缓,就缓出了大事。

    街上又开始陆陆续续张贴起寻人的画像,每张画像上的人各不相同,但都有个共同点——

    全部都是酒楼里的人。

    不幸中的万幸是,还没看到有张贴王府里这三位画像的。

    酒楼掌柜一死,不少人趁机逃了出来,还在一一排查人数。

    江故得来的消息,今晚徐敬年要去天香楼。

    “约了人?”棠月问。

    “或许。”他答道。

    “你怎么套消息只套一半的啊?”王识很是不满。

    “能套到徐敬年的消息已经很了不起了,要不是江故四处跑接触的人多,这消息还不一定能被我们得知呢,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棠月怼了他一句。

    “这次去天香楼很有可能是去核对人数,或许还会来些应天的人。”东方道。

    “天香楼里应当有送去酒楼的奴隶名单,红湘也在其中,不能被他查到。”卓嫂担心道:“应天的人也来的话,应该就是秦家。正好,让小秦跟着回去。”

    “我才不要回去!更不要被秦家人拽回去!”秦双笑立刻拒绝道。

    “你不回去你打算干嘛?再被抓一遍吗?有家不回你还想赖在这儿了?”卓嫂不客气道。

    “我就不回去!来的人还不一定就是我认识的呢,万一一点儿都不亲,谁还管我家在哪儿。”她理直气壮道:“万一他们不想暴露这些勾当,半路上把我杀了怎么办?”

    卓嫂被堵的哑口无言。

    “我看小秦说的也在理。一个家族的也不见得每个人都感情深厚,与其把希望寄托在说不清道不明的人身上,不如让小秦先待在这里。”红湘道。

    秦双笑一把搂住她的胳膊:“红湘姐说的对,不能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的命交到别人手上。”

    “今晚我去一趟天香楼,你跟着一起吧。”东方道。

    秦双笑点点头:“正好,我也去看看究竟有没有我家这支参与其中。”

    卓嫂点了下她额头:“若是没有就算了,有的话赶紧跟他们回家。”

    “我才不回家!”她叫道。

    红湘看了他们一眼,手指卷着发梢低下了头。

    *

    晚上小桃将秦双笑乔装了一番,看着像个假小子。她对着镜子做了几个男孩子常做的动作,满意地跟着东方出去了。

    他们走了没多久,白染衣就见棠月从自己房里出来轻手轻脚的出了府。

    她本想过去提醒一句最近不要四处露面,就见棠月骂骂咧咧的从书房里出来了。

    “你怎么在这儿?”她诧异道。

    棠月显然刚吵了架,表情还没收:“我就进去和姓江的讲几句话,被气出来了,没见过这么聊天的,不到三句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白染衣皱起眉:“刚才有人穿着你的衣裳出去了。”

    “穿着我的衣裳?”棠月大惊。

    “红湘呢?”

    “不在房里吗?”

    两人相视一眼,立刻去房里找人。

    房里空空,柜子里的衣裳也空了一套。

    “完了,她不会是跟着东方去天香楼了吧?”棠月着急道:“天香楼里那么多人都认识她,她过去不是送死吗?”

    “你留在府里,我去看看。”白染衣转身便走。

    “诶你小心点儿!”棠月在身后喊道。

    *

    白染衣带上了许久未带的面纱,在暗巷中一路急行。她并没有选择跟踪红湘,而是直接抄近道埋伏在天香楼附近。

    她到时徐敬年也刚好进去,白染衣掩了掩自己的身形,想必东方和秦双笑也已进了天香楼。

    过了一会儿,就见红湘穿着棠月的衣服从街上慢悠悠的转过来。

    白染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进了拐角处。

    红湘一惊。

    “你来这儿干什么?”白染衣问她。

    红湘卸了脂粉,也没有和平常一样故意搔首弄姿。猛地一看,居然在她脸上看出了些疲态。

    只是这双含情眼笑起来丝毫不减风情。

    “白姑娘特地来拦我的?”她笑道。

    “你知不知道天香楼的人都认得你?”

    她低头笑了声,“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当初被天香楼送出来的,自然再清楚不过。”

    “那给个理由。”白染衣并不打算跟她废话。

    “你想听长的还是短的?”她问道。

    “短的。长的你会说实话吗?”

    红湘被猜中心思,笑着点头道:“我来拿个东西。”

    白染衣皱起眉:“什么东西?我帮你拿。”

    “那可使不得。我的东西还是自己拿比较好,万一你把磕着碰着了怎么办?你赔我?你可赔不起。”

    白染衣盯着她:“家里人留的?”

    红湘没回答,依然只是勾着唇。

    “心上人留的?”

    红湘的笑容没变,但眼里的光忽然僵了几分。她笑的更大了些:“姑娘猜这个做甚?好生没趣。”

    “那就是心上人留的。”白染衣半分情面不给。

    红湘顿了顿,还是笑着:“姑娘这是何必?猜中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么。”

    “你又是何必?不过一个曾经之物,不值得用当下来换。”

    红湘听了这话愣了下,忽然笑弯了腰:“小姑娘,你还没经历过情爱吧?”

    “没有。”白染衣坦然道:“但我分的清轻重缓急。”

    “好好好,那我便来说服你一下。”她靠在墙上,抬头看了一眼明月。

    慢慢开口道:“我呢,有个青梅竹马。我俩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互生情愫。但我家境比他好太多,他除了感情什么都给不了我。我自然是受不得这种委屈。”

    红湘仰着脖子,像只天鹅,有些骄傲。

    “所以我就选择听从家里人的安排,嫁给了一个富商的公子。算是……门当户对?”她忽然笑了下。

    “但是?”白染衣道。

    “对,但是。我虽然享受了我想要的富裕生活,日子过的很顺心。但彼此之间终究是没有什么感情。你知道像这种好赌又没有感情的丈夫会做出些什么吗?”她眯了下眼,似乎在回想着那段时光。

    “他污蔑我对他不忠,导致我名声尽毁,娘家人也不要我了。他把我卖了,就是现在你看到的这样。”

    “那你的竹马呢?”

    “死了。”她收了笑,露出了眼角的细纹。“为了我死的,投河自尽。是不是很傻?”

    白染衣不予置评。

    “我当初觉得他傻极了,为了个女人就肝肠寸断,悲痛欲绝?谁会这么傻。”

    “现在呢?”

    “现在啊。”她伸了个懒腰。“也没多大转变,还是觉得他傻。”

    “只是这人啊,总是贪心不足。也怪这人生总是不能两全,感情和富贵似乎只能选其一。我尝过有财无情的日子,不太合人意。现在不想要钱了,只想要情。”

    “可他已经死了,你还活着。”白染衣语气平静无波。

    “嗯,那便怪他还留了个念想给我。人是活在回忆里的,你不觉得吗?有了念想就能续上曾经的遗憾。”

    白染衣看着她:“你和我见过的其他人有些不一样。”

    “哦?怎么说?”红湘揉了揉脖颈。

    “我来京城遇到的第一个案子,凶手也是一个富家千金,和你差不多,嫁了个门当户对的丈夫。可是丈夫不爱她,性子也软弱。她为了夺情和夺取正妻之位,害死了正妻。但是她自己终究也没能如愿,死了。”

    红湘嗤笑了声:“愚蠢。竟然想在一个不爱她的男人那儿夺情。夺权我还能理解,毕竟是为了自己。只是方法太鲁莽,愚蠢至极。”

    白染衣点点头:“第二个遇到的还是一个家境不错的小姐。她和一个穷书生相爱,为了他屡破家规,不过出了意外死了。那书生为了给她报仇,苦找凶手但无能为力,也死了。”

    “听起来倒是令人惋惜,彼此相爱却不能长相厮守。”红湘唏嘘了声:“这便是天道不公了。”

    “我一开始觉得或许她听了家里的话嫁了个门当户对的,至少相敬如宾能活的舒心一些。”白染衣面无表情道。

    封建女子大多受三纲五常捆束,只为情太难也太累了。能找到一个志趣相投又肯白头偕老的实在太难得。

    或许人最后还是孤独的,婚姻只是为了让生活变得更加舒心一些。

    但红湘和秦蓉的例子却把一个看似不错的答案推翻了。

    情又变成了一个必需品。

    白染衣看了她一眼:“你们富家千金还真是各有各的痴。”

    是不是钱多涨的。

    红湘笑起来:“那你怎么不说被你遇到的人最终结局都很不幸呢。”

    被自己遇到的秦蓉、周如兰、谢生,确实都很不幸。

    这倒是没法反驳,白染衣选择沉默。

    “嗯,听了这么多,我大概能知道你想说我特别在哪儿了。我既不完全贪财也不完全贪情是吧?”

    “嗯。你看起来很清醒,但又不太清醒。”白染衣直白道。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清醒了?”

    “你出现在这儿就挺不清醒的。人不是活在回忆里的。”

    白染衣顿了下,大概是这句话从自己口中说出令她自己都十分惊讶,白染衣觉得自己可能是被东方上身了。

    “我们争的是朝夕。”她道。

    或许是她语气太过坚定,巷子里静了一瞬。

    红湘忽然扶着墙笑了好半天。

    “你说的很对啊。但是小姑娘,有些东西你还没尝过,你不懂其中的滋味。我前半生一直在为我自己而活,后半生想换换方式了,但我还是我,我还是在按照自己的方式活。死了生了无所谓,我只要我不后悔。”

    红湘拍了拍她的肩:“你挺聪明的,但是在感情方面还是差了点火候。”

    白染衣垂下眸,没有说话。

    “行了,现在你也清楚了,别拦着了,我要把东西拿回来。”

    白染衣拽了她一道,“我陪你。”

    她低下头抿了抿唇:“你说的我没有体会过,所以懂得不彻底。但有一件我明白——结局无所谓,我只要问心无愧。所以,我必须陪你一起,否则我可能会后悔。”

    红湘看着她,良久后弯起眼睛道:“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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