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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用心良苦

    东方带着秦双笑进了一间房守株待兔。今晚来的人确实非富即贵,梅姨根本无暇顾及他们这些普通客人。

    但房里不止他们俩,还有一名妓子。

    “哟?两位小公子?”她有些诧异,但很快拂了过去。想来应该是见过大场面的。

    “二位要我怎么伺候?”她把玩着发梢走过来,看了秦双笑一眼:“这位小公子还没及冠吧?看着甚是清秀。”

    东方从怀里拿出一袋药粉,不加遮掩的倒进水中,递给她:“就这么伺候,喝了它。”

    女人娇俏地看着他的微笑,三指捏过杯口:“公子真会玩。”

    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晕了过去。

    秦双笑目瞪口呆:“还有人上赶着中计的啊。”

    “窗边有小口,别被人发现了。”东方道。

    “哦。”秦双笑乖乖趴在了小口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有些过于听话了。

    “啧。”她转过头,“你别使唤我。”

    东方看她一眼,不温不火道:“我请你别被人发现。”

    秦双笑这才满意地重新趴回去。

    就是这表情和说的话明明很礼貌,怎么听着还是有点不爽。

    她琢磨了一下,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便老老实实趴在窗口边盯着门外。

    他们这间房在一层,里间窗户打开是一条窄巷,探头出去可以看到窄巷外的大路,不出意外的话,徐敬年就从那儿经过。

    此时东方就站在里间窗户边,正准备打开窗户就听见秦双笑在门边喊了一声。

    “我看见徐敬年了!”

    东方转过头:“继续盯着门口,你的任务是看看有没有你认识的秦家人来。”

    “哦。”秦双笑又没了声,继续趴着。

    她看起来懒怏怏的,其实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外的一举一动。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的家人究竟有没有参与其中。

    既然徐敬年已经到了,东方就没有什么必要再探窗查看。

    东方站在窗边思索了下,决定让秦双笑留在屋内继续盯着,自己晃悠出去找到徐敬年,看看究竟有多少势力牵扯其中。

    刚准备动身,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窗外响起。

    东方挑起眉,又靠了回去。

    两人离窗户很近,说话的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但还是听的一清二楚。

    一位音色略显沉静,说话冷淡干脆。另一位音色成熟些,说话总喜欢拖着婉转尾音。

    虽然关着窗,东方却像亲眼见到了这两人。

    “嗯。你看起来很清醒,但又不太清醒。”

    他听见白染衣如此道。

    东方没忍住笑了起来,话说的这么直白又诚恳的估计也没谁了。

    不了解白染衣的人会觉得她特别像一个机器人,说话总是哪里痛往哪里扎。别人都是看破不说破,而她偏要捅破。

    其实挺招人恨的。

    但只要了解她便能知道,她随心肆意,是因为她不觉得这些应该成为一种束缚。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原则和底线,没有分寸无所顾忌。

    “那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清醒了?”

    “你出现在这儿就挺不清醒的。人不是活在回忆里的,我们争的是朝夕。”

    白染衣的语气很坚定,一如当初东方跟她说的一样。

    巷子里的两个人有一瞬间都没说话。

    东方也一愣。

    而后环抱着手,靠着墙面低下头,笑了。

    他肉眼可见的心情非常好,因为秦双笑就肉眼无意瞥了他一眼,活像见了鬼。

    她迅速扭回头,还是专心做自己的事比较好。

    巷子里白染衣拽住红湘,要陪她一起。

    身后的窗户突然被人推开,白染衣瞬间警惕回头,撞到东方的视线后,脑中空白了一瞬,然后肩膀慢慢垂下,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别从大门走,人多眼杂。”东方对她笑了一下,眼里的光熠熠夺目。

    “窗户可以吗?我接着。”他抬起两指轻点了下窗台,等着她的回应。

    白染衣的目光轻扫过他的指尖,然后目测了下窗台高度。

    “你可以吗?”她转头问红湘。

    “当然没问题。”红湘答应的不假思索。

    白染衣回过身定了一下,看着东方的眼睛道:“好。”

    东方便朝她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指骨瘦长分明,微微弯曲着。

    白染衣看着这只手犹豫了一瞬。她下意识虚握了下自己的手心,然后随着呼吸慢慢恢复原状。

    “有劳。”她最后挣扎了下,握住这只手,利落的翻了过去。

    再无间隙地和东方一起撑着红湘,助她过来。

    可能是衣裳不便,红湘不小心被长长的袍角绊了一下,扭到了脚踝。

    动静太大,把在一旁聚精会神的秦双笑吓了一跳,转过头就见房里莫名其妙的多了两个人。

    红湘揉着脚踝“嘶”了一声,秦双笑立刻注意到她受伤,赶忙过来帮忙扶着。

    “你们不用这么大阵势,才三十岁,不至于扭到脚就残了。”她开玩笑道。

    秦双笑惊异的看着她:“红湘姐,你都三十了?看着一点儿都不像啊,我一直以为你才二十几。”

    “哈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至今还没有人能猜中我年龄的。”她大笑着凑近白染衣,“是不是看起来和她一样年轻?”

    秦双笑“唔”了一声,心想:倒也不能这么比。

    但出于同甘共苦的姐妹情谊,她点了点头。

    红湘轻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秦双笑立刻岔开话题道:“红湘姐你怎么来了?这里的人应该有不少都认得你吧?”

    “哦对了。”红湘转向东方:“方才你全都听到了?”

    闻言,白染衣轻轻抬眸,也等着他的回答。

    东方注意到了目光,点头道:“冒昧了。”

    白染衣心里一动,倏然垂下了目光。很奇妙的感觉,心里像被人挠了一下。

    “那正好,省得我再解释一遍。”红湘整理了下衣裳:“我要找的东西在一个人那儿,现在我要去找她拿回来。”

    “我跟你一起去吧,在这里根本看不出个名堂来。说不定那些人早在我们来之前就到了。”秦双笑道。

    东方要她待在这里本意是为了保护她,也没打算真让她认出些什么。

    但秦双笑性格执拗,要她一个人乖乖留在这里显然是不可能的。

    “小秦和我的目的不一样,先跟着你吧。”红湘对东方道:“交给你照顾了。”

    东方点点头,“先出了这扇门再说。”

    红湘道:“好办。这种地方,男人都是来寻欢作乐,女人,便是那乐子。”

    她打量了下白染衣:“你这模样气质只能扮做个清倌人,艺伎。至于我,随便哪个,信手拈来。”

    “你戴着这个。”白染衣要将面纱解给她。

    “哎,不必。这儿不还有一个吗?”她看向晕在榻上的妓子。

    “一看便是个红倌人,卖艺也卖身。按着天香楼的规矩,普通倌人卖艺的时候是定要戴着面纱故意遮掩的。她身上定有,借用便是。”

    说着,还真在那人怀里摸出了一条粉红的面纱,转身便戴在了自己脸上。

    “我们上楼,你们呢?”

    “徐敬年也在二楼。”秦双笑答道。

    “好,那便一起。”

    门一开,红湘就自然地搂住了男装模样的秦双笑,有说有笑的带着她往前走。

    有她做示范,白染衣看了东方一眼。

    轻轻抓住他衣袖一角,淡定道:“走吧。”

    东方低眸看着自己被抓住的衣袖,眼里渐渐浮出了笑意。任她抓着自己默默跟在身后。

    白染衣低下头,在面纱的遮掩下,眼中也闪过一丝浅淡的笑。

    有些东西就在彼此的心知肚明下悄悄发酵着。

    他俩的感情非常奇怪,明明对彼此的心意都看的十分清楚,但只要摆到明面上,白染衣就一定会躲、会回避。

    只有借助一些看似“不得不为”或者“正常不过”的理由才肯越过这条警戒线。

    她总是缺了点勇气,认为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只敢在自己划的那一亩三分地里雀跃,多了就慌了。

    红湘忽然回过头来,目光在他俩身上一扫而过。“巧了,我要找的人也在这儿。”

    她要找的人是艺伎柳青。但她在棠月被赎出后被选为了新任花魁。作为花魁,自然是要在今日为徐敬年等身份不凡的贵人服务的。

    “看来要等一会儿了。”她道。

    转头却见身边的秦双笑紧蹙着眉一眨不眨的盯着帘幔后的几人。

    “怎么了?认识?你家里人?”

    秦双笑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严肃道:“是我小伯父。”

    “你小伯父?”红湘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个看起来十分练达世故的人就坐在徐敬年斜对面。

    桌子是圆桌,里面人的余光无法透过帘幔扫到他们。

    “坐在小伯父旁边的是我二伯,其他的不认识,应该是秦家别支的。”她抓紧栏杆道:“二伯和小伯父参与了?那我父亲这支,应该就不在了。”

    红湘瞥了她一眼:“哦?你如何得知的?”

    “我爹是嫡出长子,他俩与我爹素来不和,总是为了那点家产明争暗斗,时不时会联合起来给我爹使绊子。奴隶交易油水这么厚的差事,他们不可能带我爹一起干。”

    说完,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怎么?看到你家不参与其中高兴了?”红湘拆穿道,又问了一句:“你对他俩感情如何?”

    秦双笑知道,这种交易不是光明磊落的正当交易,迟早会出事。

    “能有什么感情?巴不得让他们早点进大牢。”她毫不客气道。

    “小丫头记仇挺厉害。”红湘笑叹了一句,转眼重新扫过那桌人,目光凝了一瞬,又自然的移开了。

    “客套结束了。”白染衣道。

    台上弹琴的柳青正在收琴准备离开,梅姨从后带着几个娼人迎过去,接着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看便知有话要对那桌人说。

    “行了,那我们便不呆在这儿了。”红湘又转头扫了一眼东方和白染衣,最终笑着对东方道:“小秦交给你,各自办完回王府再见。”

    东方颔首道:“好。”

    “徐敬年认得你。”白染衣松开手,临走时低声对他道:“别近身,小心。”

    东方笑道:“好。你也不要乱来。”

    白染衣没作声,良久后才模糊的“嗯”了一声,转身跟着红湘离开。

    东方皱起眉,他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

    红湘回过头,目光从东方身上转了回来,笑着拍了拍白染衣道:“本以为你还没开窍,没想到啊。”

    她兀自感叹了句:“真般配。”

    白染衣却沉默着。

    她注意到了她情绪不对,便问道:“怎么了?看你这样子,你俩还没成?你还有什么顾虑?”

    白染衣无意和她多聊这些,但有些问题始终埋在心底不能得到解答,她迫使自己冲动了下。

    “我不了解这种感情该怎样做才是正确的,也没有把握能走的长久。”

    “就这个?这也叫顾虑?”红湘短促的笑了下:“你这叫杞人忧天,胡思乱想。”

    白染衣看着她,心里想着:“你最好说出些有用的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都这样,一开始就抱有过高的期望,总幻想着什么天长地久、海枯石烂。有用吗?只会徒增心理负担。试也不敢试,总怕这步走错那步走差,害怕自己看错了人,害怕自己浪费了时间。”

    她笑出了声道:“一生只爱一个人确实珍贵,但也不是每个人都能遇到。难道要为了避免受伤就不去开始了?爱是个永恒的话题,每个人从小便能接触到,但每个人接触的爱也不都是一直顺利的。既然如此,爱情也是一样,你总要尝一尝的,不然人生都不完整。”

    “这东西是自由的,它没有财产能力或是年龄性别的限制,自然也不该有方式和时间的限制。只要这份爱是真挚的,你是勇敢的,那便足够了。”

    “我就一个劝告,别太沉溺其中失去自己,拿得起放得下就可以了。其他的,随便吧,也不是我们能完全掌控的。”

    “人嘛,活的洒脱一点就可以了,何必这么拘着?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嘛这不是?”

    白染衣看着她,良久都没有说话。

    总觉得这些话的本质跟东方同自己说的差不多,但再听一遍,又会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理解透他的用心。

    “怎么了?被我说的话震慑到了?”她笑着:“不是你自己说的‘只争朝夕’吗?怎么还在纠结什么长不长久的问题。”

    “这不是我说的。”白染衣低声道:“是他告诉我的。”

    “那看来你只领悟了一半,没领悟全啊。”红湘“啧啧”道:“他年纪轻轻,能有这种觉悟倒是令人惊讶。”

    “是。他比我厉害很多。”白染衣道。

    红湘看了她一眼:“你也很不错了,不然他怎么会看上你?肯定是有比他更厉害的地方在。”

    “我知道。”

    “倒是不谦虚。”红湘笑了下,挺喜欢这个姑娘的。

    找柳青的进程异常顺利,红湘当初不知自己会被梅姨送往哪里,担心要被搜身,便将东西交给自己信任的柳青保管。

    柳青和她是同一批被梅姨收下的,认识许多年了,感情不说深厚到愿意为对方豁出性命,但也是有惦念和牵挂在的。

    此番见到红湘,更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忙不迭将东西拿出归还原主。

    那是一块质地非常不错的玉镯。

    一个穷人家能送出这样一块价值不菲的玉镯,想必是用情至深。

    “我好不容易逃出见到柳青,咱们姐妹俩还要叙叙话,你就先回去吧。”红湘将玉镯戴在手腕上。

    “我刚才想了下。”白染衣沉声道:“拿东西可以挑在任何时候,你为何偏偏选在今日?今日有什么特殊吗,难道是徐敬年带着他们都在?”

    “你那赌徒丈夫来了。”白染衣语气肯定。

    “你认识他?”

    “不认识。”白染衣道:“但我看到你表情变化了。”

    “你诈我?”红湘笑了笑:“确实敏锐。”

    她转身握住柳青道:“那个畜牲来了,今夜注定不太平。你就当没见过我,赶紧躲起来。乱子一起你就逃吧,逃的远远的。”

    柳青犹豫着,她开着玩笑半哄半骗的把人推走了。

    两人都比较现实,柳青不会为她搭上自己的性命,红湘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仇恨而强迫她帮助自己。好聚好散就是对这份情谊最好的交代。

    “你要报仇?”白染衣问道。

    “心中有股气平不了啊。”红湘拂了下玉镯,“这事是私人恩怨,你就别参与了吧。”

    “你打算怎么做?直接杀还是用毒?”白染衣瞥了一眼她的脚踝:“你还受了伤。”

    红湘抬起眸,忽然转过来盯着她:“你要帮我?”

    “不是。我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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