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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顺天

    事实证明,东方让江裴元多买两瓶解药备着是一个非常有远虑的举动。

    ——这种解药容易让人产生依赖性。

    在马车上的时候,王临风的表现并不明显。一路随着气温的降低来到顺天后,这种解药的副作用才初露端倪。

    王识几人早早就等在了王府门口,看到马车远远从拐角处驶来时,棠月莫名鼻头一酸。

    白染衣搭着东方的手臂下了马车,正巧一阵大风迎面吹来,棠月眨了两下眼。

    差点以为都见不到他们了。

    王识急忙跑过去帮着扶自己老爹下来,刚搭上王临风的肩膀就“哎呦”了一声。

    “爹您怎么瘦成女人了?”

    王临风瞪着他:“胡说八道什么呢!”

    江故让小桃备了一件厚披风,为王临风挡些大风的侵袭。

    两人似乎要在门口吵起来,棠月也沉浸在大家团聚的气氛里站在门口不顾冷风细雨被吹得有些苍白。江故瞥了一眼,把大家都引到了府内。

    王府内这个天气都不忘把驱虫香都摆上。

    “这是江伯父给你的家书。”东方递给江故一封信。

    江故只是颔首接过,收好了。

    江裴元在面对他们时很少问起江故在顺天的情况,江故也从不问他爹如何。看起来两不关心,实际上,这只是父子之间不开口的默契。

    江裴元专心在应天经营做好江故的后盾,江故在顺天安心学习不辜负父亲的期望。父子间彼此信任从不多问。

    最多不过写封家书,告知对方自己的情况让对方放心或是嘱咐些什么以应对变化的局势。

    也许只有江家的家风才会让性格迥异的父子二人如此和谐的相处。

    几人喝下一口热茶才在骤然变冷的气温里慢慢缓过来。

    王临风的病情在回来之前就已经写信告知过,东方并未隐瞒,全都如实说了。

    王识看到信的时候心里咯噔一声,赶紧又去徐敬年那个贵的离谱的药铺里买了两瓶解药。

    徐敬年一直明里暗里为难正义堂,卖给王识的价格是其他人的两倍不止。但王识咬咬牙没说什么,还是认栽了。

    只是没想到这药的弊端这么快就显现出来了。

    王识拿着药不知所措:“爹,您身体……”

    王临风看着他的神情,把咳嗽死死压住了,摆了摆手快速道:“没事。”

    这解药虽有缓解之效,但一旦停止服用,身体就会变的比原来更糟,所以来买解药的人络绎不绝。

    原先这解药的价格还是很低的几十文一瓶,如今翻了几倍不止,得十两银子才能买到一瓶。更气人的是,一瓶解药的容量也比原先少了许多。

    原先是拇指大小,现在只有指头大小了。

    但碍于药效和对它的依赖性,再贵也有人买。

    现在徐敬年和秦氏兄弟别说是回本,已经赚的盆满钵满了。

    江故原本也在担心这药来的蹊跷,棠月便听话的没吃。但前几日变天,棠月夜里发了高烧,咳嗽个不停。江故最终还是妥协,给她服用了一点。

    但自从解药的副作用在人群中广为流传之后,棠月为了不被这药控制,哪怕自己已经对它产生了一些依赖性但还是勉力克制住了。

    所以她现在的身体并不如郑羽宙出宫之后见到的那样还算可以,也有些受损了。

    金多多和金满满许久未见白染衣很是想念,但这次见也只一声不吭的跟在她身后,没有闹起来。

    府中气氛看似温馨,实则弥漫着一种消极的情绪。

    “在路上听说了现在顺天有很多人为了买药倾家荡产。”白染衣抿了抿唇。

    不买药又会性命堪忧。

    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

    “徐敬年是为何突然有了解药?”东方问道。

    “郑大人来时曾说过,解药是徐正海派人研究而出,却将功劳都推给了徐敬年。”江故表情严肃。

    “徐敬年确实需要这个机会。难怪他会在出宫之前就信誓旦旦的保证能够找到解药。”棠月道:“原来是早就在暗地里和徐正海串通好了。”

    “但从此时获得最大利益的一方来看,这所有的一切都出现的恰到好处了。”江故语气冷了冷。

    大家明白他的意思,也都有过徐家是这场疫病幕后黑手的猜测。

    “如果真是他们,我们正义堂被盯上再正常不过了。但秦府的秦大人也被盯上了,那两个秦家人也是同伙吧?”王识收到的东方的信里也写到了秦府一事。

    “秦家为了翻身,利用秦氏兄弟帮助自己制造了这场疫病,再共同牟利。看上去确实是这样。”东方若有所思道。

    “但圣上一定会查到这次疫病的幕后黑手,现在徐家在朝中所有党羽都被盯住了,徐氏这么做岂不自投罗网?难道他们还有什么逃罪的方法?”

    白染衣这一问就是大家现在都在思考的点,哪怕朝中党羽过于狡猾骗过了圣上身边的爪牙,但宫外还有郑羽宙在守着。

    更何况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容易被皇帝拿捏,他正等着徐家自露马脚拿来做文章。

    徐家何等敏锐,怎会不知?

    拿出解药按兵不动就是最稳妥的做法,现在大肆敛财,扰乱各省秩序。

    这是生怕皇帝看不见吗?

    但如果这是故意的,那理由呢?嫌自己活的太长了?

    还有这解药,何时才能真的救命。

    白染衣想找郑羽宙问一问他有没有带一些合适的工具过来或者是否能为自己引荐一些医者。

    她之前第一个想到的办法就是疫苗制作,但在这种条件下显然是不可能的。

    尽管自己学医的初衷并不是救死扶伤,但也从不是这样的无能。她从前获得的成绩和褒奖在这个时空完全无法通过能力证实。

    但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能人,她需要这些能人的帮助,或者,她希望能帮助到这些能人。

    晚上——

    她给郑羽宙发了条讯息。

    小白:【教授身体怎么样了?】

    郑教授:【还能撑。】

    郑羽宙倒是直白的可怕,仿佛每天盼着自己不行似的。

    郑教授:【是不是想找到解药?这事儿还得从源头出发,擒贼先擒王。】

    小白:【嗯。但是我怕大家等不起,万一人抓到了却给不出解药,大家的情绪会很激烈。您有认识什么名医吗?我想请教请教。】

    郑教授:【宫里真正有本事的太医恐怕早已被徐家控制了,真正想解救苍生的能人志士都在乡野,会出现的。】

    郑羽宙说的没错,就算没有那么多人是纯粹为了悬壶济世而找寻解药,也会有人因为可以发难财而重金寻求解药。

    不管是理想主义还是现实主义,都会推动解药面世的进程。

    只是白染衣担心,大家会冷漠的无动于衷。

    曾经的自己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只是因为害怕添堵所以作壁上观。

    所以现在对于这类人,自己也没什么资格去谴责。

    白染衣揉了揉太阳穴,秋夜雨寒,她将金多多和金满满的被子掖了严实,拿了两本厚厚的医书在烛火里查阅。

    正对的窗户忽然被人轻轻敲了两下,棠月的声音从紧闭的窗户外闷闷传来——

    “染衣,没睡吧?”

    白染衣拿了烛台蹑手蹑脚出了门。

    “怎么穿的这样单薄就出来了?”棠月担忧的看了眼她清瘦的身子。

    “无妨,我能耐冷。”她将声音压低,怕吵到屋里的孩子。

    气温寒凉,白染衣穿的又少,棠月不想耽误时间便欲言又止。

    白染衣看着她,先开了口:“你现在身子骨比我弱,再不说话我就要惊恐了。”

    棠月被她逗笑,低了下头眼眶却红了。

    “我知道现在大家都挺累的,东方公子虽然和我情况一样但总比我有用,我只能帮着照顾王伯父。我也没有自我放弃的意思,就是,你们可以暂时不用太考虑我。”

    棠月吸了吸鼻子,抓住白染衣的胳膊:“我不想成为你们的负担,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发挥我的价值,这样的话,哪怕死了我也挺开心的。”

    白染衣默了会儿,秋风在院里转了个来回,冷的人指节苍白。

    “你死了我不会开心。”白染衣看着她:“江故也不会开心,大家都不会开心。”

    “只有你自己开心,你要这么自私吗?”

    棠月有些不知所措地抬起头。

    “你从前被卖到天香楼万念俱灰想要自刎我可以理解,但现在,你有了重新生活的机会,你说过你很珍惜现在的这一切。你舍得去死吗?”

    棠月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她就是害怕,就是不舍得大家,所以才来找白染衣倾诉。但一开口又不知怎么了,总不想让大家担心。

    每次毒发的时候,她看着镜中自己孱弱的模样都会一阵恐慌。她不想就这样在病痛中了结自己的生命,她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情,她没有那么洒脱。

    “我真的舍不得你们……”棠月撇着嘴看着她。

    “我们会熬过去的。”白染衣眼眸星亮,但实际上心里并非如表面上那么坚定。

    她转移话题道:“等大家都好了,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棠月脱口而出:“惩奸扶弱。”

    这个理想从未动摇过。

    “还有呢?”

    她这回思忖了片刻,似乎是想做的太多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总之,只要和大家在一起,感觉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棠月是个很需要归属感的人,和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人一样,需要朋友需要亲人需要爱人。

    她对孤独的抵抗力很弱,她喜欢有人陪伴的热闹日子。

    “好,我会努力让你梦想成真的。”

    棠月忍着眼泪,重重的“嗯”了一声。

    在困境中彼此相互打气,这是白染衣从前不屑一顾的事情。因为她从来都是一个独行者,预判风险和规避风险是她最基本的能力。现状不会因为一句鼓励的话而变得如意,她也不会因为这种虚有的精神支持而增强自己的能力。

    但如果一句简单的鼓励能让他人获得勇气,她很乐意这样做。

    事实证明,社交能量是会相互影响的,白染衣自己也变得更加乐观起来。

    把棠月送回房间之后,白染衣回到自己屋里。

    金满满不知何时醒了,坐在床上安静的等着她回来。

    “把你吵醒了?”白染衣轻声问。

    金满满摇了摇头也没说话。

    “你没过过生辰吧?”白染衣拿起笔写了两个日期和名字递给她。

    “记住了,十月六日是你的生辰,四月十八是多多的生辰。”

    这是她特意问的孙靖,那个时候还以为能让孙靖陪着金满满过个生辰,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一切都变的太快。

    金满满看着纸上的日期,忽然感觉有些陌生。

    她从来没有过过生辰,这也是她第一次知道自己的生辰是什么时候。

    白染衣摸了摸她的头:“你姓孙,叫孙瑛,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她看向多多熟睡的面容,笑道:“他原本该叫孙参,天上的参宿。都怪我,给你们取了个这样草率的名字。”

    “你们的父母亲都是很好的人,但你们能不能原谅他们我无法左右,我只是给出一个我自己的看法。既然你们原本有名有姓有来处,就不该再顶着这样潦草的名字浑浑噩噩的过一生,你们是有家的孩子。”

    满满低着头,盯着纸条看了好久。

    自己是有家的,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她默默收紧纸条,轻轻问道:“那姐姐以后还能叫我们现在的名字吗?我也很喜欢姐姐取的名字。”

    白染衣笑起来:“当然可以,多吉利的名字。”

    “早知道给你们取名字叫福多多,福满满了。只有钱,我还是不够满意。”

    满满也笑起来:“姐姐好贪心。”

    贪心吗?你们本就值得福多福满。

    前半夜被棠月和满满打了岔,后半夜大家都安静了,白染衣翻着医书开始研究。

    从徐敬年的解药里分析出来的成分她都还记得,里面有一味药很特殊。它是解药主要起作用的一味,也是让人产生依赖的主要来源。

    如果能找到一种能溶解毒药还没有依赖性的药草将是一个大突破。

    但她翻了一整晚也没有找到。

    也许还要换个思路,比如取其他草药相互配合以达到这种效果,或者找到拥有抗体的物质,从其上提取出来。

    白染衣点了两根蜡翻完了一整本厚书,天色终于催着亮了。

    顶着眼下两团青黑出来的不止她一人,还有一个从来就没怎么睡过觉的东方。

    棠月看看她又看看东方,心里想着不可能,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了。

    “你昨夜去前房睡的?”

    白染衣一脸懵,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言难尽的看着棠月。

    你思想挺开放啊……

    不过经她一提醒,白染衣仔细看着东方。脸色看上去确实不太好,只是他总是强打精神从不让自己露出疲惫。

    “身体很不舒服吗?”她担心道。

    东方不想给她增添压力,说失眠也不妥,她毕竟是个医者。便模糊道:“一直在思虑最近的事,忘了时间。”

    他猜想飞虫攻击秦大人是秦氏兄弟所为,驯兽师应是他们的人。至于攻击正义堂的人,东方想这更像是徐氏的手笔。

    他和白染衣到达应天的事大概率是因为秦双笑才被查到。徐氏一直在查从酒楼里逃出的人,秦双笑的身份一旦暴露便很容易被注意到,跟着她一路查就能轻易查到秦家。

    他倾向于是徐氏利用秦氏兄弟,借他俩之手加害正义堂。

    能根治的解药应该就在徐氏手里,秦氏的作用只是一步小棋,不值得他们用真正的解药来交换。

    只有真正的解药才能为徐家扳回一城。

    白染衣解下腰间的小香囊悄悄塞给东方,轻斥道:“不可以多虑。”

    东方一愣,这香囊是当初他给她的,檀香的气味是白染衣的最爱,承载着她的童年和为数不多的幸福回忆,还可以安神助眠。

    就这么……给自己了?

    白染衣似乎是觉得把别人送给自己的东西再送回去有些不妥,便解释了一番:“只是催促你注意休息,你若是觉得敷衍,我可以为你做一个。但是我不擅长,你做好心理准备。”

    她说的太诚恳还带着一丝促狭,东方忽然扶着额低下了头。

    白染衣:“?”

    东方看着她疑惑的大眼睛,忍不住捏了下她的脸颊,嘴里嘟囔着:“要不是人多……”

    白染衣没听清,问了句:“什么?”

    “唉。”东方叹了口气,抚到她的眼下:“别熬太晚了。”

    通宵的某人心虚的“哦”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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