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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谜底

    十月中旬,深秋时节,京都群山层林尽染,大自然热烈而又寂静。

    平静的芦苇荡旁飞驰过一匹骏马,马蹄的重重践踏惊扰了湖面,震荡起丝丝涟漪。芦苇被掠过的劲风擦弯了腰,晃动不止。

    “白姑娘,有一封从应天来的信。”

    白染衣大清早便收到小桃递来的信,信封上的字一看便知是秦双笑。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寥寥几行——

    “我说过要好好看着我那两个伯父,现在他们的药铺被一个姓华的医师搅黄了,但是他们俩好像并不生气,最近还突然说要去顺天。你收到信的时候他们应该也快要到了。”

    姓华的医师自然就是华仁,他拿着新药方又四处游历去了,但和白染衣的联系并没有断,若有什么新发现他会写信到王府来,白染衣的回信寄到姚掌柜的客栈就好。

    这两天并没有在顺天听到秦二和秦三的消息,应该是还没到。

    他们俩之所以对财路被堵完全不生气应该是徐氏下达的命令,此次回京恐怕也是徐氏的命令。

    这个时候叫他俩回京做什么?

    有之前郑羽宙想对他们俩屈打成招的一番话,白染衣对这对秦氏兄弟非常敏感。他们俩也是人证,驯兽师还在他们手里过了一遭,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将是一场腥风血雨。

    白染衣不敢乱猜,便拿着信去找东方。

    还没进屋就闻到一股浅淡的药香,白染衣迟疑地敲了敲门。

    “进来。”东方的声音从里传出,由于身体状况不佳显得格外温和。

    白染衣轻轻推开门。

    屋里人穿着一件深灰色的秋装,没有束冠,头发松散的半垂下来,拿了根银竹簪子随意固定着。

    他抵手咳嗽了几声,清晨的阳光从屋外轻柔的抚照进来,空气中细小的碎屑都在温暖的闪着光。但被阳光眷顾的东方肤色白的近乎透明,好像这样的温度也没能让他脱离秋日寒冷的侵袭。

    他笑道:“怎么愣住了?”

    白染衣被屋里萦绕的药香弄的心烦意乱,这种对她而言司空见惯的气味在这间屋子里显得格外讨厌。

    她开着门,想把这味道散出去。

    “怎么不关门?”东方眨了眨眼睛看着她,“风大,冷。”

    白染衣唇线抿的平直,身不由己地把门关上,连屋外的太阳都被拒之门外。

    东方看起来更冷了。

    白染衣不由分说地拉起他的手腕,对准自己的检测仪摁了下去。

    【警告!警告!该病人多项器官性能与身体数值即将低于安全值,请立即就医!】

    白染衣呼吸一滞,检测仪的白光还在不安地闪烁,警告着她正处在失去东方的危险边缘。

    东方瞥了一眼综合数值,还差七个百分点就要跌破安全线。

    他反握住白染衣的手腕,包裹住警告的白光,语气轻松道:“‘即将低于’就是还没有低于。我原生底子还行,应该还能在安全值周围徘徊个几年。”

    白染衣神色复杂地关掉检测仪,冷声道:“没事。再过两年,我大概就和你现在一样了。”

    她瞥向他:“我很开心,你呢?”

    “……”

    东方实打实被这话堵了回去。

    “哦不对。”她改口道,“我原生底子没有那么好,再过两年我就能追上你了。”

    东方沉默下来。

    这话其实对她自己的伤害更大,是她不愿回去也是她不愿与他开诚布公。她并不知道东方的任务是什么,这些话只是她下意识的反抗。

    但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只有志愿者才明白,她没遮掩,东方也没有假装。那层被她执着拽紧的薄膜似乎即将被戳破。

    “如果你的毒被解了,你会好些吗?”

    “会。”

    至少能多给他五年的时间去探索虫洞出口。

    东方看着她,在等她的回应。

    氛围有些紧绷,像是一场拉锯战。东方没有逼她,是她自己在挣扎。

    白染衣深呼吸了一口气,最后问了他一句:“你真的不会离开我吗?”

    东方看着她的眼睛,原本想说“我会尽力。”因为变数太多,他无法保证自己可以做到将所有人都安然无恙的带回去,也无法保证自己不会像郑羽宙一样牺牲于此。

    但他看着她的眼睛,说了句:“真的。”

    因为这也是他所希望的。

    白染衣点点头。他若说了,她便信。

    “我想进赌坊里那个暗门。”她说道:“你能带我去吗?”

    东方笑道:“好。”

    *

    某个院落里一株巨大的银杏在秋风中洋洋洒洒的落金,脚下的落叶向前铺展出了一副磅礴的绚丽图画。

    这是个萧条又华丽的季节,天高云淡还带着丰收的喜悦。

    白染衣此刻的心情也是如此矛盾。

    她曾想过,如果东方只是这个时代里生活的普通人,那么她就尽力解了他的毒然后永远守着自己的秘密待在这里,直到被虫洞剥夺生命。

    这是她最想要的结果,掺杂着自己的贪婪和私欲。她毫不在乎自己死了之后他会怎样,她只想要在她活着的时候占有他,满足自己。

    直到她从秦老夫人身上体会到了再次失去挚爱的恐惧,她就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

    可她找不到一个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她又有了一个猜测。

    如果东方是志愿者,那么他们就可以一起回去或者一起死去。

    但白染衣并不能接受这个答案,她并不想回去,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比死亡还要可怕。她只能接受一起死去,但东方好像并不喜欢这个结果,他一直在给她灌输希望,一直在教她要努力生活。这给她一种他要离开她的感觉。

    因为她曾一遍一遍的试探他,他却始终不肯给出一个肯定的回答。这种掩盖让她惶恐不安,好像他在极力掩饰一个悲惨的结局。

    所以她不想知道他的身份了,只要她不去打开盒子,薛定谔的猫就永远是叠加状态。

    她只要不知道就永远可以往最好的方向去猜测,她就可以保持乐观去做她应该做的。

    但是郑羽宙死了,东方的反应好像证实了她的某种猜想。他的身体数值也濒临垂危,但偏偏自己还好好的。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想去做,想研制出解药,想知道毒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想要徐家得到报应,想要看到每个人公平的活着。

    都怪东方,他让她真的爱上了这个人间,真的为烟火气而迷恋。她不想就这样死去,更不想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

    那就只有一种办法,他们俩都要活下去。

    所以她问他,是不是真的不会离开自己。哪怕自己回到了原来的时间线里,面对父母看实验品的目光时,他都会在身边给她勇气。

    他这次给了肯定的回答,那么她就愿意去打开盒子,揭开谜底。

    *

    东方和糕点铺老板打了声招呼,老板神情自然的走来将相邻的两筐果脯拿起交换。

    果脯筐抬起,一根银丝似的钥匙嵌在台中,东方拉住末尾的环轻轻一抽,钥匙刚滑进袖子里,果脯筐就将台面再次遮住。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熟练,若不是白染衣这次特意观察,否则不会发现这些小动作。

    底下的赌场人多了不少,买药买的倾家荡产的人都来这里碰一碰运气。赌坊里几乎都是中了毒的人,臂上的疮口还没处理就在赌桌上喊的面目赤红。

    东方有意用身体帮她与这些人隔开,快步走过。

    快到黑铺聚集处的时候,东方手法迅捷的从一张赌桌下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银子。带着白染衣来到转角的暗门处。

    这扇门伪装性很强处在视线盲区,几乎没有人知道,就算无意撞见,没有钥匙也打不开它。

    铺子上的人都受过他的恩惠,每次见他来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帮他打打掩护。

    他们也只知道开这扇门需要两把钥匙,一把被糕点铺老板盯得死死的,一把每次藏的地方都不一样,他们也就打消了这不该有的好奇心。

    昏暗的通道里,白染衣安静的跟在东方身后,看到东方绷紧的肩背线条,她才隐隐意识到他似乎有些紧张。

    白染衣低下头笑的有些苍白。

    “我们俩,好像从来都没有给足过彼此安全感。”

    声音不大,在狭窄的通道里却有了回声。

    这个通道的宽度只容得下一人,他们此时一前一后,中间隔了些距离。这段暧昧的距离却让人心里落空。

    东方停下了脚步。

    “秦双笑说我们俩太像了,两个很像的人其实并不适合做伴侣。”她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并不这么觉得,我觉得我们俩不像。”

    白染衣似乎在克制着某种情绪,声调不再那么无波无澜:“我们像两个拥有一模一样元素的物质,但排列顺序相反。他们只看到了我们的组成部分却忽略了最终的呈现形态,所以我不赞同这点。”

    “但是,我确实考虑过合适的问题。”

    东方转过身,明显有些慌了。

    白染衣看着他:“我认识你仅半年,你却几乎了解我的全部,这很恐怖。我的不安来自于我们之间的信息差和我从未在任何人身上出现的爱。但这些就快要消失了,因为我已经站在了这扇门前。”

    “那么你呢?”

    东方身体僵硬了一瞬,他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

    “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后反而变得畏缩了?我已经和你说过我并不是因为你恰好开导了我而盲目的喜欢你,我没有一天因为我迈出这一步而感到后悔。我希望你不要离开我,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我爱你。”

    白染衣有些懊丧的问他:“是你觉得我们不合适吗?”

    “没有。”东方立即否认。

    他一瞬间有些词穷,白染衣对爱与不爱的感知向来迟钝,她好像并不能清楚的看出自己对她的感情到底到了哪种程度。不过这也是因为自己根本没有表现完全。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克制会让她误认成自己对这段感情的不信任。

    “我刚刚的紧张是因为我怕我带你来的时机不够好。”他慢慢为她解释着。

    “你说的没错,你认识我才半年,但你并没有因为只有半年的时间而怀疑自己选择的太鲁莽。那么我也是。”

    “我很少和你说起我自己这是我的不对。你曾经问我为什么要破坏掉独处的自在去自寻感情的羁绊和禁锢,这句话我在几年之前也问过我自己,我其实并不需要一份所谓的爱情来弥补什么,我可以自洽可以自娱自乐,孤独对我而言是最省心最轻松的状态。”

    “我也清楚的知道投入到一份陌生的感情当中会面临什么,会惶恐会力不从心会身不由己。但这些麻烦好像也算不上什么,我宁愿花时间花精力去整理这些情绪,但这一切都必须是因为你,只有为了你我才会觉得值得。”

    他拔下银簪,与门上的感应器相互感应,细微的“嘀”声后,东方带着她推门而入。

    在白染衣对着这间整洁干净的实验室愣神的时候,东方重新将头发束好,拇指按上食指的环戒,轻轻叫了她一声:“祝冬禧。”

    白染衣转回头,东方向她摊开手掌,环戒投出了一张全息照片,就像是被他托在掌心一样。

    照片里是一个仰着头大笑的女孩儿,穿着宽大的小学校服,扎着松垮的马尾。看起来只有一点儿高却抱着一个巨大的熊猫式玩偶,笑的一双眼睛都眯成了缝。

    但白染衣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曾经的自己。

    “介绍一下,我叫陈岚。”东方笑着,带了点狡猾。

    “我认识你已经十三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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