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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朋友

    某人耍流氓的本事越来越炉火纯青,可每次都是要白染衣主动或是用眼神征求她的同意后才会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

    还总是克制。

    他做到了让白染衣在他这儿获得了最大的尊重。

    “唉。”白染衣忽然叹了口气,“我对你的了解真的太少了。”

    原来还以为他是被爱包围长大的人,现在看来,真是错的离谱。

    “想听的话,以后慢慢讲给你听。”

    都是过去的事了,他不以为意也不屑于回头遥望。

    “你为什么要改名?用本名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都是这个复姓和字,让白染衣一开始真的被他糊弄过去了。

    东方大笑:“是江故改的,说是为了保护我的身份。”

    “江故知道你的身份?”白染衣有些惊诧。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为了生存,便故意漏了些马脚框他帮助我。”东方有些歉疚,“他只知道我身份特殊,具体不知。江故道德感高,帮了我很多。但我无法说出实情,这有违历史规律,便承了他的情改了名。”

    东方此姓取之“日出东方”之意,岚意此字是为虚词,并无实义,只是保留原名,做的更加逼真罢了。

    岚,是为山中雾气,与日出东方相合有天下大白的寓意。算是江故对他的敬重,也是江故自己的愿景。

    “这名字该还给他的,他对我的信任度和期望值都太高了,但我终究不是这里的人,他的愿望该由他自己实现。”

    白染衣点了点头:“那我以后便称呼你原来的名字。”

    这才是真正的他,一个被尘封的名字和一个无法展露真实的自己。

    东方轻笑:“好啊,和江故说一声也和他们说一声吧。”

    他们两个外来人不能占尽太多不该占尽的情感和位置。

    “王伯父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棠月的病也差不多稳定下来,我们该回神明庙住了。”白染衣说道,“神灵山草药众多方便我研究,你也需要一个地方去做你的研究。神明庙是开始的地方,这对我们来说都再好不过。是我们俩打扰他们太久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白染衣并不舍得。因为身份原因,白染衣不想亏欠他们太多。但他们对自己是真心诚意的,白染衣害怕这种两不相欠会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在故意疏远。

    东方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叹道:“都是很好的朋友,过程比结果重要,不要两相为难了。”

    白染衣默了会儿,点了点头。

    “那就搬吧,但与他们的情谊不变。”

    “好。”东方应道。

    出赌坊的时候,糕点铺老板忽然喊住了他们。

    “这位姑娘第一次来的时候,有个人突然发病,说是碰了个毒药。不知二位可还记得?”

    当然记得。那人对白染衣动手动脚逼得白染衣自毁名誉说自己克夫,最后是东方给了块银子似的毒给他,吸入后会导致肝脏被轻微腐蚀。

    那其实不是毒,只是一块具有挥发性的新型化学金属。克量不大,吸入后说是腐蚀,其实只是轻微的刺痛,立即就医没有大碍,让他长点教训罢了。

    “他好了之后突然有一天失踪了,不知和二位有没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糕点铺老板的一个例行询问,那人输了不少钱,糕点铺老板是赌坊里最大的庄家。那人借了钱不还,输了一大笔钱就忽然消失了,老板去他家找不到人影,只好问一问可能有过来往的人。

    失踪了?

    “他失踪多久了?”白染衣问道。

    “今年中秋前两天就失踪了。”

    两个多月了,竟然这么久。

    “我们不知道此事,抱歉,帮不上忙。”

    “无妨,二位慢走。”

    两人行礼告辞。

    “郑教授给我发过一条讯息。”东方有些严肃,“赵承被徐敬年当作替罪羊进行死刑时赵家为他求了情,给了不少承诺和金钱。徐敬年便没杀他,但把他一直关在牢里害怕他被人看到后周如兰的案子会翻盘。但是赵承最后人间蒸发了,具体失踪的时间就在中秋后几天。”

    一个中秋前,一个中秋后。偏偏都是失踪,白染衣仔细回想了下,中秋那日发生了什么变故?

    她循着记忆往前捋:自己要陈岚搬来陪自己、帮秦双笑过生辰、第一次遇见郑羽宙、徐家出事!

    刚想到这儿,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她的思绪。

    东方偏过头,咳的弯下腰来。半披散的乌发滑到身前又被大风吹起,遮住了他的面容。

    他不让白染衣靠近,于是白染衣怎么都看不清。

    再直起身时,嘴角的发丝粘上了丝丝血迹。东方脸色苍白,像一根差点就被大风折断的竹子,寥落又萧条。

    “你……”白染衣有些无措,拿出丝娟递给他。

    东方将粘在脸上的发丝拨开,嘴角的红色血迹让他看起来更加苍白,他笑着擦净血渍,无奈道:“沾血了,你别靠近了。”

    白染衣愣在了原地,看着他苦笑着往后退了两步,宽大的衣袍被风吹的波澜微漾。

    两人的距离一瞬间拉大,风从中间呼啸而过,白染衣的心口都被吹的发凉。

    她叛逆似的向前走了一步,看起来十分冷静:“我被传染就能更好了解这毒。”

    东方神色复杂,笑道:“胡闹。”

    白染衣盯着他,寸步不让。

    “那我走前面,你别跟丢了。”他动身,路过她时白染衣突然伸手拦住他。

    “我不会离开你的。”他刹住脚步看着她,嗓音轻和:“我说过的。”

    白染衣看着他的眼睛又忽然垂下眸子,嘴唇颤抖了两下,“你最好不要骗我。”

    东方轻柔的“嗯”了声,绕到她身前大步走着,嗓子里的闷咳被他竭力压着,握住丝娟的手青筋暴起。

    但从后看过去,他身姿依旧挺拔,步伐泰然自若。

    白染衣紧紧跟着。

    路旁干燥的枯叶被风轻轻一碰就垂落树梢,碾入尘泥。

    *

    白染衣一路沉默的跟着他走回王府,他悠闲的模样骗过了所有人。从容不迫,彬彬有礼。

    除了在他回房时听到了一声——

    “陈岚。”

    白染衣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身形一顿,而后带着笑意说了句“没事。”便关上了房门。

    白染衣盯着那扇门,似乎要把它看穿。

    屋里始终没什么动静,白染衣似有所觉的转过身离开。

    过了一瞬,咳嗽声终于传了出来,即使以为没什么人在四周却还是咳的十分收敛克制。一股浓重的草药味慢慢从屋里溢出,白染衣站在窗角收紧了心脏。

    通讯仪震动了一下。

    东方:【我看到你落下的信了,秦氏兄弟要来顺天?】

    白染衣下唇提紧。

    真是会装模作样,把没事演的滴水不漏。

    白染衣:【明天就回神明庙,我亲自照顾你。】

    前堂——

    王临风去世,王家的家业由王识接手,作为一个远近闻名的纨绔子弟,不少人对他并不看好。刁难和轻蔑时常有之,又逢上疫病影响,今年的生意很不景气,王识不愿被人轻视,跟着张叔把京都所有店铺走了一圈,见了不少掌柜老板。

    回到王府时,才终于像个少年人一样垂头丧气,看起来很是受挫。

    “我现在可算是体会到了我爹的不容易。”王识双手交叠垫在下巴上。

    “姻伯父态度如何?”江故把书册整理好,坐在他对面。

    “我小伯父?他对我挺好的,客客气气的。”王识撇了撇嘴,“本来整个王氏的家业由他和我爹一起操持,现在变成我,他估计也挺头痛的。”

    江故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王识心领神会,歪着头倒在手臂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就是什么家产之争呗。若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力保住我爹这份的。”

    江故点了点头:“姻伯父之子即将接手家业,你应学会与他合作。都是一个家族,竞争虽不可避免,但互相残杀绝不可取。”

    王识怏怏的“哼”了声:“这要是以前,我肯定懒得听。现在嘛,不能不听你的话了。”

    “我并无加害你之意,你为何不愿听?”江故不解。

    王识打量了他一眼:“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一副教书先生的迂腐严厉模样,张口闭口都是些大道理,谁愿意听?”

    “怎么说话的?”棠月走过来,叉着腰敲了下桌子。

    王识被这气势逼得坐直了些。

    “江故的话你若从前好好听了,也不至于现在走了这么多弯路。”

    王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默不作声但心中暗自赞同的江故,没辙了,只好换了个话题。

    “你身体如何了?”

    江故没动,注意力却悄悄移到了棠月身上。

    “好多了,就是依旧畏寒,疮口处有点隐隐作痛。”棠月如实道。

    “可有起热发烧?”白染衣走来。

    棠月摇了摇头,“只是忍不住咳嗽。”

    就像普通风寒一般,这毒在新药方的压制下似乎变成了最初那个伪装性强、潜伏期长的模样。

    “没有彻底根治,只是延缓发作,一旦发作还是会和之前一样,要好好注意。”

    她拿起笔墨嘱咐着:“发作时会咳血,是肺络受损导致的肺气上逆、血溢气道。现在出现的主要原因是风寒和气虚。”

    “若是风寒袭肺咳血,宜疏风散寒,宁络止血,选金沸草散加减。”

    “若是气虚不摄咳血,宜益气摄血止血,选拯阳理劳汤加减。”

    棠月低头看了一眼,发现她写的极为详细。

    “注意忌酒,适寒温、调情志、勿劳累,不食辛辣及生痰动火之物。”

    写着,白染衣还批评了她一句:“你爱食辛辣又偏偏受不住辣,何必为难自己。”

    棠月被她这一遭弄的有点懵,白染衣还在继续写着:“疮口疼痛是由于……”

    “等等等等!”棠月急忙打断,“你做什么?我若有事问你一句便好,做什么要这样写?”

    白染衣停住笔,桌上几人都在等着她回答。

    她斟酌了一下:“之前说要搬去神明庙,中间事情繁多耽搁了许久,回王府是因为方便处理事情,现在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我们该搬回去了。”

    棠月这才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走了呢,吓死我了。”

    “住在山上方便我采药研制解药,但不方便与你们交流,所以特意写下来,你注意着做。”

    “华仁的信还要麻烦你们叫人送来,但应该不会太频繁。徐家最近有动作,我会下山来和你们商量。”

    棠月笑着点了点头:“染衣真仔细,我会常常上山去找你们的,多多和满满应该也会想时常看到你。”

    白染衣犹豫了一瞬,还是道:“好,我等你们来。”

    王识仔细算了算:“原先说好多多和满满你来养,现在放在王府里……”

    好像开销又变多了?

    他又觉得这么斤斤计较太小家子气,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很赞同的!”

    白染衣差点忘了这一出,抱歉道:“多多和满满确实麻烦你们了,我的月钱不用你再付,这俩孩子的开销我可以帮一些忙,但是我也没有什么收入,只能尽力而为。”

    “我的也免了吧。”东方整理完身上所有的血渍,施施然走来。

    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像是才喝下一盅苦药,原先沾血的发尾处还挂着水珠。

    白染衣眉心微蹙,“怎么这么匆忙?”

    东方讶异道:“没有。”

    你当我瞎吗?

    白染衣没再看他。

    “你们俩都免了,表兄和棠月本来就不要,看来我不用操心付你们月钱的事了。”

    都不要了,王识反而感觉有些失落,“那可不行,多多和满满我包了!”

    白染衣和东方只是考虑到他刚当上新家主,事物繁忙,每天焦头烂额还要为他们考虑这些,实在过意不去。但王识似乎更希望能拥有更多的机会去锻炼自己、证明自己。

    他一旦正经起来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还有一事,一直未和大家说明。”东方缓缓道:“我的身份,是江故造的。”

    棠月:“???”

    王识:“?!?!”

    江故对着瞥来的炽热目光:“……”

    “本不应该瞒着你们,我心中有愧,应该早日说清的。”

    瞒着自己的身份本就不诚,却是不得不做。但有些不该瞒的却瞒着,便是不义。

    解释完毕后,王识恍然大悟:“难怪徐敬年说查不到你的背景,原来是假身份,我还以为是你名气太小,没什么人注意你呢哈哈哈哈!”

    众人:“……”

    王识这么说也是为了缓解尴尬,东方与他相处了两年多,却连身份都不是真的。

    说句实话,他心里是有点生气的,但听完解释便打消了这点气,反而怕东方觉得愧疚便率先表了态。

    但他这样做,反而让东方和白染衣都更加愧疚起来。

    因为他们现在知道的也不算真实的。

    这种关系要怎样才算平衡?这好像是个无解的问题。朋友之间的坦诚相待,他们除了身份这一点基本都做到了。但身份这一点,却是怎么也抹不平的山丘。

    白染衣和东方来到这儿,所有物质层面的顾虑都被王家承包了,他们同样也给了很多精神层面的帮助。

    很多想做的事情,包括为这个时代的人们做出贡献都是依靠他们的支持,少了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达到今天的境面。

    他们早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棠月宽慰道:“我们能理解你们的担忧,其实这也没什么,东方和王识将我赎出来,染衣帮我治疗,江故和东方互帮互助,就连多多和满满都是染衣捡回来的。大家一起破了这么多案子,我们也没做过伤害彼此的事,身份不身份的真的没所谓。”

    “交朋友只看心性,不问其他。”江故淡声道。

    可白染衣总觉得亏欠了他们,但就如棠月所说的,大家其实都没有做什么伤害彼此的事。或许是因为她这一路遇到的都是不顺心的事情,总在担心是他们这些外来人的到来而改变了原有的轨迹,总让她认为他们从存在在这里开始就是个错误。

    棠月他们如此说了,便是认定了要交白染衣和东方这两个朋友,他俩自然是不假思索的同意。

    “原来你小子叫这个名儿啊!”王识没大没小的拍了下东方的肩,被江故一个眼神杀回去了。

    张叔来报商铺的情况,王识立即收敛了神色,跟着出去忙碌了。

    大家便各做各的了。

    棠月晚上回房时发现柜上多了几件厚衣还有一些外涂的药膏。

    替某人送进来的小桃努了努嘴,她心下了然的看向窗外,只看到江故最后绷紧的侧脸消失在拐角处。

    棠月捏紧衣角,心中轻嘲道:“若是决定了一辈子不娶妻不生子,又为何要来招惹我。”

    真是讨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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