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被造者的归路
半人马第一警备学院的传统是：开学后，新生先试读一个星期，就会举行IQ、知识储备和能力三项测试，以进行分班评审用。如果想要跳级，则必须在新生IQ考试中先挤入前三，且最后三项测试总分保持前十。
可见这里对于考试的看重。
哪怕是没上过学，葛文鑫都听外婆讲过，史前极看重考试的地区，作弊被抓的家伙，都有被活烤了的。
而负责监考的人，还因为协助作弊，被拦腰砍成两半。三四个小时都死不了，只能沾着自己的血，在刑场的地上写：
“疼死我也……”
他赶紧一脚跳过这个拦路虎，没命地逃进了路的尽头、那座用红砖盖得好像座城堡的图书馆。
而升上二年级的同学也不轻松。因为很快就要正式开学，不少男孩女孩都扛着睡袋和牙刷，进驻了大厅两侧的自习空间。
甚至一个胖乎乎、穿着绿裙的女孩，还在五号自修室的肉红色单人躺椅沙发上，面对窗前的模拟日光，发出了“呵……呵……呵……”的呼噜声。
就有人去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女孩这才惊醒过来，又抱起铺在大腿上的笔记。
其余的家伙，都埋头在全息影像的光芒中，看不见模样。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葛文鑫，只好绕过这些压抑的门口，顺着图书馆螺旋形的青麻石石台阶，一路向上。
每阶台阶，都被人踩得青黑发亮，还踏出了窝窝。
旁边的把手上，则镌刻着各种名人名言，提醒学子，路得一步步走，人生必要踏踏实实。
葛文鑫好不容爬到第九层时，在油成粉绿色的走廊里，居然看见大个儿奥古斯塔的背影。只是他脚步特别急，像是急着去什么地方。
所以，葛文鑫没有叫他，只看看这条大走廊上钉着“指挥艺术与战略研究”的铜牌，就又向上爬。
等爬到第15层，他已经彻底腿麻脚软。只好望着向上、好像直入白亮顶灯的天梯，“呼哧呼哧”喘气。
这一转头，才发现几个楼下见的同学，打这层第一个到第三个格子间出来。原来那看起来像是桐木的厚重双扇大门后，不是自修室，而是光子电梯间。
葛文鑫这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是，这里意外有股纸张和油墨的气味，很像外婆的床头柜。他就由着这层油成白色的走廊，过了本层白色的自动检测门，走了进去。
很快，他就看见在一间望不到头的白色大屋子里，竖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复合材料架子。
每个架子都高到房顶天花板。
架子和架子之间，空隙不大，只能容下他这样身材的两个人，背对背通过。
架子上，则用电子锁锁出一个个竖着放的白色小格子。
葛文鑫刚要上手，就看见对面的白色架子中间，有个大骨节高大女人。她梳着银白色的辫子，两个耳朵到太阳穴高度的头发，都给剃成短茬。
“费舍尔太太？”
女人扭头，面无表情。不过，脸上和胳膊上的黑色煤油都洗掉了。正套了件图书管理员的浅灰蓝色大褂子，扶着一辆转着彩光屏幕的白色小推车。
她湖蓝色眼珠瞟了一眼、男孩戴在左手腕子上的银色腕带，才挑了下眉毛：
“听说你申请跳级考试了。嗯……我要是你，就不在这样的学院里，跟一群和你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浪费时间。哪怕阿吉，都比你活得实际。”
说完，费舍尔夫人扶着白色小推车，走进了另外一排。
葛文鑫却愣在了原地。他只觉得胸口下面有种酸涩的痛楚。虽然很想问她是怎么离开的A921行星，或者是否被迫卖掉了老宅的土地，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他只好冲进光子电梯，使劲拍如五彩气泡般轻盈的电梯壁，一口气把自己给送到了图书馆的顶楼、一个老式气泡学习区里。
不知道这个开放区域，是不是因为设施太陈旧，里面居然一个活人、或者机械助理，都看不到。
该钉着铜牌的墙面，连墙皮都掉了。微微留着些点点的黑色霉斑。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天花太低，又没有开个天窗的缘故。
“我……我可以进来吗？”
男孩胆怯了。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阿卡中士会从这间没隔断的大屋里，什么地方走出来。
见到他，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呢？
但是，一个甜甜的女孩声音，突兀地回答了他：“欢迎光临！本层为‘地球史学习中心’，共有十人座位学习气泡室五十间。”
“呃……”
“如果寻找单人学习气泡，请至楼下。”女孩的声音继续甜甜地发出。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葛文鑫明白，这恐怕是位没有形体的人工智能管家，就跟下面的学习室门口宣传介绍上说的AI管家们，是一样的。
“我……我一个人进来，可以吗？”
“欢迎光临。”
随之，一个粉色带着俗气珠光的大气泡被释放了出来。
有趣的是，进去气泡后，无论是体感温度、还是失重漂浮下的舒适程度，都大大超过了少年的想象。
通过这层闪着珠光的气泡壁，他甚至第一次看见了、学院所在的社区星体，是什么样子。
原来，这并不是颗圆形或者椭圆形的行星，而是颗、被人造大气包围的半椭圆形大个陨石。
填充的空气成分为19.1%的氮气，20.9%的氧气，0.03%的二氧化碳和氦，氩，氪，氙这些惰性气体，加上水蒸气、少量氨、有机物，臭氧，各种盐和固态悬浮颗粒。
重力维持在9.807米/秒²。
“这是远古地球的空气成分和重力值……”气泡里的人工智能管家，继续用女孩的声音，甜甜地介绍。
葛文鑫却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本能地担心，下一秒就会听见抠脚大汉的粗声。
自己已经连续三天半（包括昏迷的两天）没有看见“幸运星号”了。
难道是这所学院帮助他摆脱了这个家伙？还是它已经开心地揣着、从自己身上榨出来的油水，回老家养老了呢？
好在，管家介绍完“本行星是由创校理事会设计并施工完成”的后，就安静了。
少年刚要看看学院给分配了什么课本，手指就在气泡壁上僵直了。看四下确实没一个鬼影，他用最小的声音问看不到的AI管家：
“请问第四次世界大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没等他来得及说完，少女的声音就变成了男人的粗鲁嘲笑：
“X的老鼠，还挺能装X的呢！真以为自己是贵族家少爷了！”
葛文鑫连嘴都合不上了。他努力了好几次，才敢睁开眼睛，朝身后看去。
果然，掉了快一半白漆的金属球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浮进这个气泡学习室的后方。接近舱门制动把手的地方，还给撞憋了一块。显得它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太空垃圾。
“话说，你都看见阿卡那家伙了，怎么不去找他，问问他为啥害你一家？”
幸运星号继续一针见血。
葛文鑫的手虽然攥成拳头，却在发抖。
他也不知道，最底下的内心里，是不是希望继续躺在这个变成“亚历山大-费舍尔”的迷梦里。因为醒过来，他还能有家人、朋友和未来吗？
“嗯……也没什么不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人类的本能。”
幸运星号就差没耸耸肩：“你母亲、你姐姐，当初为你奉献，也是想有一天你能照顾她们。她们也没能给过你什么，你抛弃她们，是公平交易。”
葛文鑫的眼泪，因为失重流不出来。
但是球形飞行器还不罢休：“忘记告诉你，你也不再是‘葛文鑫’了。”
说着，幸运星号接通AI管家，在珠光气泡壁上，给他展示了一套全息档案资料。那个穿特别紧黑裤子的程家儿子、360度全方位的档案影像下，标着葛文鑫的罗马字母拼音。
“那……那……我是谁？”
“谁知道呢。你是个待出售的人体躯壳。现在身份资料、模样家世、和朋友圈都造出来了，可以卖个好价钱。”
球体里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好像大肚子灰眼睛那样，冷冷地揶揄。
可见这里对于考试的看重。
哪怕是没上过学，葛文鑫都听外婆讲过，史前极看重考试的地区，作弊被抓的家伙，都有被活烤了的。
而负责监考的人，还因为协助作弊，被拦腰砍成两半。三四个小时都死不了，只能沾着自己的血，在刑场的地上写：
“疼死我也……”
他赶紧一脚跳过这个拦路虎，没命地逃进了路的尽头、那座用红砖盖得好像座城堡的图书馆。
而升上二年级的同学也不轻松。因为很快就要正式开学，不少男孩女孩都扛着睡袋和牙刷，进驻了大厅两侧的自习空间。
甚至一个胖乎乎、穿着绿裙的女孩，还在五号自修室的肉红色单人躺椅沙发上，面对窗前的模拟日光，发出了“呵……呵……呵……”的呼噜声。
就有人去轻轻捏住她的鼻子。
女孩这才惊醒过来，又抱起铺在大腿上的笔记。
其余的家伙，都埋头在全息影像的光芒中，看不见模样。
没见过这种阵仗的葛文鑫，只好绕过这些压抑的门口，顺着图书馆螺旋形的青麻石石台阶，一路向上。
每阶台阶，都被人踩得青黑发亮，还踏出了窝窝。
旁边的把手上，则镌刻着各种名人名言，提醒学子，路得一步步走，人生必要踏踏实实。
葛文鑫好不容爬到第九层时，在油成粉绿色的走廊里，居然看见大个儿奥古斯塔的背影。只是他脚步特别急，像是急着去什么地方。
所以，葛文鑫没有叫他，只看看这条大走廊上钉着“指挥艺术与战略研究”的铜牌，就又向上爬。
等爬到第15层，他已经彻底腿麻脚软。只好望着向上、好像直入白亮顶灯的天梯，“呼哧呼哧”喘气。
这一转头，才发现几个楼下见的同学，打这层第一个到第三个格子间出来。原来那看起来像是桐木的厚重双扇大门后，不是自修室，而是光子电梯间。
葛文鑫这才想起，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只是，这里意外有股纸张和油墨的气味，很像外婆的床头柜。他就由着这层油成白色的走廊，过了本层白色的自动检测门，走了进去。
很快，他就看见在一间望不到头的白色大屋子里，竖着密密麻麻的白色复合材料架子。
每个架子都高到房顶天花板。
架子和架子之间，空隙不大，只能容下他这样身材的两个人，背对背通过。
架子上，则用电子锁锁出一个个竖着放的白色小格子。
葛文鑫刚要上手，就看见对面的白色架子中间，有个大骨节高大女人。她梳着银白色的辫子，两个耳朵到太阳穴高度的头发，都给剃成短茬。
“费舍尔太太？”
女人扭头，面无表情。不过，脸上和胳膊上的黑色煤油都洗掉了。正套了件图书管理员的浅灰蓝色大褂子，扶着一辆转着彩光屏幕的白色小推车。
她湖蓝色眼珠瞟了一眼、男孩戴在左手腕子上的银色腕带，才挑了下眉毛：
“听说你申请跳级考试了。嗯……我要是你，就不在这样的学院里，跟一群和你完全没有交集的人浪费时间。哪怕阿吉，都比你活得实际。”
说完，费舍尔夫人扶着白色小推车，走进了另外一排。
葛文鑫却愣在了原地。他只觉得胸口下面有种酸涩的痛楚。虽然很想问她是怎么离开的A921行星，或者是否被迫卖掉了老宅的土地，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他只好冲进光子电梯，使劲拍如五彩气泡般轻盈的电梯壁，一口气把自己给送到了图书馆的顶楼、一个老式气泡学习区里。
不知道这个开放区域，是不是因为设施太陈旧，里面居然一个活人、或者机械助理，都看不到。
该钉着铜牌的墙面，连墙皮都掉了。微微留着些点点的黑色霉斑。大概是因为这里的天花太低，又没有开个天窗的缘故。
“我……我可以进来吗？”
男孩胆怯了。
一瞬间，他甚至觉得，阿卡中士会从这间没隔断的大屋里，什么地方走出来。
见到他，自己该怎么做，该说些什么呢？
但是，一个甜甜的女孩声音，突兀地回答了他：“欢迎光临！本层为‘地球史学习中心’，共有十人座位学习气泡室五十间。”
“呃……”
“如果寻找单人学习气泡，请至楼下。”女孩的声音继续甜甜地发出。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情绪。
葛文鑫明白，这恐怕是位没有形体的人工智能管家，就跟下面的学习室门口宣传介绍上说的AI管家们，是一样的。
“我……我一个人进来，可以吗？”
“欢迎光临。”
随之，一个粉色带着俗气珠光的大气泡被释放了出来。
有趣的是，进去气泡后，无论是体感温度、还是失重漂浮下的舒适程度，都大大超过了少年的想象。
通过这层闪着珠光的气泡壁，他甚至第一次看见了、学院所在的社区星体，是什么样子。
原来，这并不是颗圆形或者椭圆形的行星，而是颗、被人造大气包围的半椭圆形大个陨石。
填充的空气成分为19.1%的氮气，20.9%的氧气，0.03%的二氧化碳和氦，氩，氪，氙这些惰性气体，加上水蒸气、少量氨、有机物，臭氧，各种盐和固态悬浮颗粒。
重力维持在9.807米/秒²。
“这是远古地球的空气成分和重力值……”气泡里的人工智能管家，继续用女孩的声音，甜甜地介绍。
葛文鑫却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他本能地担心，下一秒就会听见抠脚大汉的粗声。
自己已经连续三天半（包括昏迷的两天）没有看见“幸运星号”了。
难道是这所学院帮助他摆脱了这个家伙？还是它已经开心地揣着、从自己身上榨出来的油水，回老家养老了呢？
好在，管家介绍完“本行星是由创校理事会设计并施工完成”的后，就安静了。
少年刚要看看学院给分配了什么课本，手指就在气泡壁上僵直了。看四下确实没一个鬼影，他用最小的声音问看不到的AI管家：
“请问第四次世界大战是什么时候发生的？第三次世界大战……”
没等他来得及说完，少女的声音就变成了男人的粗鲁嘲笑：
“X的老鼠，还挺能装X的呢！真以为自己是贵族家少爷了！”
葛文鑫连嘴都合不上了。他努力了好几次，才敢睁开眼睛，朝身后看去。
果然，掉了快一半白漆的金属球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浮进这个气泡学习室的后方。接近舱门制动把手的地方，还给撞憋了一块。显得它就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太空垃圾。
“话说，你都看见阿卡那家伙了，怎么不去找他，问问他为啥害你一家？”
幸运星号继续一针见血。
葛文鑫的手虽然攥成拳头，却在发抖。
他也不知道，最底下的内心里，是不是希望继续躺在这个变成“亚历山大-费舍尔”的迷梦里。因为醒过来，他还能有家人、朋友和未来吗？
“嗯……也没什么不好。‘死道友不死贫道’，是人类的本能。”
幸运星号就差没耸耸肩：“你母亲、你姐姐，当初为你奉献，也是想有一天你能照顾她们。她们也没能给过你什么，你抛弃她们，是公平交易。”
葛文鑫的眼泪，因为失重流不出来。
但是球形飞行器还不罢休：“忘记告诉你，你也不再是‘葛文鑫’了。”
说着，幸运星号接通AI管家，在珠光气泡壁上，给他展示了一套全息档案资料。那个穿特别紧黑裤子的程家儿子、360度全方位的档案影像下，标着葛文鑫的罗马字母拼音。
“那……那……我是谁？”
“谁知道呢。你是个待出售的人体躯壳。现在身份资料、模样家世、和朋友圈都造出来了，可以卖个好价钱。”
球体里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好像大肚子灰眼睛那样，冷冷地揶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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