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冲锋
清晨，红狮子骑士奥加照例带着侍从巡视营地。
营火之间布满褐色烂泥和马粪，它们被马蹄人脚踩得稀烂。盾牌和旗帜上至少有四种不同的纹章，苍鹭、草叉、鞭子和双塔……操着不同口音的士兵站在帐篷前闲聊，站姿松散兵器歪斜，帐内飘出女人醉酒后的嬉笑，还有木竖琴弹奏与歌手的演唱。
不管看几次奥加都觉得荒谬。
这群该死的来自青绿之地的领主，当战争是儿戏吗？
奥加忍住躁动的情绪，名义上他是君王联军的副指挥，实际上更像是他们的保姆。
拉塔恩的要求很简单，不要让这群人影响到红狮子军团的部署，必要时可以用来牵制敌人就可以了。
这群诞生在黄金王朝中后期的神明血胄，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野心却随着红狮子军团的连战告捷飘摇直上。
若不是军团就驻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绝对敢自称攻破了王城。
一群乌合之众。
奥加叹气。
不过就算是乌合之众，守住东侧高地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王城东侧地势复杂多变，难以调集大规模军队，他又在东侧布置了大量拒马。就算是两百人的骑兵冲锋，奥加也有自信将他们全部拦下。
不过话说回来，经历了战败、出逃和政变的王城，真的还有余力出城野战吗？
奥加轻笑着摇头，他望向营地中央正在建造中的攻城塔，已完成的部分用生马皮半掩。塔边还有一根撞锤，以大树树干制成，铁索固定，顶端削尖后用火淬硬，上面铺有木制顶篷。
接下来的战争是属于云梯、塔楼、投石机、攻城锤，以及漫长而枯燥的围城战的。奥加深信不疑。
奥加走至营地的边缘，远处是染作金色的层层叠叠的树丛。落叶飘零，红狮子军团最资深的战士将目光投向南方。
他参加过的上一场围城战还是在啜泣半岛，交界地极南尽头的摩恩城。在那座以凄凉命名的城堡中，黄金王朝的远征军屠尽了最后一批不愿臣服的异族。
而这一次，被围困的对象变成了王城。
不管看几次都会觉得荒谬啊……
奥加转身往回走。
真希望这场无趣的战争能快点结束。
奥加的脚步突然停住，他的手按在剑柄上。
红狮子军团的士兵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抽出长剑举起火把，以迎敌队形散开。
奥加回头盯着起伏的树林。
歌手的演唱中混入了马蹄声。
不多，但是速度很快。
敌人？还是来自王城的叛逃者？
马蹄声近了，其中有金属碰撞的清鸣。
骑士？王城守军？他们还敢出城野战？
奥加示意传令兵吹响号角，一声代表集合，两声代表敌袭，乱糟糟的营地突然沸腾了。领主们大概是第一次遇上敌袭，叫骂声和女人的尖叫不绝于耳。
太慢了。
奥加摸上挂在背后的长弓，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了，关于新任的罗德尔之王，关于早上被雷霆洞穿的倒霉骑士……
看起来这个新上任的“赐福王”比他的前任要激进得多。
奥加深呼吸。
纹章各异装备参差不齐的骑士环绕在红狮子的旗帜下，惊惧不安的士兵在领主的催促下列阵举盾，不甚熟练的弩手上好了第一根弦。
不过至少像个战场的样子了不是吗？
敌人没有让他等太久。
一骑黑色的战马跃出树林，金色铠甲的骑士挥舞长枪，以他为先锋，十数个骑士呈楔形队列冲向营地，滚滚马蹄与犀利剑刃融汇火光。
一百步。
弩箭齐射，普通的铁弩箭无法贯穿骑士铠甲，那些全身铁甲、看不到脸的骑士迎着箭矢冲锋，不到二十骑的队列却仿佛千军万马，钢铁的轰鸣充斥整片大地。弩手发颤的手臂几乎拉不动弦。
五十步。
奥加取下背上的大弓，搭箭瞄准为首的那个骑士，他的铠甲血迹斑斑最为不堪，骑术却最为娴熟近乎人马合一。
三十步。
士兵攥紧了长枪，一边祈祷临时制作的拒马足够坚固，一边等待着冲击的到来。
二十步。
奥加松手，附带重力魔法的箭矢呼啸着射向敌阵，却被为首骑士一个娴熟的变速转向避开。以此为契机，他们四散而开。
楔形队列不复存在，骑士如流星般绕过营地，向着拉塔恩的主阵继续冲锋。
“什么？”
钢铁的洪流擦着拒马呼啸而过，奥加只来得及发出仓促的疑问。
不到二十名骑士，冲击超过一万人的主阵。
这是什么新潮的自杀方式？
领主们表示他们也看不懂，但是他们很乐意痛打落水狗混一份战功。
严防死守的军阵瞬间溃散了，骑士和士兵重新汇聚到各自领主的旗帜下，在领主的催促下向着骑士离去的方向追击。
“等一下，回来！”奥加的呼喊声在各具地方特色的嘈杂命令和旗语中显得微不足道。
这群狗娘养的！
奥加恨不得当场射穿那群饭桶的头颅。
来不及了，联军已经彻底失去控制，跑在最前头的领主已经把半个军队都带出了营地。
步兵追逐骑兵，这荒谬的一幕却让奥加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拉塔恩站在军阵中央，他看到了那些向主阵冲锋的十几个黄金骑士，还有骑士后面浩浩荡荡的杂色军队，气势汹汹如蝗虫压境。
看起来很像是那些领主突然倒戈，准备跟着王城杀拉塔恩一个措手不及。
“愚蠢。”杰廉冷笑，“弩手！准备！”
弓弩手拉弓上弦，重弩呻吟着积蓄力量，然后他们点燃了箭头。这种针对骑士的破甲箭箭头足有一掌长，油脂包裹的火焰会随着铁刺钉入血肉，从内到外将人烧干净。
没有骑士能抵抗一轮齐射。杰廉对此深信不疑。
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王城骑士的冲锋速度变慢了，最终勒马驻足在射程之外。只有为首的骑士还在加速，他举起战矛，红雷在他的手臂上汇聚，矛尖直指军阵中央，人马合一，如一柄利剑切入荒野。
在他进入射程的瞬间，杰廉下令。
“放！”
弓弩离弦，整齐划一的弦声仿佛巨人沉重的心跳。
一支弩箭刺入战马的前胸，它哀嚎着跪下，在此之前那名骑士就已经从马上跃起，红雷凝结为刺眼夺目的长枪，他迎着如雨的火箭掷出了雷枪，仿佛掷出了一枚燃烧着的太阳。
然后他抱头落地翻滚，以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势在草地上连续打滚，居然避开了所有箭矢，一路连滚带爬摸回了自家军阵。
但是杰廉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吐槽了。
那道炽热的闪电擦过头顶，在空中留下一道蜿蜒狰狞的虚影，狠狠地刺入军阵中间最大的那个帐篷。
灰帆布缝制的帐篷被点燃了，它如火炬般燃烧，明亮的火光在城墙上也清晰可见，北段城墙传来王城守军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卑劣的把戏！”杰廉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名骑士跨上同伴牵来的另一匹马，带着众人毫无留恋地往回撤，仿佛出城就是为了点个巨大的炮仗。
拉塔恩大笑，“有趣的小家伙。”
火光在拉塔恩金色的狮子铠甲上跃动，金属雕刻的狮子醒了过来，爪牙尖锐纤毫毕现。拉塔恩示意传令官挥舞旗帜。
“该我们回礼了。”
一百名红狮子骑士出阵，战马在箭矢之间踱步、慢跑、提速，然后化为汹涌的野火，沿着荒野向敌方蔓延。
沉浸在追敌亢奋中的领主们愣住了。
来自王城的猎物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他们昂首冲锋。而这群金甲的王城骑士背后，银甲的红狮子骑士亦在随其冲锋。
两轮铁蹄浩浩荡荡，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犁向溃势已显的君王联军。领主们转身想跑，却被阵型混乱的步兵缠住了脚步。一时间马鞭的破空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
被铁骑淹没之前，他们浑噩不堪的大脑只有一个念头。
拉塔恩叛变了？
营火之间布满褐色烂泥和马粪，它们被马蹄人脚踩得稀烂。盾牌和旗帜上至少有四种不同的纹章，苍鹭、草叉、鞭子和双塔……操着不同口音的士兵站在帐篷前闲聊，站姿松散兵器歪斜，帐内飘出女人醉酒后的嬉笑，还有木竖琴弹奏与歌手的演唱。
不管看几次奥加都觉得荒谬。
这群该死的来自青绿之地的领主，当战争是儿戏吗？
奥加忍住躁动的情绪，名义上他是君王联军的副指挥，实际上更像是他们的保姆。
拉塔恩的要求很简单，不要让这群人影响到红狮子军团的部署，必要时可以用来牵制敌人就可以了。
这群诞生在黄金王朝中后期的神明血胄，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野心却随着红狮子军团的连战告捷飘摇直上。
若不是军团就驻扎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绝对敢自称攻破了王城。
一群乌合之众。
奥加叹气。
不过就算是乌合之众，守住东侧高地也已经绰绰有余了。
王城东侧地势复杂多变，难以调集大规模军队，他又在东侧布置了大量拒马。就算是两百人的骑兵冲锋，奥加也有自信将他们全部拦下。
不过话说回来，经历了战败、出逃和政变的王城，真的还有余力出城野战吗？
奥加轻笑着摇头，他望向营地中央正在建造中的攻城塔，已完成的部分用生马皮半掩。塔边还有一根撞锤，以大树树干制成，铁索固定，顶端削尖后用火淬硬，上面铺有木制顶篷。
接下来的战争是属于云梯、塔楼、投石机、攻城锤，以及漫长而枯燥的围城战的。奥加深信不疑。
奥加走至营地的边缘，远处是染作金色的层层叠叠的树丛。落叶飘零，红狮子军团最资深的战士将目光投向南方。
他参加过的上一场围城战还是在啜泣半岛，交界地极南尽头的摩恩城。在那座以凄凉命名的城堡中，黄金王朝的远征军屠尽了最后一批不愿臣服的异族。
而这一次，被围困的对象变成了王城。
不管看几次都会觉得荒谬啊……
奥加转身往回走。
真希望这场无趣的战争能快点结束。
奥加的脚步突然停住，他的手按在剑柄上。
红狮子军团的士兵没有任何犹豫，他们抽出长剑举起火把，以迎敌队形散开。
奥加回头盯着起伏的树林。
歌手的演唱中混入了马蹄声。
不多，但是速度很快。
敌人？还是来自王城的叛逃者？
马蹄声近了，其中有金属碰撞的清鸣。
骑士？王城守军？他们还敢出城野战？
奥加示意传令兵吹响号角，一声代表集合，两声代表敌袭，乱糟糟的营地突然沸腾了。领主们大概是第一次遇上敌袭，叫骂声和女人的尖叫不绝于耳。
太慢了。
奥加摸上挂在背后的长弓，此刻他突然想起来了，关于新任的罗德尔之王，关于早上被雷霆洞穿的倒霉骑士……
看起来这个新上任的“赐福王”比他的前任要激进得多。
奥加深呼吸。
纹章各异装备参差不齐的骑士环绕在红狮子的旗帜下，惊惧不安的士兵在领主的催促下列阵举盾，不甚熟练的弩手上好了第一根弦。
不过至少像个战场的样子了不是吗？
敌人没有让他等太久。
一骑黑色的战马跃出树林，金色铠甲的骑士挥舞长枪，以他为先锋，十数个骑士呈楔形队列冲向营地，滚滚马蹄与犀利剑刃融汇火光。
一百步。
弩箭齐射，普通的铁弩箭无法贯穿骑士铠甲，那些全身铁甲、看不到脸的骑士迎着箭矢冲锋，不到二十骑的队列却仿佛千军万马，钢铁的轰鸣充斥整片大地。弩手发颤的手臂几乎拉不动弦。
五十步。
奥加取下背上的大弓，搭箭瞄准为首的那个骑士，他的铠甲血迹斑斑最为不堪，骑术却最为娴熟近乎人马合一。
三十步。
士兵攥紧了长枪，一边祈祷临时制作的拒马足够坚固，一边等待着冲击的到来。
二十步。
奥加松手，附带重力魔法的箭矢呼啸着射向敌阵，却被为首骑士一个娴熟的变速转向避开。以此为契机，他们四散而开。
楔形队列不复存在，骑士如流星般绕过营地，向着拉塔恩的主阵继续冲锋。
“什么？”
钢铁的洪流擦着拒马呼啸而过，奥加只来得及发出仓促的疑问。
不到二十名骑士，冲击超过一万人的主阵。
这是什么新潮的自杀方式？
领主们表示他们也看不懂，但是他们很乐意痛打落水狗混一份战功。
严防死守的军阵瞬间溃散了，骑士和士兵重新汇聚到各自领主的旗帜下，在领主的催促下向着骑士离去的方向追击。
“等一下，回来！”奥加的呼喊声在各具地方特色的嘈杂命令和旗语中显得微不足道。
这群狗娘养的！
奥加恨不得当场射穿那群饭桶的头颅。
来不及了，联军已经彻底失去控制，跑在最前头的领主已经把半个军队都带出了营地。
步兵追逐骑兵，这荒谬的一幕却让奥加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拉塔恩站在军阵中央，他看到了那些向主阵冲锋的十几个黄金骑士，还有骑士后面浩浩荡荡的杂色军队，气势汹汹如蝗虫压境。
看起来很像是那些领主突然倒戈，准备跟着王城杀拉塔恩一个措手不及。
“愚蠢。”杰廉冷笑，“弩手！准备！”
弓弩手拉弓上弦，重弩呻吟着积蓄力量，然后他们点燃了箭头。这种针对骑士的破甲箭箭头足有一掌长，油脂包裹的火焰会随着铁刺钉入血肉，从内到外将人烧干净。
没有骑士能抵抗一轮齐射。杰廉对此深信不疑。
似乎察觉到了这一点，王城骑士的冲锋速度变慢了，最终勒马驻足在射程之外。只有为首的骑士还在加速，他举起战矛，红雷在他的手臂上汇聚，矛尖直指军阵中央，人马合一，如一柄利剑切入荒野。
在他进入射程的瞬间，杰廉下令。
“放！”
弓弩离弦，整齐划一的弦声仿佛巨人沉重的心跳。
一支弩箭刺入战马的前胸，它哀嚎着跪下，在此之前那名骑士就已经从马上跃起，红雷凝结为刺眼夺目的长枪，他迎着如雨的火箭掷出了雷枪，仿佛掷出了一枚燃烧着的太阳。
然后他抱头落地翻滚，以一个极其狼狈不堪的姿势在草地上连续打滚，居然避开了所有箭矢，一路连滚带爬摸回了自家军阵。
但是杰廉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吐槽了。
那道炽热的闪电擦过头顶，在空中留下一道蜿蜒狰狞的虚影，狠狠地刺入军阵中间最大的那个帐篷。
灰帆布缝制的帐篷被点燃了，它如火炬般燃烧，明亮的火光在城墙上也清晰可见，北段城墙传来王城守军排山倒海般的欢呼。
“卑劣的把戏！”杰廉狠狠地啐了一口。
那名骑士跨上同伴牵来的另一匹马，带着众人毫无留恋地往回撤，仿佛出城就是为了点个巨大的炮仗。
拉塔恩大笑，“有趣的小家伙。”
火光在拉塔恩金色的狮子铠甲上跃动，金属雕刻的狮子醒了过来，爪牙尖锐纤毫毕现。拉塔恩示意传令官挥舞旗帜。
“该我们回礼了。”
一百名红狮子骑士出阵，战马在箭矢之间踱步、慢跑、提速，然后化为汹涌的野火，沿着荒野向敌方蔓延。
沉浸在追敌亢奋中的领主们愣住了。
来自王城的猎物调转马头，沿着来时的道路向着他们昂首冲锋。而这群金甲的王城骑士背后，银甲的红狮子骑士亦在随其冲锋。
两轮铁蹄浩浩荡荡，以摧枯拉朽的姿态犁向溃势已显的君王联军。领主们转身想跑，却被阵型混乱的步兵缠住了脚步。一时间马鞭的破空声和咒骂声不绝于耳。
被铁骑淹没之前，他们浑噩不堪的大脑只有一个念头。
拉塔恩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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