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天降正义
耳边是马蹄有节奏的践踏声，手中是尖锐而可靠的钢铁，眼前是仓皇逃窜的溃兵。
喘气声被拉得很长，时间变得含糊，变得缓慢，终至停顿，过去和将来一齐消失，唯有此时此刻。
加速，追逐，放平手中的兵器，任凭惯性刺穿士兵的铠甲。金色的卢恩像水一样顺着伤口淌出，化作风融入身体。
一个，下一个，再下一个。
他们又累又怕，你则生龙活虎。纵然死亡就在背后追逐，钢铁与火焰如影随形，但又有何惧？
骑士们放声长笑，瞳中摇曳着金色的火光。黄金王朝的骑士不只是守护者，他们也曾是征服者，是掠夺者。
就算下一秒死去，他们也要手握卢恩，死在冲锋杀敌的路上。
诗寇蒂不由地想起初来交界地的那段日子。
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狂热且无所畏惧。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整日整夜地在死亡边缘挣扎，磨练技艺，劫掠卢恩，在双指或女巫的帮助下，将这些金色的法则碎片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掠夺，然后成长，这就是交界地的生存之道。
金色的卢恩在她的指间久违地跃动，诗寇蒂满意地看着数字上涨，然后叹气。
有什么用呢？
她身边既没有指头女巫也没有木头女巫，卢恩它……不进脑子啊！
君王军被驱赶得差不多了，骑士们开始聚拢，他们骑得很近，膝盖抵膝盖，循高墙而行。
诗寇蒂让自己的声音刚好笼罩整个队列，“我们快到了，把东西都准备好，不要临时……等等克里斯托福你马背上是什么东西？”
“战利品。”高大的古龙骑士憨厚一笑。
他的马背上绑着一个灰发男人，其斗篷鼓鼓囊囊，隐约可见四只以上手臂。这些手臂不安地扭动着，男人骂骂咧咧：“我是黄金血裔，罗德尔的法理继承者葛孚亚，你这是在亵渎……”
“战利品闭嘴。”
克里斯托福用长矛戳他屁股，葛孚亚哀嚎一声立刻安静下来。他抿着嘴唇狠狠地瞪了一眼克里斯托福，目光不经意间飘向前方，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前方就是营地，东倒西歪的旗帜还留在原地，歌手和女人早就跑没影了。奥加和他的士兵抬出了巨大的弩炮和单人喷火筒，短短数分钟，这个老练的红狮子骑士就组织好了新防线，军势森然严阵以待。
“救我！”葛孚亚试图增加存在感。
奥加目光如炬，掠过葛孚亚直接锁定冲在最前面的骑士，他抬手准备下令，然而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了混浊沙哑的尖啸。
仿佛哭泣仿佛吟唱。
奥加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这是风穿过高速飞行的石像鬼的身体空穴，反复震荡产生的啸声。
奥加抬头，南侧城墙上果然出现了一团狰狞的阴影。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奥加冷笑。
王城的石像鬼由英雄的尸骸混合岩石雕琢而成，背生双翼，手握剑斧，既是天空的主宰，也是大地上不知疲惫的战场兵器。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感到棘手，但是红狮子军团在盖利德最主要的对手是龙。
披着岩石般的鳞甲，血肉炽热如火，天空的霸主和进化完全的杀戮怪物。
石像鬼能强过喷火的飞龙？就算会飞又如何？红狮子军团最出名的就是重力魔法，在重力面前，飞龙也只是在地上扭动的爬虫。
而身为红狮子军团资质最老的骑士，奥加的重力魔法更是来自石质皮肤的白王，与拉塔恩的传承如出一辙。
思绪如闪电掠过，看到石像鬼的瞬间，奥加就已经搭弓上弦，他压低身形，缠绕紫色魔力的箭尖直指天空。
“箭雨”——红狮子军团的精锐才能掌握的战技，一次性向天空射出多枚箭矢，箭会如雨一般，从敌人上方倾注而下。就算巨龙也会在骑士的齐射下陨落，接着被火焰战车和步卒的火把淹没……凭借这套战术，红狮子军团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只石像鬼的身上缠着混入赤铜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城墙内部，看起来和其他石像鬼有很大不同，奥加隐约有不安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石像鬼的身形一顿，它毫不犹豫地收拢双翼，从天空俯冲而下。
奥加愣了。“箭雨”是拦截大型飞行物的利器不假，但是如果这个飞行物铁了心要借着重力硬创你一下呢？
TMD石像鬼不要钱的吗？奥加跳脚骂娘，今天这群王城的混蛋怎么一个个都在赶着趟自杀？
“散开！散开！”奥加冲着士兵大喊。
顾不上还在冲锋的王城骑士了，还好石像鬼的体积不大，估计只有四分之一的阵地会受影响。剩下的兵力用来杀死石像鬼和拦住骑士也绰绰有余了……
没关系，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多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了奥加临危不乱的自信。来自红狮子军团精锐的亲信部队，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再加上他自己，他们没理由输。
这份自信一直维持到那只石像鬼开始发光为止。
这只该死的石头魔偶全身沐浴在金色的圣洁的辉光里，像是披上了一套金色的铠甲。石像鬼下坠得越来越快，空气灼热带着刺鼻的糊味，奥加很快意识到发光的是它身上的铁链。
而且那不是光。
那是金色的，暴虐地鞭笞着空气的闪电。
这些闪电从城内顺着铁链一直延续到石像鬼身上，噼里啪啦在石质皮肤上烧出了焦黑的灼痕。对于石头来说，闪电的力量有限，但是金属和血肉呢？
石像鬼像是一颗闪烁着的超大号电灯泡，径直坠入红狮子军阵最密集的地方。
金色的雷霆在弩炮、喷火筒和铠甲之间弹跳，编制成一张巨大的炼狱之网，肆意地鞭笞大地和血肉，将一切湮没在黄金的荣光中。
最后，石头打造的魔偶安然无恙地从地上爬起，拍拍翅膀飞走了。
留下一地被电得七零八落全身剧痛手脚酥软的士兵。
奥加用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眼睛死死盯住披甲冲锋的骑士。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王城的骑士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们，骑士从散落一地的士兵之间穿过，如热刃切开奶酪，干脆利落地切入营地。
这算什么战争？老骑士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了。
另一方面，葛孚亚也发现自己似乎没救了。
短暂的恐惧之后是愤怒。这群废物怎么敢自称百战不退的红狮子军团？愤怒如烈火点燃思绪，葛孚亚觉得浑身充满了虚幻的力量。
不，不慌。
还有机会，葛孚亚记得营地南侧还有红狮子们贮藏的几箱火焰壶，他见过这种火焰，猛烈如旧日的太阳，即使金属也能被烧成灰烬。如果能赶在他们之前拿到火焰壶……啊？你说禁止在营地内使用明火？区区一个营地够得上本大爷的命吗？还不如担心这么多人火焰壶够不够用……
“散。”骑兵队长沙哑的命令此刻在葛孚亚耳中不啻于天籁。
骑兵应声散开。
抓着自己的骑士正往营地南侧火焰壶的贮藏点方向跑去。
玛丽卡在上，连无上意志也在眷顾着他。
葛孚亚不禁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他活动手脚准备逃跑时，葛孚亚看到克里斯托福从随身皮袋里掏出一个调香师的小瓶子，咬掉瓶口，将其中的粉状物猛地甩出。
不知道这些粉末中参杂了什么见鬼的成分，随风扩散的粉团还未落地就开始燃烧，爆燃而起的火焰卷上营地内的帐篷和旗杆。其他骑士也有模有样地甩出了一团团火焰，火焰攀附在骑士的身后，沿途啃噬拒马、攻城锤、云梯……热浪翻卷，整座营地正在变为一座巨大的篝火。
下一次重建营地，估计要很久之后了。
如此一来，至少战场东侧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了。
克里斯托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抓起第二个瓶子，飞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存放粮草堆的帐篷……
“你不要过去啊！！”葛孚亚看得睚眦欲裂。
不知道为什么，马背上的俘虏突然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克里斯托福一矛敲在他的脑壳上，策马向前。
营地前，红狮子骑士看着刚被雷霆犁过一遍又逐渐被火焰席卷的营地，恨得牙痒痒，他们驱使坐骑跨过燃烧的木料，只是这种程度的火焰，未免太小看红狮子军团……
——轰。
比寻常马匹大上几倍的火团猛地膨胀爆炸，惊雷般的爆响差点让战马失去控制。焦木和烧熔的金属在空中四散，仿佛战争与死亡的烟花绽放，连空气的温度都猛地上涨了几分。
红狮子骑士面面相觑，这玩意儿赶得上龙息了吧？
王城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卧槽这火谁放的，够劲！”
诗寇蒂看着南边的大火柱，拍着大腿激动地大喊。
王城骑士穿过浓烟与烈火，铠甲黑漆漆的，眼神却极明亮。这是一场颠覆过往战场经验的战役，他们一直在被追逐，也一直在冲锋，还在红狮子军团的眼皮子底下点燃了营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傻笑。
雷霆，火焰与爆炸。还有冲锋。
他们多少年没有打过如此痛快，恣意妄为的战争了？
矮个子骑士的背影飞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巍峨如城墙般可靠。
他们仿佛回到了黄金王朝最鼎盛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战场也是这样，只要纵马跟着葛弗雷王的背影冲锋就好了，前方是冰川便砸碎冰川，前方是风暴便撕开风暴。无论如何，他一定会为他们带来胜利。
而他们的回报就是冲锋，哪怕前方是红莲地狱也义无反顾。
王城的城墙越来越近。
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此时马匹的差距逐渐显露出来了。红狮子的马无论耐力还是爆发力都明显要强于王城的马，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红狮子的精锐骑士武艺也普遍高于王城骑士。
“不准回头！”诗寇蒂下令。
于是他们继续冲锋。
红狮子骑士也加快了速度。
冲在最前面的红狮子骑士扬起剑，瞄准了毫无防备的王城骑士的铠甲缝隙——
实形的长剑与无形的匕首相撞，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身披银甲的灵体刺客从空气中显现，兜帽下是一张空洞的笑脸。仅仅是一瞬，刺客再度失去了形状，仿佛空气被抚平，她的身体融入虚无。
灵体？这群人中还有调灵师？
红狮子骑士绷紧手臂，他刚想警告身后的同僚，突然听到远空传来弦响。
接着他的胸口被一道模糊的黑影贯穿，倒飞出数十公尺，尸首被长木削成的大弩箭钉在杉木上。
“弩炮！”死者身边的红狮子骑士大声预警。
失去骑士的战马茫然地站在原地，其余的红狮子骑士沿着两翼散开，又一道弩箭破空，将一名红狮子骑士和他座下的战马一起钉在无遮无拦的高原上。为了防卫，城墙外一里范围的树都被砍光了，骑士在荒野上就像长桌上的爬虫一样显眼。
而弩手的准头又很好，不介意一只一只地碾死爬虫。
明明根据逃亡贵族的情报，东城墙的弩炮阵地都已经被毁掉了。红狮子骑士觉得他们有必要重新审视来自王城的情报了。
鬼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一条龙站在城墙上等他们。
红狮子骑士下定决心，勒马退回丛林，借着树丛的遮掩，无可奈何地目送王城骑士远去。
在他们的头顶，缠绕铁链的石像鬼来回巡视，嚎叫声混着铁链的摩擦声刺耳难听。
在他们的背后，营地和建到一半的攻城器具正在燃烧，身为盟友的领主们一溃涂地。
这一次，是红狮子军团的挫败。
他们只能如此承认，同时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狗屎般恶心的作战计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喘气声被拉得很长，时间变得含糊，变得缓慢，终至停顿，过去和将来一齐消失，唯有此时此刻。
加速，追逐，放平手中的兵器，任凭惯性刺穿士兵的铠甲。金色的卢恩像水一样顺着伤口淌出，化作风融入身体。
一个，下一个，再下一个。
他们又累又怕，你则生龙活虎。纵然死亡就在背后追逐，钢铁与火焰如影随形，但又有何惧？
骑士们放声长笑，瞳中摇曳着金色的火光。黄金王朝的骑士不只是守护者，他们也曾是征服者，是掠夺者。
就算下一秒死去，他们也要手握卢恩，死在冲锋杀敌的路上。
诗寇蒂不由地想起初来交界地的那段日子。
一无所有，一无所知，狂热且无所畏惧。那个时候她也是如此，整日整夜地在死亡边缘挣扎，磨练技艺，劫掠卢恩，在双指或女巫的帮助下，将这些金色的法则碎片转化为自己的力量……
掠夺，然后成长，这就是交界地的生存之道。
金色的卢恩在她的指间久违地跃动，诗寇蒂满意地看着数字上涨，然后叹气。
有什么用呢？
她身边既没有指头女巫也没有木头女巫，卢恩它……不进脑子啊！
君王军被驱赶得差不多了，骑士们开始聚拢，他们骑得很近，膝盖抵膝盖，循高墙而行。
诗寇蒂让自己的声音刚好笼罩整个队列，“我们快到了，把东西都准备好，不要临时……等等克里斯托福你马背上是什么东西？”
“战利品。”高大的古龙骑士憨厚一笑。
他的马背上绑着一个灰发男人，其斗篷鼓鼓囊囊，隐约可见四只以上手臂。这些手臂不安地扭动着，男人骂骂咧咧：“我是黄金血裔，罗德尔的法理继承者葛孚亚，你这是在亵渎……”
“战利品闭嘴。”
克里斯托福用长矛戳他屁股，葛孚亚哀嚎一声立刻安静下来。他抿着嘴唇狠狠地瞪了一眼克里斯托福，目光不经意间飘向前方，旋即眼中闪过一丝狂喜。
前方就是营地，东倒西歪的旗帜还留在原地，歌手和女人早就跑没影了。奥加和他的士兵抬出了巨大的弩炮和单人喷火筒，短短数分钟，这个老练的红狮子骑士就组织好了新防线，军势森然严阵以待。
“救我！”葛孚亚试图增加存在感。
奥加目光如炬，掠过葛孚亚直接锁定冲在最前面的骑士，他抬手准备下令，然而此时天空突然传来了混浊沙哑的尖啸。
仿佛哭泣仿佛吟唱。
奥加太熟悉这种声音了。
这是风穿过高速飞行的石像鬼的身体空穴，反复震荡产生的啸声。
奥加抬头，南侧城墙上果然出现了一团狰狞的阴影。
这就是你的底牌吗？奥加冷笑。
王城的石像鬼由英雄的尸骸混合岩石雕琢而成，背生双翼，手握剑斧，既是天空的主宰，也是大地上不知疲惫的战场兵器。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会感到棘手，但是红狮子军团在盖利德最主要的对手是龙。
披着岩石般的鳞甲，血肉炽热如火，天空的霸主和进化完全的杀戮怪物。
石像鬼能强过喷火的飞龙？就算会飞又如何？红狮子军团最出名的就是重力魔法，在重力面前，飞龙也只是在地上扭动的爬虫。
而身为红狮子军团资质最老的骑士，奥加的重力魔法更是来自石质皮肤的白王，与拉塔恩的传承如出一辙。
思绪如闪电掠过，看到石像鬼的瞬间，奥加就已经搭弓上弦，他压低身形，缠绕紫色魔力的箭尖直指天空。
“箭雨”——红狮子军团的精锐才能掌握的战技，一次性向天空射出多枚箭矢，箭会如雨一般，从敌人上方倾注而下。就算巨龙也会在骑士的齐射下陨落，接着被火焰战车和步卒的火把淹没……凭借这套战术，红狮子军团一向无往不利。
但是……这只石像鬼的身上缠着混入赤铜的铁链，铁链的另一端一直延伸到城墙内部，看起来和其他石像鬼有很大不同，奥加隐约有不安的感觉。
似乎察觉到了危险的迫近，石像鬼的身形一顿，它毫不犹豫地收拢双翼，从天空俯冲而下。
奥加愣了。“箭雨”是拦截大型飞行物的利器不假，但是如果这个飞行物铁了心要借着重力硬创你一下呢？
TMD石像鬼不要钱的吗？奥加跳脚骂娘，今天这群王城的混蛋怎么一个个都在赶着趟自杀？
“散开！散开！”奥加冲着士兵大喊。
顾不上还在冲锋的王城骑士了，还好石像鬼的体积不大，估计只有四分之一的阵地会受影响。剩下的兵力用来杀死石像鬼和拦住骑士也绰绰有余了……
没关系，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多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了奥加临危不乱的自信。来自红狮子军团精锐的亲信部队，一百名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士，再加上他自己，他们没理由输。
这份自信一直维持到那只石像鬼开始发光为止。
这只该死的石头魔偶全身沐浴在金色的圣洁的辉光里，像是披上了一套金色的铠甲。石像鬼下坠得越来越快，空气灼热带着刺鼻的糊味，奥加很快意识到发光的是它身上的铁链。
而且那不是光。
那是金色的，暴虐地鞭笞着空气的闪电。
这些闪电从城内顺着铁链一直延续到石像鬼身上，噼里啪啦在石质皮肤上烧出了焦黑的灼痕。对于石头来说，闪电的力量有限，但是金属和血肉呢？
石像鬼像是一颗闪烁着的超大号电灯泡，径直坠入红狮子军阵最密集的地方。
金色的雷霆在弩炮、喷火筒和铠甲之间弹跳，编制成一张巨大的炼狱之网，肆意地鞭笞大地和血肉，将一切湮没在黄金的荣光中。
最后，石头打造的魔偶安然无恙地从地上爬起，拍拍翅膀飞走了。
留下一地被电得七零八落全身剧痛手脚酥软的士兵。
奥加用剑支撑住自己的身体，眼睛死死盯住披甲冲锋的骑士。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王城的骑士像是根本没看到他们，骑士从散落一地的士兵之间穿过，如热刃切开奶酪，干脆利落地切入营地。
这算什么战争？老骑士发现自己已经看不懂了。
另一方面，葛孚亚也发现自己似乎没救了。
短暂的恐惧之后是愤怒。这群废物怎么敢自称百战不退的红狮子军团？愤怒如烈火点燃思绪，葛孚亚觉得浑身充满了虚幻的力量。
不，不慌。
还有机会，葛孚亚记得营地南侧还有红狮子们贮藏的几箱火焰壶，他见过这种火焰，猛烈如旧日的太阳，即使金属也能被烧成灰烬。如果能赶在他们之前拿到火焰壶……啊？你说禁止在营地内使用明火？区区一个营地够得上本大爷的命吗？还不如担心这么多人火焰壶够不够用……
“散。”骑兵队长沙哑的命令此刻在葛孚亚耳中不啻于天籁。
骑兵应声散开。
抓着自己的骑士正往营地南侧火焰壶的贮藏点方向跑去。
玛丽卡在上，连无上意志也在眷顾着他。
葛孚亚不禁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就在他活动手脚准备逃跑时，葛孚亚看到克里斯托福从随身皮袋里掏出一个调香师的小瓶子，咬掉瓶口，将其中的粉状物猛地甩出。
不知道这些粉末中参杂了什么见鬼的成分，随风扩散的粉团还未落地就开始燃烧，爆燃而起的火焰卷上营地内的帐篷和旗杆。其他骑士也有模有样地甩出了一团团火焰，火焰攀附在骑士的身后，沿途啃噬拒马、攻城锤、云梯……热浪翻卷，整座营地正在变为一座巨大的篝火。
下一次重建营地，估计要很久之后了。
如此一来，至少战场东侧的道路已经被打通了。
克里斯托福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抓起第二个瓶子，飞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存放粮草堆的帐篷……
“你不要过去啊！！”葛孚亚看得睚眦欲裂。
不知道为什么，马背上的俘虏突然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克里斯托福一矛敲在他的脑壳上，策马向前。
营地前，红狮子骑士看着刚被雷霆犁过一遍又逐渐被火焰席卷的营地，恨得牙痒痒，他们驱使坐骑跨过燃烧的木料，只是这种程度的火焰，未免太小看红狮子军团……
——轰。
比寻常马匹大上几倍的火团猛地膨胀爆炸，惊雷般的爆响差点让战马失去控制。焦木和烧熔的金属在空中四散，仿佛战争与死亡的烟花绽放，连空气的温度都猛地上涨了几分。
红狮子骑士面面相觑，这玩意儿赶得上龙息了吧？
王城手里到底还有多少底牌？
“卧槽这火谁放的，够劲！”
诗寇蒂看着南边的大火柱，拍着大腿激动地大喊。
王城骑士穿过浓烟与烈火，铠甲黑漆漆的，眼神却极明亮。这是一场颠覆过往战场经验的战役，他们一直在被追逐，也一直在冲锋，还在红狮子军团的眼皮子底下点燃了营地。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心满意足的傻笑。
雷霆，火焰与爆炸。还有冲锋。
他们多少年没有打过如此痛快，恣意妄为的战争了？
矮个子骑士的背影飞驰在所有人的最前面，巍峨如城墙般可靠。
他们仿佛回到了黄金王朝最鼎盛的岁月。
那个时候的战场也是这样，只要纵马跟着葛弗雷王的背影冲锋就好了，前方是冰川便砸碎冰川，前方是风暴便撕开风暴。无论如何，他一定会为他们带来胜利。
而他们的回报就是冲锋，哪怕前方是红莲地狱也义无反顾。
王城的城墙越来越近。
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
此时马匹的差距逐渐显露出来了。红狮子的马无论耐力还是爆发力都明显要强于王城的马，虽然不愿承认，但是红狮子的精锐骑士武艺也普遍高于王城骑士。
“不准回头！”诗寇蒂下令。
于是他们继续冲锋。
红狮子骑士也加快了速度。
冲在最前面的红狮子骑士扬起剑，瞄准了毫无防备的王城骑士的铠甲缝隙——
实形的长剑与无形的匕首相撞，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身披银甲的灵体刺客从空气中显现，兜帽下是一张空洞的笑脸。仅仅是一瞬，刺客再度失去了形状，仿佛空气被抚平，她的身体融入虚无。
灵体？这群人中还有调灵师？
红狮子骑士绷紧手臂，他刚想警告身后的同僚，突然听到远空传来弦响。
接着他的胸口被一道模糊的黑影贯穿，倒飞出数十公尺，尸首被长木削成的大弩箭钉在杉木上。
“弩炮！”死者身边的红狮子骑士大声预警。
失去骑士的战马茫然地站在原地，其余的红狮子骑士沿着两翼散开，又一道弩箭破空，将一名红狮子骑士和他座下的战马一起钉在无遮无拦的高原上。为了防卫，城墙外一里范围的树都被砍光了，骑士在荒野上就像长桌上的爬虫一样显眼。
而弩手的准头又很好，不介意一只一只地碾死爬虫。
明明根据逃亡贵族的情报，东城墙的弩炮阵地都已经被毁掉了。红狮子骑士觉得他们有必要重新审视来自王城的情报了。
鬼知道接下来会不会有一条龙站在城墙上等他们。
红狮子骑士下定决心，勒马退回丛林，借着树丛的遮掩，无可奈何地目送王城骑士远去。
在他们的头顶，缠绕铁链的石像鬼来回巡视，嚎叫声混着铁链的摩擦声刺耳难听。
在他们的背后，营地和建到一半的攻城器具正在燃烧，身为盟友的领主们一溃涂地。
这一次，是红狮子军团的挫败。
他们只能如此承认，同时迫切地想知道，这个狗屎般恶心的作战计划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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