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杜丰杜丰

    说起杜丰，他可是当之无愧的学霸，至少之凡是这样子想的，他的学习成绩一直盘踞在之凡之上，之凡曾经暗暗使了几把劲仍旧不能超越他。在之凡的印象中，杜丰好像是认识好久好久的样子，久得好像都记不起来初次见面时候的情形。倒是杜丰的样子，却是多年不变，唯一的变化可能是比起以前要高了一些，又胖了一些。

    在就读初一的第一天，可能之凡是因为有连任班长的履历，所以被班主任老师指任为班长，作为新班级的临时管理负责人。初一开学的第一天便与其他几位同学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组成了这样子一个临时管理班子，这几个人里面，就有杜丰。

    当班主任老师将一应职位指任完毕之后，大家简单地介绍了过自己的名字，一个临时的班干部就算组成了。只是当时之凡心里不禁嘀咕起来，他担任过多年的班长，他心里无比清楚，这样子按照老师的指派方式成为班干部的，基本上是毫无威信不能服众的。特别是在今天，心细的之凡已经发现有不少散漫倨傲的小刺头同学，在这个年龄的叛逆期，加之彼此之间家庭成长环境的差别，想要在这个集体中立足，恐怕不是一件那么轻易的事情。心里虽犯起了嘀咕，但之凡还是不慌不忙地朝每个人都点头微笑。

    当看到杜丰时，之凡眼神与他交汇的瞬间，就发现这张圆润的脸笑起来像颗蜜枣，连他稀稀疏疏宽宽松松的小牙缝都让之凡瞧得一清二楚。之凡差点没忍住笑意，干脆拿眼神直接回敬他的对视，发现他的眼神笑意里边蕴藏着坦诚赤城，而不像其他陌生的同学那般有所保留，或者干脆把头撇在一边，或眼神忽闪不定，或举手投足无措，或站立尴尬不安。之凡这才不慌不忙端详起他的这张圆脸，戴着一副金属边框眼镜，可能因为脸又圆又大的缘故，显得眼镜略微有点小。和之凡一样穿着极其普通，而不像班里一些同学的穿着，一看就是普通农村家庭的小孩。如果不是因为来到这里都是班干部成员，之凡还以为这张人畜无害的圆脸憨憨厚厚的，心里面的亲近感顿时增加了许多。班主任给他委派的是劳动委员这个吃力不讨好的职位，这个位置需要负责安排同学们值勤劳动，监督日常卫生，做这件事本身需要很好的责任心，因为自己需带头做好，然后需要良好的人际关系，因为别人不一定服从你的安排。之凡看到这个事情落到杜丰身上后，他脸上仍旧是乐观从容的样子，心里面不禁对这个圆脸胖子高看了几眼，同时在之凡心里留下来不错的印象。班主任正式宣布班集体的班干部组成后，如之凡所想，并没有惊起任何的波澜，之凡也隐隐地为这个班级的未来暗自思量了起来。

    但十几岁的少年，能思量到哪里去？无非更多的是杞人忧天罢了。也就这样子，该学习的学习，该生活的生活，该嬉闹的仍旧每天在嬉闹。杜丰的表现，果不其然，在之后的学习生活中，他凭借自己的好成绩，以及幽默风趣乐于助人的性格，迅速与之凡成为了好搭档，原本一盘散沙的班集体也开始慢慢建立起一些秩序规则。他们也渐渐成为了学习上、工作上、生活上的好伙伴，他们两个携手也渐渐在班级里面站稳了脚跟，成为了班主任的左臂右膀。这些自不必多提。

    之凡百思不得其解，这张憨憨厚厚的脸，这颗普普通通的脑袋，在面对学习难题的时候转得飞快，他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在学习上经常给予之凡不断的帮助。那个年纪最是无忧无虑的年龄，是最天马行空的年纪，对各种新鲜新奇的事物充满了好奇。之凡印象中最深刻的，还是杜丰带他进入了音乐的世界，他将他最喜爱的陈慧娴和陈慧琳分享给了之凡，之凡之前从未接触过流行音乐。

    最难忘的，那是杜丰老屋二楼小小阁楼上的房间和露天阳台，那间现在看来破旧不堪的阁楼，曾经度过了他们彼此许多的无聊时光。那面斑驳得不能再斑驳的老墙上，贴着他们年少时无数的明星梦想。那对劣质的耳机，曾经分享过某首歌曲的给彼此的左耳右耳。那方狭小的阳台，一起看过某时某刻的斗转星移。那颗幼小幼稚的心，曾经分享过彼此不可告人的大秘密小秘密。

    杜丰的性格是少有的温厚，他极少跟人急鼻子瞪眼睛的，反正很多难事到他这里，都好像能够迎刃而解的样子。之凡与他不同，之凡是一个极其枯燥无趣的人，有时候的沉默无言时常会让人受不了，但杜丰好像从不在意，他总有让人打开话匣子的能力，本来很严肃的话题，经他一解，时常都可以让人轻松地忍俊不禁，这也是之凡喜欢跟他在一起的原因，不必强迫附和，只需自在随心，彼此心照不宣就很好。小朋友之间的友谊，好像根本不需要任何利益的交换，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不必刻意，你不必奉迎，简单地甘心只做彼此，就很好。这些，可能是在多年以后之凡经历了多少人情社会之后回想起来最难得可贵的东西。也许也正是可以这样子的朴素无华毫无修饰，才能够叫做真正的友谊。

    在之凡有困难的时候，杜丰他总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在他身边。但是，之凡骨子里的后知后觉，让他却从未在他有困难的时候，第一个站在他身边过。但在越长大越成人的世界里，相信他们从未放弃过这样子站在一起的机会，即使多年以后，他们彼此有了彼此的事业，各自有了各自的家庭，友情本质仍旧是保留着最初相遇相知相识时的单纯底色。杜丰，这个人就好像他的名字一样平淡无奇，但却是多么地独一无二，他从来不需要用华丽的辞藻来做底衬，他就能够将自己印在每个人的心海。即使各自散落在茫茫人海中，即使各自消失在漫漫时光中，即使全世界都不声不响，但当需要时，他总会像现在这样子一样，轻轻说“嗨，之凡”，然后从阳光中走来，让之凡看见他的身侧被阳光镀上了一层七色光彩，远光中走来，在光阴的长廊里面，他一身的晴朗。

    暮色垂垂四合，长廊上的风转而停息，楼下的人流开始变得零落，这些年轻的背影都开始往食堂的方向聚拢。站在长廊的阳台上，之凡和杜丰斜眼撇了一眼彼此的肚子，都看得出对方此时的饥肠辘辘。在吃这方面，他们倒是旗鼓相当。彼此打了个眼色，两个人便疯了一样，穿着拖鞋吧嗒吧嗒响地往楼下狂奔……

    在这一天中，之凡好像度过了人生当中悠长的一个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