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顶楼初风

    阳光静止投射在广阔的操场上，跑道上的尘土无精打采，安静服帖地伏在滚烫的地面，失去了往日张牙舞爪的样子。从食堂步行至宿舍区也不过50米左右的距离，穿过宿舍区那扇圆形铁门，将自行车摆放在两栋宿舍楼之间的空地上，地面上已经用白线划好了一块块长方形格子的自行车停泊位，之凡在靠近花圃小树边上较为阴凉的位置安置好自行车，抬头看见了第5号宿舍楼一排排整齐划一的宿舍门，是最简单的双推式木门，门上新漆的绿漆油光滑亮，宿舍前廊的过道一米有余，筑有半人高的水泥围墙做为防护栏，栏外围有一圈圈的低矮花圃，花圃上栽种着稀稀疏疏的九里香，这个时候的九里香已经开始光秃秃的样子，零散枝丫向外伸展着，尽可能地向展示它们的风韵犹存。之凡眯着眼数了数，宿舍楼共有5层楼高，这意味着之凡的宿舍将是在顶楼。

    一层的宿舍，已经有不少同学在各自的宿舍门边进进出出，之凡父子沿着宿舍楼的水泥楼梯拾阶而上，每一层楼梯转角处的墙上都做了梅花状的通风，任由风自然通过，带来一丝凉意。攀至顶层，按照门牌号序号顺序，向左转走至最后一间宿舍，蓝色门牌上写着“521”三个数字，就是这里了，在门口站了站，之凡发现在这里一眼便可俯视宿舍区、食堂与操场全景，顶楼的风徐徐从之凡身侧掠过，风裹挟着阳光里的热量，但是顶楼这独一份的风景仍旧让之凡兴奋不已。

    之凡轻轻地敲了敲门，门内有人轻轻回应了一声“请进”，“吱吖”一声之凡轻轻推开木门，好奇地半探着身子往里面张望，才发现宿舍里面已经有3位先到的同学了。之凡冲着同学礼貌地微笑点头，算是打了彼此初次见面的青涩招呼后，之凡才把眼睛一撇细细观察起来，在这间狭小局促的宿舍里边，左右各摆放着两排共四张铁制三层高的鸭子床铺，十二个人住在一间宿舍，之凡心里不禁嘟囔了一下，但是转念一想又多了不少住在一起的朋友，心里的些许嘟囔随之消散。单单这十二个床位就已经满满占据了宿舍空间的两侧，仅在房间中间留下一米半左右空间作为过道通向后面的小阳台和厕所。在新同学的帮助下，之凡轻而易举地在右侧靠里的中间铺位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同学热心地帮之凡安顿下来一应日常物件，经过简单的擦洗，在宿舍局促的空间内将所有个人的东西都归置妥当，之凡携带的东西并不很多，倒也没费很多时间。归置好一切后，时间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三点，父亲将之凡一切打点妥当，叮嘱之凡好好学习和生活之后，就准备动身回程了。之凡将父亲送至学校大门口，父亲又叮嘱了几句与人为善的嘱咐便缓缓离去，之凡看着父亲骑着单车渐渐远去的背影，直至父亲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才慢慢地独自往宿舍的方向走回去。开始独自学习和生活的新奇、憧憬、担忧与未知，让之凡在走回宿舍的一路上思绪联翩。可毕竟还是青春年少，当走回宿舍的时候，一时间又有新同学的到来，开始热闹非凡的集体生活的新鲜感便让之凡将所有思绪都抛之脑后。当傍晚逐渐降临时，之凡所在宿舍的12员同学已经全员到齐，随着各自父母长辈的离去，少年们在叽叽喳喳的交流中逐渐熟络起来，他们来自不同的小镇，但是因为同样的原因聚集到了一起，他们的家距离学校都距离较远，他们几乎都是乡镇农村考上来的。彼此今天的所见所闻的新鲜事，逐渐变成了今天所有一切的话题，同宿舍的同学，慢慢地由陌生渐渐变成熟络了起来。

    九月初的下午也还不算短暂，当夕阳斜斜地将门前的窗户的影子拉长，投掷下一片暖红色的光影，宿舍的热烈气氛也随着下降了许多，同学们各自在自己的位置上摆弄着自己的事情。之凡穿上拖鞋，走出宿舍，倚靠在围栏上边，任由暖红色的阳光铺垫在自己的身侧，天未至黑，楼顶的风仍旧夹带着些许热气，楼下宿舍区大门依然人头攒动，人流进进出出。

    “嗨，之凡！”

    之凡猛然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转过头，目光中逆着夕阳的余晖，来人的宽胖身影边缘镀上了一层暖暖的金边色彩，这身影可是再熟悉不过了，之凡几乎都不用去看那张戴着金属边眼镜的圆脸，也能辨认出来——杜丰，他们曾在一起为来到这里一起奋读过三年初中时光的学习生涯。

    3个月的暑假未见，杜丰的体态真是越发地丰盈了。早在高一（1）班的花名册上，之凡就发现了他的名字，所以杜丰也是住在这一层楼，之凡随口问了一下，杜丰指着楼梯口拐角处的那间宿舍，只与之凡隔了2个房间罢了。两人各自诉说着暑假经历以及今天入学见闻，少年的话题天马行空，最有趣的当数宿舍里这方小天地的人事，杜丰吐槽着住在顶层的床铺上，每次爬上爬下都让铁制床架不堪负重地发出吱吱作响的声音，把下面两层床位的同学忍不住担心自己会被殃及池鱼，引得之凡忍不住扑哧扑哧地笑。

    在余晖中，这对好朋友渐渐地收起了话题，各自憧憬起未来的学习生活。站在风路过的楼顶，天边开始逐渐收拢起了最后的几缕光晖，远处乔木收起了最后的几声蝉鸣，宿舍区的热闹却依然蓬勃。好像就是这个年纪的少年，即使迷茫无知，却又仍旧拥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即使前路未卜，却又拥有跃跃欲试挑战的心气。

    楼下的人流好像永远不停止，陆陆续续，进进出出，每个人都开始探索在宿舍区这方小天地里面独立生活的规律，之凡和杜丰就这样子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起，怀揣着各自所想。可能这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几年前他们站在了一起；现在，他们站在了一起；直至多少年后，他们仍旧站在一起。什么话都不需要说，不说话也不觉尴尬。此时他们各自出神地站着，丝毫不能察觉彼此命运的纠缠，在怔怔发呆之际，天边收起了最后的一丝余晖，夜幕开始准备层层叠叠地笼罩下来，有几点调皮的星光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崭露头角，彼此之间只剩下肚子的咕咕作响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