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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恐惧开端

    “大冷天哪他妈跑来的蚊子,太敬业了吧。”王开因为没有挂蚊帐,正在床上和蚊子生死相搏。

    “随缘啦,打什么蚊子,你看我什么时候放过蚊帐。”杨晓峰躺在床上道。

    “蚊子从来不咬你,但我是吸蚊体质,天生魅力大啊。”王开道。

    “还有这种体质?”江平之道。

    “有啊,有科学依据的的咧。”王开道。

    “我看是你的床又潮又脏,导致蚊子产了一大堆卵在你床上。”江平之道。

    “怎么可能,就是外面飞来的。”王开铁定道。

    “那做个试验,你明天中午起来蚊子全部打完,然后挂好蚊帐到晚上回来时打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蚊子。”江平之道。

    “绝对没有。”王开可不认为自己夜夜与一窝蚊子卵共眠。

    “诶,别这么肯定,在明晚你打开蚊帐之前,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你的床上没蚊子,所以是有蚊子和没有蚊子并存的。但当你打开蚊帐将你的床纵观一遍时,波函数坍塌,那时你的床要么有蚊子,要么没蚊子,二者不会并存。”江平之慢条斯理道。

    “你非得把一个蚊子的问题弄的这么销魂吗?”徐行道,王开这时还想着江平之的话没缓过来。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引申。”江平之道,“但很显然王开没听懂。”

    “诶呀!不理了,我要睡觉,让薛定谔的猫啊蚊子啊咬死我算了。”王开把被子盖过头,道。

    次日。

    “还有一个星期,就是第一次地贰大联考,这也是检验你们高三这一个学期来的学习成果,每个人都必须好好复习。考试是用来找问题的,现在距离高考看似还有几百天,但你们想想这一个学期过得快不快。”洪春星在讲台上道。

    “给他这么一讲,还真地快啊……”丁小佳的心刹那间被悬起,又被重重地摔下,心情压抑得难受。

    “时间这东西…..还真是只要我们猛地一回头就给我们一巴掌。”伊冠英似笑非笑道。

    “还记得当时路羽说我们三个做到一起学毛,想不到现在都学毛一个学期了。”徐行道。

    “王开,这种时候你还睡觉吗?”洪春星拍醒了正与周公幽会的王开。

    王开在一瞬间若无其事地挺身坐直,戴起自己的眼镜,目中惺忪睡意一扫而空。

    “怎么这么困?你们这时候千万不要还在沉迷手机啊。”洪春星担忧道,“这时候我就当作你们都有觉悟了,不去查你们手机了,你们自己要自觉。”

    “没有没有,老师,我没带智能机来。”王开道。

    “那怎么这么困?宿舍聊天吗?”洪春星道。

    “不是,半夜给薛定谔吵醒,不是不是,是给蚊子。”王开坦然道。

    “不行不行,再坐下去肾要废了,我未来儿子都快要没了。”晚修第二节课下课后,伊冠英的屁股终于离开了座位,他站了起来。

    随即站起的还有徐行和丁小佳。

    “你们说那个地贰大联考是什么来的,名字这么奇葩。”徐行道。

    “我查过了,地贰是个专门出题的教育机构,专赚学校的钱,专坑我们这些苦逼学生。”伊冠英道。

    “我也奇怪了,自两个月前学校一大堆人去那个什么束山中学学习以后,我们天天都是刷束山金卷,束山押题卷,这下怎么横空跑来个地贰大联考?”

    “百度贴吧上的人说,地贰大联考是我们必经的阶段,就像娃娃断奶一样。”伊冠英道,“看来会很难。”

    “经过了两个月束山中学的磨炼,我已经不知道什么东西是难的了,因为天天做的东西我都不懂。”丁小佳道。

    “同学们同学们,说一件事情。”洪春星火急火燎地小跑进教室,“后天最后一节课学校要开一个重本临界生的会议,要派代表发言,我们班有个名额,谁愿意去啊?”

    没有人回答,教室一片安静。

    “这个是锻炼自我的机会啊,你们要珍惜。”洪春星道,“那实在不行,徐行你是班长你去吧。”

    “哈?”徐行赶紧道,“老师我不是临界生。”

    “对啊,你不是,那你给我推荐个人。”洪春星道。

    “你这甩锅功夫真是越来越浑厚啊。”徐行心中道。

    “老师,王开可以的。”江平之忽然喊了一句。

    “那就王开!”徐行顾不得王开,自己脱身先。

    “对啊,开哥可以啊。”白山岳也跟着起哄。

    “王开!王开!”田伯中发现有哄可起,立即暴动起来。

    然后全班都暴动了。

    “叫我干吗?”王开一天都因为“薛定谔的蚊子”而犯困,本想在晚修下课打个盹,却被吵醒了。

    “那就交给你了!王开,好好干。”洪春星走上去笑着拍了拍王开肩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吗,我怀疑洪春星上辈子是干大排档的。”徐行对两同桌道。

    “怎么说?”

    “这甩锅功夫可不是一辈子就可以练出来的啊。”

    “实话实说,谁先卖我的。”王开在宿舍气急败坏道。

    “徐行!他喊得超大声!”江平之立即回应。

    “哇,江平之你反应也是很快啊。”徐行道。

    “你敢说你没有大声喊?”江平之质问着。

    “呃……我的确喊了。”徐行想着这的确是事实。

    “王开,就是他,我真地看不下去。”江平之以手抚胸,皱眉作出痛心疾首的样子。

    “徐行!想不到啊!”王开咬牙切齿道。

    “喂喂喂,我喊了,但我不是第一个喊得啊。”徐行连忙辩解。

    “诶,算了,反正都定了,我不管,你要帮我写一点演讲稿。”王开道。

    “写演讲稿?”伊冠英瞪大眼睛看着徐行,“我的手是用来写情书诗词的,演讲稿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我的忙都不帮?你不帮以后早上不帮你买包子。”徐行道。

    “这不能混淆啊,公私分明啊班长大人。”伊冠英不料徐行出了这一招。

    “徐行。”王凯走了过来,“我刚才找了钟语姗,她肯帮我写一点,你那里就不用了啊,心意我领了啊。”

    “等下。”说话的是伊冠英,他一改先前的推三阻四,道:“你怎么知道她写得好?王开你不用说了,你演讲稿我包了,保证惊艳全场。”

    “但是那边已经答应了……”

    “那你到时比比两篇稿!我的一定比较好。”伊冠英信誓旦旦道,“堵上我早上的秋禾堂叉烧包!”

    当天晚上。

    “‘一次好的演讲就像少女的迷你裙一样,越短越好。’,伊冠英这开头不错,我用了。”王开道。

    “你用了?也就是说其余的你自己写?还有你确定用这句范钰不会杀了你?”江平之道。

    “其余的我还打算引用钟语姗写的稿里面的一句话。”王开道。

    “就一句?”徐行觉得他在开玩笑。

    “我看你今早联同林芳芙一起拜托钟语姗写稿,你只用一句?”杨晓峰道,“有志气啊王开,我支持你,这种东西自己写才有深度。”

    “我倒是想用伊冠英或者钟语姗的稿子,但我就想随便感谢下杜逊锋,感谢下洪春星,然后随便扯几点就算了,可是那两个家伙搞得像我要去参加撒贝宁的《开讲了》一样。”王开道。

    第二天下午最后一节课,体育馆。

    发言的是新晋的年级主任杨正,“在座的都是高三年级的考试排名在重本临界线的同学,今天让大家来是开个小会,一是勉励,二是劝诫。”

    “劝诫我们不要读书?那学校挺实在的。”12班的座位上,白山岳笑着说道,“开哥,待会要上去讲话了喔,紧不紧张。”

    “小事啦。”王开右手插在裤袋中,紧紧攥着口袋中的稿子,嘴上淡定地说道。

    “作为临界生,你们除了要自己努力,还要规范自己的行为。这些行为指的是什么或许一些同学自己都没有发觉,但是你们又没看到你身边的优秀学生都被逼得带上那些泡沫耳塞。你们难道还认为高考很遥远吗?就任由自己的名次停滞在临界线上,不肯再踏出一步吗?现在不踏出这一步,以后你们一定会后悔。”杨正正色道。

    “说的好像吵的都是我们一样。”白山岳不满道。

    “说什么劝诫,摆明是侮辱。”秋官阳冷冷道。

    “那天年级颁奖典礼,不少优秀同学在台上收到了奖杯,而你们中的很多人却在台下吵闹,走来走去。”杨正忽地露出一种不屑的表情,“你们就应该在台下看着,好好学习台上优秀的同学。”

    可在这一刻,台下的人都感觉自己的尊严被赤裸裸地掏出,正如菜市场的鱼被人任意抓摸。

    杨正的讲话结束了,事实上他后面说了什么王开并没有听见,他从不承受自己是个好面子的人,但他确定他时刻都想维护自己的尊严。

    讲话的代表过去了三个,现在轮到了王开,他并没有拿稿,脸上竟也没了紧张,很从容地环视全场一眼。

    “著名的作家林语堂先生曾经说过,一次好的演讲就像少女的迷你裙一样,越短越好。”

    全场哄笑,王开瞥了范钰一样,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堪模样,便继续说道:“不多说没用的,首先,今天很荣幸能在这里讲话,我个人也觉得这个会议很有意义,通过刚才三位同学的讲话,我了解到束山中学如何地学习,了解到如何去提高自己,更知道了作为一个人类能在十几分钟内完成一个几百米的来回跑,并在期间摄入食物,且同时让大脑高速运转,这告诉了我们人类的极限是可以突破的。”

    全场又是一片哄笑,任谁都听得出王开对前面三位的嘲讽。

    “说到学习,气氛当然很重要,我所在的班级在刚上高三时有五个人被抽去了那个什么,就是那个什么来的。”王开疑惑般地摇了摇头,故意把耳朵倾向范钰。

    “实验班。”范钰小声提醒了一下。

    “对对对,那个所谓的实验班。但如今依旧能有积极向上的气氛,能有这么多学生在进步,这都归功于我班的良好学习氛围。”王开娓娓道来,“当然每个人都认真学习必定有一个前提,就是大家都是平等的,大家都是学生,都在为高考奋斗,大家地位相当。我们绝对不会因为成绩高下而区别对待,也不会因为一个乐扣水杯争得头昏脑涨,值得我们头昏脑涨的,是学习本身,而不是乐扣。”

    全场哄笑再起,白山岳甚至连连拍腿赞叹。

    “现在这个社会啊,太多的唯成绩论者,这个太普遍了,不用说在新闻中,在书中,光是看我们身边都有这样子的人嘛。”王开这时察觉到范钰和杨正的脸快要沉下来了。

    “但是呢,我们自己要理性学习,不要受到错误的导向,要坚持自我,走向更好的将来!”王开说出了结束词,“谢谢各位,我的讲话完毕。”

    掌声,回应王开的是一浪接着一浪的掌声。

    掌声中有起哄,有兴奋,更有理解,更有惺惺相惜。

    站在所有同学前的王开没想到有如此轰动的结局,起初他不过想借机嘲讽校领导和前面做作的发言学生而临时改了要讲的内容。

    但他没想到原来有这么多的同学感同身受,那么多的同学想为自己的尊严争一口气。

    但他也发觉了这远远不是一次讲话可以解决的,正如杨正所言,他们需要踏出那一步,在现在看来长久但在懵然间不过刹那的一个学期内。

    一座大山砸了下来,沉重地压在王开的心上。

    猛然间,一种不安和恐惧从心底升起,化作块垒堵塞在王开胸膛中。

    他忽地喘不过气来。

    浪潮般的掌声欢呼中,他像一叶随时会被掀翻的小舟,在风浪中颠簸着,战栗着。

    王开的余光中,范钰和杨正笑着。

    那是苦笑,也是嘲笑。

    王开觉得自己应得他们嘲笑,因为自己想得实在太简单了。

    他发觉在这一刻他才真正进入到了高三,也感受了那属于高三的恐惧。

    一星期后,第一次地贰大联考结束后的那个晚修。

    安静,乃至于死寂,仿佛有一层灰色覆盖在教室之中。

    “记得我们之前讨论过天的那边的红色到底是什么吗?”伊冠英看着窗外,道,“我现在确定是血光之灾。”

    徐行转过头去看向窗外,夜色已深,天空铺上了无边的墨色,沉重得仿佛要压下来。

    沉重的是黑夜,还是人心?

    有人说,未来就像黑暗,因为未知所以让人恐惧。而在此时,时间轴才刚刚进入到黑夜,一切的恐惧还只是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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