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红莲业火
亥时三刻，曹府后院。
将近子时了，天边的雷声更加密集，乌云蔽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曹勇那具无头尸身被周处从前院拖到这里，如今正躺在曹聪身前，这时，院中的几人也都围了上来，只有陈实拎着那唯一活下来的辽东贼匪，站在角落里。
“这是……这是谁？这是二郎？不可能，不可能……”
曹聪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尸首，双目空洞无神，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
曹聪不顾肩膀上插着的双刀，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一寸寸地抚摩着曹勇尸身上穿戴的兽面吞肩连环铠。
周处有些不忍，蹙着眉头回过身去，燕小乙面无表情，冯风满眼恨意和快意。
这时候王笑单手从后堂拖出来一箱金子，里头还装着地契和租契等物，见几人都围着曹聪，撇了撇嘴，兴奋的神色去了一半，挥挥手叫来周处。
两人一块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数起金元宝。
……
后院中庭，曹聪还没能接受胞弟的死讯，只是呆滞地一遍遍抚摸着曹勇的尸首。
“放弃吧，现在他这样，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冯风冷眼旁观着呆了的曹聪，随后对着燕小乙说道。
小乙点了点头，好像丝毫不在意曹聪已经废了一般。
“我来之前，就没有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我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的而已。”
“什么事情？”
“你一会儿便知。”
小乙不再管呆傻了的曹聪，而是回头看向被陈实擒住的那个矮瘦盗匪，玩味的笑了笑。
“还不错，还能留下一个。”
此刻被陈实擒住的那个辽东盗匪已经快吓傻了，止不住的颤抖着身体，这都是哪冒出来的一帮子凶人啊，一夜之间，六个人便血洗了曹府。
这汉子在辽东有个匪号，唤作“半只鼠”，讲的是他为人精明狡诈，见洞就钻，辽东十年，和他一个同一批上山落草的强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了，唯独他，死人堆里来回滚了好几圈，性命无忧不说，身上连伤疤都找不到几处。
如今“半只鼠”却属实被吓破了胆，两股战战，刚刚亲眼目睹平日里和他同吃同住的三十多个汉子被周处和陈实两人便杀得一干二净，幸亏他装死装的及时，不然现在怕是已经和那三十来号死鬼一块到阎王殿报道去了。
这会儿“半只鼠”见到燕小乙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顿时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大大大……大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喽啰啊，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半只鼠止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鲜血直淌。
燕小乙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对他这幅惨样无动于衷，随后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着几支细细的长香。
这是来之前六爷特地交给他的，这香说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有些宁神的功效罢了，人吸了之后，可能更能吐露实情。
当然，小乙的手段也不止这些，只是看着眼前磕头都快要把自己嗑死了的“半只鼠”，小乙觉得那些东西也没有必要再拿出来了。
“陈兄，劳驾，按住他。”
燕小乙笑着对陈实抱拳说道，陈实也憨憨一笑，不说废话，伸手直接拎住了半只鼠的后脖颈子，然后将他跪坐着按到燕小乙面前。
半只鼠磕头磕懵了，还没有搞清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接着就见到面前那个好看的小郎君将一支香插到了土里，随后又掏出火折子将香点燃。
袅袅青烟氤氲飘散在空中，沉香很快弥漫了整个院子。
真香啊！半只鼠鼻翼翕动，面容一时有些陶醉，但很快他就看见小乙蹲在了他身前，眯着眼睛对他说道：
“一炷香，问什么说什么，时间到，没说完，人头落地，懂了么？”
半只鼠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长相好看的少年郎在说些什么，等到他回过神来，那一炷香已经燃了小半截，而此时他脑海中却只有“人头落地”四个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半只鼠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燕小乙微笑着看向半只鼠，眉毛微微一挑，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两分。
“哭？”
“哭也算时间哦！”
半只鼠顿时闭上了嘴。
“你在辽东落草几年？”
“十年了……”
“什么时候跟着曹聪的？”
“小的，小的是元初六年，当时辽东大乱时跟着曹老爷的，当时整个寨子里都是曹老爷的人……”
“曹聪在辽东军中是什么官职？”
“是，是……”半只鼠一时有些记不得了，努力想了一会才说道：“曹老爷当时是一个游奕使，后来又成了监军牙将，再后来就回了长安。”
小乙听到“监军”两字时，目光瞬间一凝。
“最后一个问题，曹聪今年已年过而立，之前在军中也就罢了，回了长安三年，就没想着找个妇人，要个子嗣？”
半只鼠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曹老爷回来后，每日便想着搜刮敛财，从没有见他带回来什么娘们，之前兄弟们见兰家庄有个妇人生的不错，捉了想献给……啊！”
半只鼠话还没说完，但也再也说不完了……
一炷香此时刚好燃尽，然而一直站在边上的冯风已经提前摘了他的脑袋。
“你！”
老实人陈实这才反应过来，一向不随意发火的他这会儿却是动了真怒。
冯风却毫不遮掩，盯着陈实和小乙两人说道：
“他死有余辜！”
小乙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罢了，该问的也问出来了。”
……
子夜，曹府外，两道身影踏入门中。
来人正是福大和另一执白丸的马脸少年，两人手中拎着黑黢黢的几个坛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院满地横陈的尸首。
来之前兴致勃勃磨着剑的马脸少年这会儿却是面色惨白，只感觉地上所有倒着的尸体都在盯着自己，随着身前的福大停下脚步，他一时不备，差点撞了上去。
“小心点儿！”
福大抱着胸前的几个坛子，转身喝骂到，马脸少年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两人接着向后院去了。
……
而此刻的后院中，燕小乙慢慢踱步到曹聪身前。
小乙最后盯着曹聪看了两眼，旋即给冯风使了一个眼色。
“没用了。”
两道刀光一闪，只见冯风瞬间拔出插在曹聪肩上的双刀，双刀一绞，曹聪那颗面白无须，双目无神的脑袋便掉落在地，满地乱滚。
天边，雷声滚滚。
今夜贼首，金吾卫右参军曹聪，在此授首。
满院无声，每个人都沉默的起身，戴上斗笠，看向今夜的“探赤丸者”，也就是小乙。
“走吧。”
小乙开口，众人沉默的跟随着他，向着曹府正门走去，刚刚进入后院的福大两人见到众人，也静悄悄的让开道路。
谁也没有注意到，燕小乙走之前像是不小心的一般，在曹聪的下身踩了一脚，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头也不回，径直领着众人离开了。
而待到周处等人全部离开，福大和马脸少年这才小心揭开了拎了一路的坛子。
坛子里装的全是火油。
……
当晚，一场凶猛的大火燎尽了整个曹府，这一场大火烧得实在是太过热烈，好似佛教中所说的红莲业火一般，以众生罪孽为柴薪，燃尽一切。
哪怕夜里又下起瓢泼大雨，也没能浇灭这一场“烂人庄”盼望了整整三年的大火。
将近子时了，天边的雷声更加密集，乌云蔽日，像是在酝酿着什么。
曹勇那具无头尸身被周处从前院拖到这里，如今正躺在曹聪身前，这时，院中的几人也都围了上来，只有陈实拎着那唯一活下来的辽东贼匪，站在角落里。
“这是……这是谁？这是二郎？不可能，不可能……”
曹聪呆呆地凝视着眼前的尸首，双目空洞无神，嘴里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不可能……”
曹聪不顾肩膀上插着的双刀，颤颤巍巍地伸出双手，一寸寸地抚摩着曹勇尸身上穿戴的兽面吞肩连环铠。
周处有些不忍，蹙着眉头回过身去，燕小乙面无表情，冯风满眼恨意和快意。
这时候王笑单手从后堂拖出来一箱金子，里头还装着地契和租契等物，见几人都围着曹聪，撇了撇嘴，兴奋的神色去了一半，挥挥手叫来周处。
两人一块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数起金元宝。
……
后院中庭，曹聪还没能接受胞弟的死讯，只是呆滞地一遍遍抚摸着曹勇的尸首。
“放弃吧，现在他这样，你什么都问不出来……”
冯风冷眼旁观着呆了的曹聪，随后对着燕小乙说道。
小乙点了点头，好像丝毫不在意曹聪已经废了一般。
“我来之前，就没有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我只是来确认一些事情的而已。”
“什么事情？”
“你一会儿便知。”
小乙不再管呆傻了的曹聪，而是回头看向被陈实擒住的那个矮瘦盗匪，玩味的笑了笑。
“还不错，还能留下一个。”
此刻被陈实擒住的那个辽东盗匪已经快吓傻了，止不住的颤抖着身体，这都是哪冒出来的一帮子凶人啊，一夜之间，六个人便血洗了曹府。
这汉子在辽东有个匪号，唤作“半只鼠”，讲的是他为人精明狡诈，见洞就钻，辽东十年，和他一个同一批上山落草的强人早已死得七七八八了，唯独他，死人堆里来回滚了好几圈，性命无忧不说，身上连伤疤都找不到几处。
如今“半只鼠”却属实被吓破了胆，两股战战，刚刚亲眼目睹平日里和他同吃同住的三十多个汉子被周处和陈实两人便杀得一干二净，幸亏他装死装的及时，不然现在怕是已经和那三十来号死鬼一块到阎王殿报道去了。
这会儿“半只鼠”见到燕小乙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看，顿时心底泛起一阵寒意，扑通一声，直接跪下了。
“大大大……大爷，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就是个喽啰啊，各位大爷高抬贵手，放了我吧！”半只鼠止不住地磕头，额头撞在地上，鲜血直淌。
燕小乙施施然地走到他面前，对他这幅惨样无动于衷，随后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竹筒里装着几支细细的长香。
这是来之前六爷特地交给他的，这香说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是有些宁神的功效罢了，人吸了之后，可能更能吐露实情。
当然，小乙的手段也不止这些，只是看着眼前磕头都快要把自己嗑死了的“半只鼠”，小乙觉得那些东西也没有必要再拿出来了。
“陈兄，劳驾，按住他。”
燕小乙笑着对陈实抱拳说道，陈实也憨憨一笑，不说废话，伸手直接拎住了半只鼠的后脖颈子，然后将他跪坐着按到燕小乙面前。
半只鼠磕头磕懵了，还没有搞清眼前这是什么情况，接着就见到面前那个好看的小郎君将一支香插到了土里，随后又掏出火折子将香点燃。
袅袅青烟氤氲飘散在空中，沉香很快弥漫了整个院子。
真香啊！半只鼠鼻翼翕动，面容一时有些陶醉，但很快他就看见小乙蹲在了他身前，眯着眼睛对他说道：
“一炷香，问什么说什么，时间到，没说完，人头落地，懂了么？”
半只鼠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面前这个长相好看的少年郎在说些什么，等到他回过神来，那一炷香已经燃了小半截，而此时他脑海中却只有“人头落地”四个字。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半只鼠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燕小乙微笑着看向半只鼠，眉毛微微一挑，声音不自觉地高了两分。
“哭？”
“哭也算时间哦！”
半只鼠顿时闭上了嘴。
“你在辽东落草几年？”
“十年了……”
“什么时候跟着曹聪的？”
“小的，小的是元初六年，当时辽东大乱时跟着曹老爷的，当时整个寨子里都是曹老爷的人……”
“曹聪在辽东军中是什么官职？”
“是，是……”半只鼠一时有些记不得了，努力想了一会才说道：“曹老爷当时是一个游奕使，后来又成了监军牙将，再后来就回了长安。”
小乙听到“监军”两字时，目光瞬间一凝。
“最后一个问题，曹聪今年已年过而立，之前在军中也就罢了，回了长安三年，就没想着找个妇人，要个子嗣？”
半只鼠闻言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说道：“曹老爷回来后，每日便想着搜刮敛财，从没有见他带回来什么娘们，之前兄弟们见兰家庄有个妇人生的不错，捉了想献给……啊！”
半只鼠话还没说完，但也再也说不完了……
一炷香此时刚好燃尽，然而一直站在边上的冯风已经提前摘了他的脑袋。
“你！”
老实人陈实这才反应过来，一向不随意发火的他这会儿却是动了真怒。
冯风却毫不遮掩，盯着陈实和小乙两人说道：
“他死有余辜！”
小乙叹了口气，拍了拍衣摆站了起来。
“罢了，该问的也问出来了。”
……
子夜，曹府外，两道身影踏入门中。
来人正是福大和另一执白丸的马脸少年，两人手中拎着黑黢黢的几个坛子，小心翼翼地绕过前院满地横陈的尸首。
来之前兴致勃勃磨着剑的马脸少年这会儿却是面色惨白，只感觉地上所有倒着的尸体都在盯着自己，随着身前的福大停下脚步，他一时不备，差点撞了上去。
“小心点儿！”
福大抱着胸前的几个坛子，转身喝骂到，马脸少年唯唯诺诺，不敢反驳。
两人接着向后院去了。
……
而此刻的后院中，燕小乙慢慢踱步到曹聪身前。
小乙最后盯着曹聪看了两眼，旋即给冯风使了一个眼色。
“没用了。”
两道刀光一闪，只见冯风瞬间拔出插在曹聪肩上的双刀，双刀一绞，曹聪那颗面白无须，双目无神的脑袋便掉落在地，满地乱滚。
天边，雷声滚滚。
今夜贼首，金吾卫右参军曹聪，在此授首。
满院无声，每个人都沉默的起身，戴上斗笠，看向今夜的“探赤丸者”，也就是小乙。
“走吧。”
小乙开口，众人沉默的跟随着他，向着曹府正门走去，刚刚进入后院的福大两人见到众人，也静悄悄的让开道路。
谁也没有注意到，燕小乙走之前像是不小心的一般，在曹聪的下身踩了一脚，随后像是确认了什么一般，头也不回，径直领着众人离开了。
而待到周处等人全部离开，福大和马脸少年这才小心揭开了拎了一路的坛子。
坛子里装的全是火油。
……
当晚，一场凶猛的大火燎尽了整个曹府，这一场大火烧得实在是太过热烈，好似佛教中所说的红莲业火一般，以众生罪孽为柴薪，燃尽一切。
哪怕夜里又下起瓢泼大雨，也没能浇灭这一场“烂人庄”盼望了整整三年的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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