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侠客行（10）

    盖聂一直不敢回头去瞧瞧孩儿如何，一番恶战下来，怕是万难幸免，向后望去时，却见孩儿正两眼乌溜溜地望着他，小脸兀自挂着泪痕，盖聂大喜之下头脑一阵眩晕，身子刹那之间虚弱无力，在马上晃动起来，险险跌落下去。

    在军营时，盖聂左臂中了纪昌一支狼毒箭，和元霸一番恶战虽没有受伤，却耗损了大量气力，随后在和胡刀骑士作战时更是中了五箭二刀，现在那五只箭还插在身上，使他像刺猬似的，又被砍去了左臂，好在那一刀是连着狼毒箭一起砍去的，不知能否阻止毒素继续扩散，断裂处的伤口正不停地流出血来，继续下去，可能会失血致死。追兵这时早已不见了踪影，他于是放慢马速，将箭矢一一拔去，这几只箭不似纪昌的箭那样精良歹毒，故可拔掉，又在身上撕了布条，用牙咬住了，在断臂上方紧紧扎住，暂时止了血，又将其他伤口略做包扎。

    此时已即将黎明，但天色却异常黑暗，苍茫的沙丘大地上沙尘肆虐，遗留的夜风包裹着盖聂和踏云乌骓，冷冷如刀，盖聂孤单前行，泣而泪下。

    此时大约是寅时末，盖聂在一个多时辰内行了有一百余里路，翻上一个土坡后就听得左面有大湖的波涛声，心知这是到了大泽湖了，在黑暗里望去，只见湖面黑黝黝的，那草的清香、鱼的腥味，大湖的气息夹杂在凉飕飕的夜风里，他精神为之一振，好想就地倒下睡上一觉，但不知是否有追兵，不敢报侥幸之心，他要绕到大陆泽西面，然后向西北方向再行约四百余里路便可到女娲山了。

    天渐渐明了，仍然是阴沉沉的一天，和以往并无不同，盖聂却仿若有两世为人之感，。

    现在可以看见那大陆泽了，在这破晓时分，湖面上水雾氤氲，随着晨风飘忽不已，只见烟波浩渺、汪洋浩荡，望之似洋；那缓缓的波涛声，飞掠来往的水鸟发出的啾啾声，反衬托得大湖周围有宁静之感，盖聂艰难下马，让踏云乌骓去嚼些青草，自己走到湖边喝了一些水，又洗了脸，畅快些许，略略犹豫，用手掬了一些水，滴了给孩儿喝，那孩儿此时又饿又渴，倒也肯吃那水，只是随后便抽噎着哭将起来。肚中又饥了，只有忍耐，休息片刻后，继续上马赶路。

    快到午时，盖聂突然发现右前方有袅袅炊烟升起，然后就出现很多的茅顶黄墙来，盖聂一喜，拨转马头行去，不久便进入一个镇子，立刻引起人们的注意，盖聂虽是少年，此时看来却是一副凶样，他断了一臂，满身是血，座下的踏云乌骓强壮高大，打着响鼻，一看就是战马，一人一骑让人看了后亲近不得，镇民戒惧，均离得远远的。

    盖聂此时有求于人，便下了马，作出一副和颜悦色模样，寻了一户人家想要讨些吃的，那门后有一妇人，见盖聂向这边走来，立时‘砰’地一声关了门，盖聂止步苦笑，换了几户人家均是如此。

    这时几个顽童躲在屋后向这边瞅，见盖聂步履蹒跚，一副虚弱模样，渐渐胆大，又都对踏云乌骓好奇，于是捡了石块向这边掷了过来，有几块砸中了踏云乌骓，在它身上溅起团团土尘，踏云乌骓负疼嘶鸣，盖聂抓紧了缰绳，叱喝顽童勿掷，顽童究竟有些畏惧，便停了，可见盖聂没有理会他们，恶念又起，继续拿石块掷来，盖聂发怒，他将缰绳随手系在一处木栏，握紧纯钧转身来驱赶顽童，顽童见盖聂追来，发一声喊向各处跑了。

    盖聂苦笑，追上了又如何？于是停住脚步，又慢慢回转去牵马，那帮顽童真正可恶，见盖聂对他们无可奈何，又回转过来，再次拿石块掷来，嘻嘻而笑，深觉有趣。

    盖聂自打进村后，就连吃闭门羹，心情恶劣，现在又被这帮顽童弄得狼狈不堪，他还是个少年，耐不得性子，怒火腾腾地冒将出来，大喝一声便追上前来，顽童们发了一声喊，哈哈大笑着四散而逃。

    盖聂刚跑得几步，猛觉头晕眼花，身体陡然失去了全部气力，仆倒在地。

    村里闹出这一番事来，总算有了一些动静，几个妇人不敢近前，就站在自家门口絮叨，劝阻顽童不要胡闹，还有几个老汉离得甚远，只是瞧着，那帮顽童玩的有趣，哪听妇人的劝阻，见盖聂倒在地上不动，又有婴儿的啼哭，便围将上来，他们不敢靠近，于是故技重施，拿起石块向盖聂试探，有一块砸破了盖聂的脸皮，流了一些血出来，盖聂感受分明，却动弹不得，他的脸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呼吸沉重，将尘土都吹了起来。

    这时盖聂听到有个孩子喝道：“住手，这般欺负外乡人，还要脸皮不！”

    那边顽童顿时起哄，有一顽童喊道：“不关你事，小心连你一起揍了。”

    盖聂感觉后方有人走到身边，弯了腰看他，但盖聂的眼前模糊一片，瞧不清楚，应是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走到盖聂前面站定了，说道：“快点滚开！莫要脏了我的拳头。”

    顽童们气恼地咒骂着，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来，于是又掷石块，小男孩冲了上去，和顽童们扭打在一起，那男孩自小习练武艺，身体强壮，又比那帮顽童大了两三岁，很快将他们打散，随后走到盖聂身边问道：“先生可能行走？可先到我家休息，再说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