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侠客行（11）
盖聂慢慢翻身坐起，男孩看他行动不便，说道：“且等一等……”，说着，男孩上前将盖聂背后的孩儿解了下来，自己抱了，说道：“莫急，好些再说。”
盖聂喘了几口气，向小男孩点头示谢。
这时有个长者模样的人踱到一旁，却又不走近，用眼角上下打量了盖聂，然后向男孩招手，男孩走了过去，那长者模样的人低声言道：“牧哥儿，你好不晓事，这般人可招惹不得，如带回去，家里人必不同意，休要惹出祸事来，快些打发他去吧！”
男孩笑言道：“多谢老丈好意，小子自有分晓。”说罢，也不理睬那长者，自行走到踏云乌骓前，小心伸手去摸，踏云乌骓打了个响鼻，将鬃毛甩动起来，原地来回踏了几步，露出腾腾威势，男孩也不害怕，只管抚摸。那长者见男孩此等形状，摇头叹息，做出一副少不更事之态，又踱步去了。
盖聂原本胸闷气促、恶心欲呕，此时休息了会，已好了些，挣扎着站了起来，男孩将踏云乌骓牵了过来，他见男孩行事颇有主见担当，不敢因其年幼而小觑了，当下告一声罪，在他的帮扶下上了马，说道：“劳烦小兄弟了，可将孩儿给我来抱。”男孩说道：“你手脚不便，我抱无妨。”
于是两人去了，没行多久，便来到一处青瓦灰墙的庄子，门前驻有两只威猛的石狮子，拱卫一扇气势恢宏的厚重红门，上有一匾额，书李府二字，向两边望去，几株石榴树和柿子树正探过围墙伸了出来，上面结满了果子，红红火火得看着极是热闹。
男孩打了门，等待时，仰首道：“哥哥，打几个果子下来，你我分吃了。”
盖聂微笑，伸手摘了几个果子下来，男孩拿了，分与盖聂，这时门开了，有两个仆役出来迎接男孩，帮着盖聂下了马，男孩吩咐其中一个道：“将这匹宝马牵了去，仔细刷洗喂养，莫要懈怠，再唤芸娘到西厢客房来。”
那仆役好奇地瞅了眼盖聂，便去了，男孩又让另一个仆役搀扶了盖聂，顺着青石板路逶迤前行，一路遇见的仆厮杂役丫鬟均投以诧异的目光。这座庄子好大，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其间花草树木众多：有玉兰、有石榴、有柿子、有紫薇、有牡丹、有紫藤、有菊花；那石榴和柿子正是结果期，红彤彤的惹人喜爱，紫薇和菊花都在开花，开出了一片晚秋的鲜艳来，形形色色间让人有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之感，空气里又夹杂有沁人心脾的气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和墙外世界显出大相径庭的两种风光来，盖聂从沙丘宫一路厮杀，陡然进入这番旖旎里，颇有一番感受。
盖聂心里又有些忐忑，看这般模样，这里必非等闲人家，可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目前状况若不休养一番，断然无法重新上路。
两人来到客房，盖聂打量了下，房间宽大，纵横约五六丈大小，几、案、箱、屏风均有，在屏风后还有一张大床，家具工艺考究，明榫暗榫、银锭隼、燕尾榫严丝合缝，家具上既有浮雕、也有透雕，髹漆厚重鲜艳，还配有红色彩绘，很是漂亮，正看时，那孩童要仆役扶盖聂到床上休息，盖聂因此举非礼，辞谢了，那孩童不再坚持，于是让盖聂席地坐了，向仆役安排道：“上点饭食茶水给先生吃，然后再速请医师过来，不要耽搁了。”那仆役领命去了。
盖聂向孩童道了谢，心里却深感不安，说道：“如此实在叨扰……”
这时进来两人，打断了盖聂话语，一人四十来岁，形貌甚是精明，像是管家模样；另一人是个婢女，约莫二十来岁，正是花信年华，衣着朴素洁净，容貌甚是秀丽，想是男孩口中的芸娘。那管家和婢女各自向男孩行礼后，孩童将怀中儿童交给芸娘抱了。
那管家在一旁看着，这时说道：“这娃儿想必饿得紧了，你抱了去找人喂他，然后再去准备点热水服侍这位先生沐浴一番。”那婢女应了，要出去时被盖聂喊住了，他说道：“劳烦这位大姐，孩儿吃饱后，还请抱将回来。”那婢女微笑点头，转身盈盈而出。
那管家也不多言语，站立一旁听候吩咐，心下暗自揣摩。
男孩问了盖聂姓名，盖聂说了，他此时胸闷呕吐感已淡去了不少，眼前也清晰起来，打量下男孩，约莫十一二岁，身材高大，浓眉，眼睛清澈有神，相貌耿正坦然，但右臂却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男孩见盖聂注视自己右手，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情，低头呐呐言道：“我右手患曲挛之疾……”，他像是怕盖聂因此看轻了他，霍然抬头说道：“但我的左手很有力量，一直练习用左手使物，我能打跑那些顽童、我还能使剑，先生如不信……”
说着，男孩站起来，拿起一柄挂在墙上的剑，走到盖聂前面舞将起来，他因右手不便，动作有些迟缓，但一招一式间极是认真。
盖聂见这男孩残疾，又想起了自己的断臂，不由鼻头微酸，说道：“无妨，左手亦能杀人千万，何惧少一臂乎！”
男孩弃了剑，奔到盖聂身边，说道：“看先生模样，必武艺高强，可愿教些与我。”
盖聂看着男孩，慢慢说道：“我此时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待我事了后可回来此处点拨一二，但我身手粗鄙，不敢言教耳。”
男孩喜道：“君子一言……”；盖聂接着说道：“……驷马难追。”
那男孩伸出左手，盖聂伸右手握住了男孩的手背，两人哈哈大笑，惹动了伤势，盖聂痛哼了一声。
男孩又问道：“先生是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
盖聂蒙男孩照顾，又受他重视，不忍以谎言欺骗，但又不能说得详细，便淡淡说道：“我钦慕之人逢了大难，前去救他时，被敌人伤了，那婴儿便是他的孩子。”
男孩听了后满是好奇之色，然后拍手说道：“先生想来杀人极多了，如此甚好，可愿说与小子知晓！”
盖聂拒绝道：“此乃我毕生耻辱之事，恕不能言之。”
男孩颇有修养，忍住了没有再问，他又看到盖聂手中的纯钧，蹦将起来，来到盖聂身边，说道：“先生手里的宝剑与我一观可好？”
盖聂面有难色，这男孩直率勇敢，他颇为喜欢，当此情景，实难拒绝，但纯钧声震寰宇，非是凡物，贸然拿出恐会惊世骇俗。因此微笑摇头，男孩抵不住诱惑，心痒难搔，他坐到盖聂身边，伸手抚摸剑鞘，又说道：“瞧瞧何妨？”
盖聂歉然说道：“在下修剑有规，此剑非观赏亵玩之物，不能无故示之。”
男孩悻悻缩回手，心有不甘，嘴里嘟囔不停。
盖聂苦笑不言，深觉不易打发，好在这时两个仆役端上饭菜来了，打断了男孩的纠缠，那男孩站起来说道：“先生且吃着，咱们随后再谈，我先瞧瞧那匹宝马去。”说着，也不等盖聂答话，便跑出去了。
那管家模样的人见男孩出去了，连忙跟出，喊住了那男孩，说道：“少爷，此人身受重伤，不知是何来历，留与府中，怕有不妥啊！”
那男孩不耐烦说道：“齐国孟尝君食客数千人，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乃至鸡鸣狗盗之徒，无论贫富贵贱，尽皆留了，我看他倒不怕麻烦，我又何惧？”管家还欲再说，男孩挥了挥手，自去了。
盖聂喘了几口气，向小男孩点头示谢。
这时有个长者模样的人踱到一旁，却又不走近，用眼角上下打量了盖聂，然后向男孩招手，男孩走了过去，那长者模样的人低声言道：“牧哥儿，你好不晓事，这般人可招惹不得，如带回去，家里人必不同意，休要惹出祸事来，快些打发他去吧！”
男孩笑言道：“多谢老丈好意，小子自有分晓。”说罢，也不理睬那长者，自行走到踏云乌骓前，小心伸手去摸，踏云乌骓打了个响鼻，将鬃毛甩动起来，原地来回踏了几步，露出腾腾威势，男孩也不害怕，只管抚摸。那长者见男孩此等形状，摇头叹息，做出一副少不更事之态，又踱步去了。
盖聂原本胸闷气促、恶心欲呕，此时休息了会，已好了些，挣扎着站了起来，男孩将踏云乌骓牵了过来，他见男孩行事颇有主见担当，不敢因其年幼而小觑了，当下告一声罪，在他的帮扶下上了马，说道：“劳烦小兄弟了，可将孩儿给我来抱。”男孩说道：“你手脚不便，我抱无妨。”
于是两人去了，没行多久，便来到一处青瓦灰墙的庄子，门前驻有两只威猛的石狮子，拱卫一扇气势恢宏的厚重红门，上有一匾额，书李府二字，向两边望去，几株石榴树和柿子树正探过围墙伸了出来，上面结满了果子，红红火火得看着极是热闹。
男孩打了门，等待时，仰首道：“哥哥，打几个果子下来，你我分吃了。”
盖聂微笑，伸手摘了几个果子下来，男孩拿了，分与盖聂，这时门开了，有两个仆役出来迎接男孩，帮着盖聂下了马，男孩吩咐其中一个道：“将这匹宝马牵了去，仔细刷洗喂养，莫要懈怠，再唤芸娘到西厢客房来。”
那仆役好奇地瞅了眼盖聂，便去了，男孩又让另一个仆役搀扶了盖聂，顺着青石板路逶迤前行，一路遇见的仆厮杂役丫鬟均投以诧异的目光。这座庄子好大，有亭台楼阁，有小桥流水，其间花草树木众多：有玉兰、有石榴、有柿子、有紫薇、有牡丹、有紫藤、有菊花；那石榴和柿子正是结果期，红彤彤的惹人喜爱，紫薇和菊花都在开花，开出了一片晚秋的鲜艳来，形形色色间让人有目不暇接、美不胜收之感，空气里又夹杂有沁人心脾的气味，闻之让人心旷神怡，和墙外世界显出大相径庭的两种风光来，盖聂从沙丘宫一路厮杀，陡然进入这番旖旎里，颇有一番感受。
盖聂心里又有些忐忑，看这般模样，这里必非等闲人家，可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目前状况若不休养一番，断然无法重新上路。
两人来到客房，盖聂打量了下，房间宽大，纵横约五六丈大小，几、案、箱、屏风均有，在屏风后还有一张大床，家具工艺考究，明榫暗榫、银锭隼、燕尾榫严丝合缝，家具上既有浮雕、也有透雕，髹漆厚重鲜艳，还配有红色彩绘，很是漂亮，正看时，那孩童要仆役扶盖聂到床上休息，盖聂因此举非礼，辞谢了，那孩童不再坚持，于是让盖聂席地坐了，向仆役安排道：“上点饭食茶水给先生吃，然后再速请医师过来，不要耽搁了。”那仆役领命去了。
盖聂向孩童道了谢，心里却深感不安，说道：“如此实在叨扰……”
这时进来两人，打断了盖聂话语，一人四十来岁，形貌甚是精明，像是管家模样；另一人是个婢女，约莫二十来岁，正是花信年华，衣着朴素洁净，容貌甚是秀丽，想是男孩口中的芸娘。那管家和婢女各自向男孩行礼后，孩童将怀中儿童交给芸娘抱了。
那管家在一旁看着，这时说道：“这娃儿想必饿得紧了，你抱了去找人喂他，然后再去准备点热水服侍这位先生沐浴一番。”那婢女应了，要出去时被盖聂喊住了，他说道：“劳烦这位大姐，孩儿吃饱后，还请抱将回来。”那婢女微笑点头，转身盈盈而出。
那管家也不多言语，站立一旁听候吩咐，心下暗自揣摩。
男孩问了盖聂姓名，盖聂说了，他此时胸闷呕吐感已淡去了不少，眼前也清晰起来，打量下男孩，约莫十一二岁，身材高大，浓眉，眼睛清澈有神，相貌耿正坦然，但右臂却以奇怪的角度弯曲着，男孩见盖聂注视自己右手，脸上流露出羞愧的神情，低头呐呐言道：“我右手患曲挛之疾……”，他像是怕盖聂因此看轻了他，霍然抬头说道：“但我的左手很有力量，一直练习用左手使物，我能打跑那些顽童、我还能使剑，先生如不信……”
说着，男孩站起来，拿起一柄挂在墙上的剑，走到盖聂前面舞将起来，他因右手不便，动作有些迟缓，但一招一式间极是认真。
盖聂见这男孩残疾，又想起了自己的断臂，不由鼻头微酸，说道：“无妨，左手亦能杀人千万，何惧少一臂乎！”
男孩弃了剑，奔到盖聂身边，说道：“看先生模样，必武艺高强，可愿教些与我。”
盖聂看着男孩，慢慢说道：“我此时有事在身，不能久留，待我事了后可回来此处点拨一二，但我身手粗鄙，不敢言教耳。”
男孩喜道：“君子一言……”；盖聂接着说道：“……驷马难追。”
那男孩伸出左手，盖聂伸右手握住了男孩的手背，两人哈哈大笑，惹动了伤势，盖聂痛哼了一声。
男孩又问道：“先生是怎么了，受了这么重的伤？”
盖聂蒙男孩照顾，又受他重视，不忍以谎言欺骗，但又不能说得详细，便淡淡说道：“我钦慕之人逢了大难，前去救他时，被敌人伤了，那婴儿便是他的孩子。”
男孩听了后满是好奇之色，然后拍手说道：“先生想来杀人极多了，如此甚好，可愿说与小子知晓！”
盖聂拒绝道：“此乃我毕生耻辱之事，恕不能言之。”
男孩颇有修养，忍住了没有再问，他又看到盖聂手中的纯钧，蹦将起来，来到盖聂身边，说道：“先生手里的宝剑与我一观可好？”
盖聂面有难色，这男孩直率勇敢，他颇为喜欢，当此情景，实难拒绝，但纯钧声震寰宇，非是凡物，贸然拿出恐会惊世骇俗。因此微笑摇头，男孩抵不住诱惑，心痒难搔，他坐到盖聂身边，伸手抚摸剑鞘，又说道：“瞧瞧何妨？”
盖聂歉然说道：“在下修剑有规，此剑非观赏亵玩之物，不能无故示之。”
男孩悻悻缩回手，心有不甘，嘴里嘟囔不停。
盖聂苦笑不言，深觉不易打发，好在这时两个仆役端上饭菜来了，打断了男孩的纠缠，那男孩站起来说道：“先生且吃着，咱们随后再谈，我先瞧瞧那匹宝马去。”说着，也不等盖聂答话，便跑出去了。
那管家模样的人见男孩出去了，连忙跟出，喊住了那男孩，说道：“少爷，此人身受重伤，不知是何来历，留与府中，怕有不妥啊！”
那男孩不耐烦说道：“齐国孟尝君食客数千人，诸侯宾客及亡人有罪者，乃至鸡鸣狗盗之徒，无论贫富贵贱，尽皆留了，我看他倒不怕麻烦，我又何惧？”管家还欲再说，男孩挥了挥手，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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