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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守陵人

    崔黎回到家的听正在淘酒的汉子说,镇子上来了一群走马的,对于边陲一方的村落而言,很少有外来人来这里落脚,既没有什么珍贵的物资可以倒卖换钱,又偏于一隅,导致从少年记事开始,便没遇见过什么生人。

    “说是因为突逢山滑,不得以改路在这边落脚,歇歇马,缓缓乏,不久便离去了,趁着还有些时候,我送过去两缸酒,家里银钱能缓和不少”汉子说着便准备拉着车去镇上“爹,我跟你去吧”十几岁的少年,对外边的新奇事物,总是有些好奇的“你不去休息一会?”汉子看着眼窝深陷,身形还佝偻着的儿子,有些担心“没事,不碍事”少年咬了咬牙,最近嬴老的拳头越来越重,往往当崔黎的身体刚刚适应,下一拳一定将这少许的安逸直接打散,导致少年挨得每一拳都让他觉得刚刚好在身体能承受的极限,不至于昏死过去,却也能体会这般非人的痛觉。

    汉子见儿子如此坚持,便也没有说什么,只不过拿出了那闲置许久的小木板凳,抹了抹灰尘,放在了木车上,给少年使了个眼神,崔黎有些无奈,也没有坚持什么,便坐在下来,汉子再次拉着儿子去镇上,却是两种心情“走喽”汉子喊了一声,拉着准备打盹的少年迎着朝阳迈着沉稳的步子。

    今天并不是镇上的集市,却比集市上还热闹上几分,对于走南闯北走的马帮而言,这小镇上没有什么稀奇玩意能入他们的眼,只见马帮落脚的地方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各位,我们需要一些吃食,杂货,如果能有酒,最好了”一声洪钟般浑厚的声音瞬间压下了周围的嘈杂,崔黎睁开眼睛,皱了下眉头,望向那说话的汉子,豹头虎眼,目光灼灼,身势雄壮,身着粗布杂衣却掩饰不住那杀伐气息,其身后皆是一群高大雄壮的汉子,少年突然感觉有股目光盯在了自己身上,随即顺着感觉寻到那人,只见一剑眉桃眼的打杂小厮正洗着马鼻,目光却盯着木车上的少年,崔黎与其对视,感觉眼眸似乎被剑光刺痛一般,可见小厮眼神之凌厉

    “这里与些酒水,各位可以先尝尝,若觉得还入口,便卖给各位”汉子的一声回应,让崔黎与小厮皆收回了视线,崔黎下来木车,帮着父亲将酒搬到了那群汉子中央,众人也没客气,拿起盛酒的家伙便灌了几口,多少面露出满意的神色“好酒啊,想不到这小地方还有这么浑烈的酒水,这些酒,我们兄弟都要了”壮汉似乎对这些酒水很是满意,摘下腰间的一袋银钱,扔在了少年手中,感觉到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崔黎有些欣喜,到底是最近银钱使得多些,家里着实有些窘迫,汉子到了声谢,便要牵着少年离去,突然后边搭货的马匹好似受了什么惊吓一般,嘶叫了一声,正在舀酒的壮汉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兄弟,留步,向你问个事,镇子上如这般大的男孩孩子多不多,我们想走些孩子们的小玩意,不知道有没有赚头?”“不多的,镇上本就没有多少人口,如他这般大的孩子也没多少,男娃就那么几个”汉子没有说话,旁边挤进来的米商却开口回到,崔黎记得,镇上的人叫他半斗米,一个看面貌就十分不讨人喜,鼠头獐目,老人说相由心生,也不是没有道理。

    汉子拉着崔黎穿过了还在推着货物的人群“爹,这群人有些不对”崔黎小声说道,汉子皱着眉点了点头,忽然少年又察觉到了那目光,之前那个洗马小厮看着崔黎,嘴角微微上扬,配上其清秀的面貌,略显阴柔。崔黎没有理会,跟着父亲就此离去。

    少年虽然不知道走马的马帮具体应该是什么样子,但是既然是做营生的,都在靠着少出多进的赚钱买卖,方才那壮汉给出的一个钱袋子,可不是走些孩童的小玩意能赚的回来的,而且既然是走马,马匹自然是厚掌钉蹄,而方才那群马匹,全部都是半掌铁蹄,所谓铁蹄所至,无不穷其虐,是战马,最为重要的是,那群人的气势,并非市井谋生之人可以有的,麻衣杂步间,充斥的都是暴虐杀伐之气。

    父子二人有些不安的回到家中,汉子将银钱给了妇人,见父子二人神色都有些沉重,便开口问了出了什么事情,汉子开口说道,最近他要多去镇上走上几趟,摸摸那群人的跟脚,到底是一镇子的人口,马虎不得,妇人有些担心,汉子握着妻子的手,安慰了几句,便看向儿子,叮嘱了几句,起身回了镇子上。

    崔黎此时想的确是那个洗马小厮与那壮汉询问的小镇少年,小厮给他的感觉十分怪异,这还是其长这么大,第一次遇见这种古怪情况,在少年的感知中,那打杂小厮像一柄寒光凛凛的剑,出鞘便要杀人,至于那群壮汉询问的镇中少年,崔黎实在没有什么头绪。

    “仙长,可有什么收获?”四周无人之际,方才那买酒的壮汉此时正一秉尊敬的拱手问向那洗马小厮“再看看,有点意思”那被唤为仙长的年轻人回到,语气有些随意,一旁壮汉听闻其如此说,便拱了拱手,散了出去,依稀围绕着四周“有点意思,一个三境武夫,还这般年纪”其自言自语道,随后嗅了嗅周身的马臭味,皱了皱眉“可别让我失望啊”其望向山下小镇。

    一群壮汉间四周无碍,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分了那两缸酒“洪将军,咱们就这么耗着?一个边陲小地,咱们下去冲杀一番,什么都剩不下了,有什么值得咱们如此谨慎的”一汉子喝着酒对着那豹头虎眼的领头人说道“陛下交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咱们耐心等着便是,有历仙长坐镇,出不来了什么乱子”被唤为洪将军的汉子有些忌惮的看了眼不远处的年轻人,其他人没见过其手段,他是见过的,弹指虚晃间,抹杀一队边军斥候,皆眉心中剑状,其一小国将军,虽有些战场厮杀功绩,自诩习惯了尸身残骸,却面对这种杀人无形的手段,还是不禁有些打怵。

    一连数日,小镇还是因为这些外来人惹出了一些乱子,一乞儿不知怎么不长眼,伸手摸上了其中一壮汉身上的钱袋子,被这壮汉一脚踢飞,不依不饶便要折了这乞儿的手,被其中领头的拦了下来,扫了乞儿一眼,神色有些玩味,便要将其抓起来,待出了镇子,扭送到官差那里,乞儿拼命挣扎,镇上的人看着这一幕,约莫是觉得乞儿有些眼生,或是觉得乞儿手脚不干净,活该如此,并没有为其说上几句话,但是有一跛脚的卖货郎出言说那乞儿方才并未出手拿你那钱袋,只是看你背上的食袱包裹,兴是饿急了,不得以,求着给条生路,一群壮汉看了看多管闲事的跛脚的货郎,调侃到那乞儿现在倒地不起,你来背走就了这事,镇上人面色多有不善,货郎到底是镇上老人,多少有点人情,其挡了挡开口的众人,走向那倒地呕血的乞儿,刚伸手欲将其背起,一脸狞笑的壮汉便一脚将其踢飞出去,货郎吐了口血水,便又上前去,如此数次,货郎最后只死死拉住乞儿的脚踝部松开,领头的觉得没什么意思,或许是扫了兴致,看着镇上的人皆是怒色,冷哼一声,拍了拍货郎的后背,领着一群人便离开了,众人上前看那货郎时,还有些生气,七手八脚的将其抬回了家,一旁的乞儿趁着乱,一时勉强着逃了去。

    卖酒的汉子听着街上议论这事,连酒缸都没盖,就冲向了货郎家里,看着榻上面无血色的人,汉子握的拳头吱吱作响,货郎见汉子来了,勉强睁了眼,拉着汉子的拳头说道没什么大事,歇一阵就好了,有空让黎儿送两壶酒,银钱先记账,汉子拍了拍货郎说着柏哥没什么用,帮不了什么,几壶酒先余着,先换几副汤药,酒等你好了自己去我那喝。

    “爹,你先歇着,一天下来也劳神,我去抓几副药给张叔送去”崔黎听了回到家的父亲说了今天的事,看着面色有些疲累的汉子,崔黎有些放心不下,便要拿着母亲给的银钱,准备先去看看张叔,再去陈老那给抓几副药“黎儿,若看到那群人马,不要起冲突,远离就是了”汉子看着准备离去的儿子,忍不住叮嘱了一番,少年点头答应了下来。

    天色渐暗,当崔黎赶到货郎那时,已是夜晚,少年在门外就听见了货郎咳声,其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凝重“谁?”崔转身一跃而起,身形借力一闪,翻身就堵住了一个正欲仓皇离去的身形,借着月色,崔黎看清了其模样,是个一身百家衣的乞儿,满脸灰尘,一顶破麻帽盖不住惊慌失神的眼睛,其看着有些瘦小,大约也是崔黎一般的年纪,少年看着这乞儿好似有几分熟悉,但是在哪里见过却也一时也想不起起来“我,我来看看他,今天是他救得我”乞儿看着眼前的少年,约莫着应该不会为难他,便开口说道,声音兴许是受到惊吓有些颤抖,但是婉转柔和,不难听出,是个女孩。

    崔黎看着眼前的乞儿,回想起父亲白天的话,便没再拦她,转身进了货郎的屋子,那乞儿咬了咬牙,迈着细碎的步子,也跟了上去。

    “张叔,感觉如何?“崔黎看着眼前病榻上的酒友,脸上浮现出少年不常有的恼怒神色

    “黎儿来了啊”货郎看着眼前的少年,便要起身,一时又咳出了一口血“张叔你先别动,爹让我过来看看你,然后去陈老那抓几副药”少年急忙上前扶着起身的货郎躺下,眉头一皱,脸上神情又凝重了几分“没事,不用担心,咱这风里来雨里去的身子,歇两天就好,不耽搁”货郎苍白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安慰着少年,崔黎摸着货郎的脉搏眼神越发阴冷起来,丝丝缕缕的炽气在周身荡漾“张叔,你先歇着,我去陈老那给您抓药”说着崔黎手上过了一丝气息进了其身体,货郎感觉身子一暖,困意上头,便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崔黎转过身,一直在门口望向屋内的乞儿看向那少年的眼睛,瞬间一身寒意笼罩全身,不敢有任何动作,死死僵在门口“去门外守着,有人来就大喊一声”少年吩咐道,乞儿颤颤巍巍的拖着不听使唤的双腿来到门外,一阵风刮来,乞儿才回过神来,额头上已全身冷汗,其直接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就在那一瞬间,那少年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冰冷的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崔黎为货郎盖上被子,静坐在床榻前,丹田中那如流火般的炽气随少年一呼一息间瞬间游走全身,少年已算是久病成医,每夜被老人捶打,对身上的关节脉络早已了如指掌。货郎身上的其他伤,确实无碍性命,但是那后背的一掌,直接震碎的其脏腑,而且使的是及其巧妙的力气,货郎不会立刻死去,会在未来几日咳出脏腑后痛苦离世,想到这里,崔黎握紧了双拳,但是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从崔黎站在门外开始,其就隐约感知到有什么在附近徘徊,但是若有若如,少年抓不住丝毫气息,就在方才,其感知越来却清晰,确实有两股身形,却无声息,正在向其靠近,确切来说,是向床榻上的货郎靠去。

    “气蒸云海,意过绵山,身由拳动,拳随心生”少年默念嬴老传授的是一段拳经,猛然睁开双眸,身下竹椅瞬间炸裂,少年一势古朴拳架起手,掌若托天之举,拳似垂地之势,游走全身的火龙般气息骤然归于丹田,随即脚下一沉,向那货郎床榻一拳挥出,只听见似有朽木折裂之声,随即墙壁上豁然出现一记拳印。

    一拳过后,少年面色苍白,目光死死盯着床榻,脚下已然深陷一对足印,崔黎深吸一口气,随即拳势流转,周身涟漪微动,筋骨松放之间,劲力炸裂之声不绝于耳,一炷香之后,少年收回目光,闭目凝神却拳架未动,突然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我方才听见屋内有动静,便想着进来看看,你这是在干什么?”是那一直守在门外的小乞儿,此时她看着有些古怪的少年,虽然对其多有忌惮,但是还是弱弱的询问了一声,少年没有答话,乞儿看着面色苍白的崔黎,咬咬嘴唇,便想着向前查看一下“没事了,过来我与你一些银钱,你去镇上的药铺子上抓几副跌打化瘀的药”少年起身收了拳架,从胸前拿出一袋银钱,给了乞儿,叮嘱了几句快去快回,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你,没事吧”乞儿看着身体有些蜷曲的崔黎问道“没事的,你先去吧,张叔的身体要紧”少年摇摇头,咧嘴一笑,安慰着乞儿。

    待乞儿离开之后,崔黎终于不再忍耐,嘴角渗出鲜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少年有些苦笑,自己又回到了之前全身冰冷的境况,体会这通体的刺寒,少年回想起方才的一拳,周身的那点炽气,只够供自己挥霍这样出拳一次而已,在他的感知中,那两道身形在见过少年一拳后,略微有些犹豫,便在一边僵持了一阵,似乎观少年不依不饶之势,转而便飘散离去了。

    崔黎摸了摸胸口,拿出了那个牧守仁赠与的盒子,上边还有一张赢老随手封盖的符箓,少年看着床榻上昏睡的货郎,将那晶莹丹药手中用力一拈,一股淡淡的丹香豁然弥漫全屋,崔黎将那丹药分了三份,取了一块便给货郎吞服了下去,又细微的用力稍作引导,摸着货郎的脉搏,终是歇了一口气。

    待到那乞儿气喘吁吁的拿着药回来,崔黎已调息了一阵,总能行动无碍,向其道了声谢,便开始熟练的熬起了药,不是崔黎舍不得整颗丹药,而是货郎现在的身体虚不受补,借着那一块丹药的余韵,货郎总算是没了性命之忧“你过来下”少年呼唤着一直距他数步之遥的乞儿,看的出,这小乞儿因方才经历的一系列事情,很是惧怕他“手伸出来”乞儿有些疑惑的伸出了手,一块晶莹剔透的残丹被少年放入她手中,嗅着清香的气息,感受这手掌中的温热,乞儿好奇的睁大着双眼,眸中若有一汪春水润着,少年仔细的看了一眼乞儿,虽然面目皆是灰尘黑污,但是其五官精巧,神色灵动,尤其是一剪寒水秋眸,点缀的乞儿有几分出尘之色“给我的?”乞儿有些惊讶,望着一边努力思索的崔黎“恩,你身上的伤虽不如张叔来的凶悍,但是到底你这身板太过娇弱,不及时治疗一番,会留下不小的祸症”听着少年说着自己身形娇弱,乞儿脸蛋一红“你知道了啊?”“你掩饰的再好,但是行坐之间,在有些眼力的人眼中,一下便漏了陷,瞒不住的”乞儿回想起那群走马领头人的玩弄神色,一时浑身冰凉,若不是这货郎拼死救下自己,不知她将经历什么惨烈之事,乞儿不敢想。

    “那位,怎么样了?”乞儿也不再掩饰,言语间不再刻意压制,声音恢复了少女的清脆空灵“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不过还要卧床休憩一段时间,毕竟筋骨伤的也不算轻,你若无处可去,便替我照顾张叔一段时间,也算不枉张叔救你一场”崔黎控制着火势熬着药对其说道“无处可去吗,倒也确实如此”少女貌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将面庞埋在双腿间,轻声抽泣,崔黎一时有些手足无措,貌似自己说错了话,惹了少女的伤心处,也不知如何安慰,挠挠头,便将精力放在了药上,少女仿佛一时无处发泄,哭的声音更大了起来,少年苦笑一声,想起小时候母亲总是轻微拍着自己的后背,便轻轻拍拍少女的后背,轻声安慰,试着转移一下少女注意“我见你有些面生,想着应该不是本镇的人,你从哪里来?”崔黎问道“邻村”少女抹着眼泪回复到,拍着少女后背的手暮然停在半空中,邻村,崔黎终于想起了为何看着少女总有些熟悉的感觉,那个他亲手埋葬的妇人,与她一样,有着一双好看的眸子。

    崔黎将熬好的药拿给了少女,收拾了一下屋子里自己留下的痕迹,便叮嘱了少女一些货郎的伤势,告诉她明日他再过来,便转身去了孤陵。

    一路上行的不紧不慢,心中思索着如何跟老人说今天的事,也不知道该如何与那少女说起他母亲的事,少年有些愁苦,想喝完酒了。

    “师傅,真的有鬼吗?”少年坐在老人身边开口问道“怎么,遇见了?”老人语气有些嘲讽“做了什么亏心事,开始担心厉鬼上门?”崔黎没有理会老人的挤兑“今天我在张叔那里,明明感觉的很清晰,有什么在身边,看不到,可拳势却有几分被什么卸去了气劲”少年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自言自语到。老人听闻少年的话,眼中精光一闪,仔细打量少年一番,其丹田中的一团流火已然消失,但却随着少年呼息间不断恢复,几个瞬间,竟恢复法比之前更加凝实,老人微微点了点头,那一丁点的意思已经变得大有一番味道,只不过少年天生缺了两魂,否则其就算在孤陵之外,也能做到一气绵百里,真正做到气不绝,意不断,出拳不停。

    “在这孤陵之中你可有过这种感觉?”老人向少年问道,崔黎有些犹豫不决,最后小声向老人道“师傅,我觉得这里有什么总对着我耳边吹气,还有在我站桩的时候,总有那么数次感觉身后有东西”崔黎眼睛看着那十里孤陵,面色稍有惊恐。

    “怎么?害怕?”老人看着有些像自己靠了靠的少年问道“敬畏之心总是有的”“那你今天出拳时那敬畏之心哪去了?”老人追问道,少年闻老人问话,眼中些许惊恐已然消失变得十分坚定“有些事,无关私心,既然遇见了,既然学了拳,不出拳总是说服不了自己”少年挥了挥拳头。

    “怎么,就仗着你这几两拳头?”老人有些嗤笑“仗着您教我的一身拳意”少年目光灼灼,我辈武夫,哪有畏死不出拳的道理。

    八百年前,也同样有个年轻人,凭着这样一双拳头,开天而去,拂袖而回,杀尽天上八百神明,那一日,人间降下好大一场神仙雨。

    “你可知世间拳有几境?”老人收回追忆,开口问道“不知啊”崔黎来了精神,老人对这些从未与之提及过“拳有九境,势有三层,淬皮,续筋,捶骨为下三境,熬打体魄,到底是多硬的铁能打多好的刀,完全都在这三境,底子打的好,才能走的远,凡俗的沙场武将有些名头的,多半都在这个境界,蓄劲,藏脉,凝气为中三境,利用打熬的体魄温养经脉,以求气远劲盛,中三境开始涉及到了一些狗屁气运之说,有凝气武夫敕鬼魅的说法,其实就是自身气劲蕴出体外,如大日朝朝,避讳生气的鬼怪魍魉自然不远靠近,到此境界的人,在武道上也算是登堂入室,也有了小宗师一说”老人喝了口酒,润了润嗓子,片刻后,声音不再随意,有了几分认真“上三境,窥日,神游,归真,上三境为肉身成神的必经之路,气息收敛以求神意,窥日,既当全身气息收自丹田,阳脉之气凝实为极致,内窥之下如看一轮炎炎大日,一息之间可开山,断江,揽潮,蒸云海,神游武夫,天地间无处去不得,一步游万里,一气断阴阳,当入了那归真境,便有了比肩神明的资格,大泽万物,皆要低其一头,身着大气运,有了开天之势”老人看着听着入神的少年,一酒壶将他打醒“这些,都是上古神明留给人间的一条登天之途,既所谓的肉身成神,不过却不是最为强盛的武道途径,真正强盛的,却是如今在世间已经被弃之蔽履的拳势,养身不养意,终是到了归真一境,撑死也就一武夫之说,堪堪坐镇一方天幕,当个看门狗罢了,可知远古那真正的武神,拳下神明如蝼蚁,可是比肩一重帝君的存在”“那师傅如今世人为何弃了这一脉呢?”少年瞪大双眼问道“问我啊?问着狗日的老天,问这世间不睁眼的痴人”老人似乎有些恼怒,自己憋了这口气憋了八百年,不知还要忍到什么时候“那师傅,我如今算如何?”崔黎有些疑问,自己好像有些四不像,走的武道一路歪歪扭扭“你?你缺了两魂连阳脉之气都聚不得,离开我这存活都费些力气,还想着要什么境界?”老人语气有些嘲讽“在三境的破烂体魄罢了,一不留神便如那寒风中的陋室,转眼间片瓦不剩”少年听着老人的话语,丝毫没有一丝丧气的神色,如今其终是拨开迷雾,看见了一条通天之路,自己总有一天,会走出小镇,世间道理将不通的地方,自然需要自己拳头更硬些。

    嬴老看着一旁傻笑的少年,不禁有些笑意,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自己的拳头,就应该教给这样的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学得到,在老人看来,拳谁都能学,世间武夫不计其数,根骨体魄天生易于常人的武道天长比比皆是,可是在武势一途,就如同少年所说人心中的那一盏烛火,在于生生不灭,一灯燃见万古明。

    老人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去那书柜中找出一个破烂铃铛”少年起身便去屋内拿出一个看不出岁月的诡异铃铛,碰撞间声响异常清脆却非铜震,有些类似孩童啼笑,让人有些神魂震荡。

    “你今日在货郎那约莫是遇见了锁魂的阴差,货郎原本有这一劫,被你生生拦了去,不知那锁魂的阴差会不会向城隍那里告你一状”“可是那八爷九爷?”崔黎有些紧张,世俗间黑白无常索命已然耳熟能详,少年那一拳拦了他们,不知这要传将出去,小镇的人还不得将其一家赶出镇子“不是那谢必安与范无救,否则凭你现在能拦得下?”老人嗤笑一声“只不过是那鬼王底下的勾魂小鬼罢了”言笑间,老人一指伸出点在那铃铛上,一缕黑烟随之消散,又见老人虚指一抬,指间轻画,那铜铃铛表面上便浮现了许多道家真言,震荡间声音威严古朴,似有天威浩荡人间“这破烂玩意,是一方守陵人引魂用的阴铃,我方才化了其中的魅婴,赐了一丝道蕴,你就带在身上,遇见那些感知到却看不见的,便晃晃铃铛,那些个秽物自然不会靠近。”老人随手将其扔给崔黎,少年看着面目全非略显苍朴的铃铛,收入到怀中

    “师傅,守陵人又是什么?”崔黎追着老人问道,如今老人终于不再遮遮掩掩,崔黎一肚子的疑问,总是要问个明白。

    “所谓的守陵人便是世间鬼仙的一种,人之身,修的确是鬼道,引屈死枉鬼或化为己用或直接炼了其残魄供与己身,委身在一地城隍之下,与当地鬼王一同治理阴魂,那个阴铃便是一地守陵人的本命物,用的多是些魁灵手段”老人解释道“除了一些大善大恶者由谢必安与范无救一厮鬼使去索命,其他都是由本地城隍一言至之,或送至阴间轮回,或直接魂飞魄散”

    “师傅见过本地城隍?”崔黎问到“来过几次,懒得见便没见,好像也是一个腐儒”老人无所谓到“本地城隍是生前是一位言官,抬棺死谏徭役赋税苛重,国君不允,一头撞死在了大殿之上,百姓感恩其一心为民,为其塑了金身,供奉在了本地”少年说道,老人哼了一声便没有理会。

    “偷偷习的道法如何了?”老人再度开口问道,崔黎脸一红,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人“书上言的威威雷法与浑浑阴火只感知到了阴火,或许因为师傅所言的缺了阳魂的缘故,一直感知不到阳雷”少年如实说道。老人有些犹豫,直起身,郑重向东方施了一礼叩“你若想重新修出二魂,我能想到的法子只有以威威阳雷为珥,种胎生,以阴火为辅生幽精,仿效一气化三清之法,方才有些许可能,而且你主阴之魂过于强盛,很可能导致你阴火之势远远强于阳雷,所以切不可操之过急”少年点了点头。

    “从今夜起,你便在此立拳桩,感觉拳意到了,便出拳,力求一拳力尽,周而复始,还有我便再提醒你一遍,细细感知周围,不是气息,而是魂魄”老人一番话吓得少年冷汗直流,刚要开口诵些文章,老人一拳打在其额头,少年直接倒飞了出去。

    一夜无话,今日便是约定的与梅姨送酒的日子,崔黎与汉子言语了一声,担了两缸酒水就到了梅姨所说的胭脂铺子,照顾铺子的是一位桃李年华的少女,崔黎乖巧的唤了一声巧姐,少女笑脸盈盈,夹杂着胭脂的清香气,有些沁人心啤“小黎子,梅姨跟我说了,你若来了就先让你稍等片刻”巧姐言到,便将其拉倒铺子下面遮遮阳“看着最近长高了些,怎么还有些瘦弱,像个书生”少女盯着崔黎打量了一番,开口说道,如今崔黎却是长高了不少,清明的眸子搭配着有些消瘦的身形,言语间亲和的笑意,总是令人想靠近几分“小黎在来了”梅姨一如既往搭配着一头的钗子,行路间总会有些金银挂饰碰撞的清脆声“梅黎”崔黎唤了一声,与巧姐到了个别,便担着酒迎了上去“可以了,就放在这里吧,答应了你父亲,不让你靠近,这就酒钱”梅姨拿出了银钱,放在了崔黎手上,又拿出了用手绢包裹的钗子“这是上次你推脱的钗子,这次你就收着吧,也算了了梅姨一桩心事”崔黎握了握钗子,笑着收了起来,二人约了下次送酒的日子,少年便准备去货郎那里看看张叔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路上崔黎走的很慢,走走停停,似乎在等着什么,方才告别了梅姨之后,就感觉在有什么跟着自己,传来的情绪很急切,但是却在街道上随意乱串,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少年有些疑惑,便驻足仔细感知了一下,便明白了,原来那身形在躲避着阳光,只敢隐藏在人的影子下面赶路,身形有很小,所以跟随的有些急切,崔黎将手中紧握的铜铃收了起来,便一路走走停停将其带到了僻静之处,崔黎只能模糊感知到那道身形在向他传达什么意思,却一直没办法理解,毕竟其看不到听不见,只能模糊的感知到那个小不点在不停比划着,崔黎眉头微微一皱,便拿出了那个钗子,果然,那道模糊身形便一下子冲了过来,直接消失在钗子中,崔黎只感觉到一丝兴奋的情绪传来,便将钗子一直握在手中。

    “张叔,你怎么样了”崔黎推开门,床榻上的汉子面色已经恢复了过来,只不过有些淤肿“没什么大碍了,再休息两天,可以去你爹的铺子那喝酒了”汉子笑到,说来自己感觉也有些奇怪,昨日身子沉重的厉害,五脏六腑都在阵痛,今早醒来,身子便轻快了很多,只觉得有些筋骨的伤痛罢了“那就好,我还回去也好跟爹有了个交代”崔黎言笑到,这时在外熬药的少女端着汤药进了屋“药好了,您先把药吃了吧”洗了脸上的污尘,少女本来精巧的面貌就展露了出来,有几分出水芙蓉的味道“柳儿,放着吧,昨夜的事,其都与我说了,辛苦你跑了这一朝,柳儿身世可怜,没了依靠,我便当了女儿,受了些皮肉之苦,得了个女儿,也算是老天还了我一福报”看着笑逐颜开的耿直汉子,少年点了点头,随后崔黎便要离去,唤做柳儿的姑娘将其送到了门外,道了声谢,崔黎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开口,有些踌躇“昨夜我没说什么,关于丹药和你那古怪行径,我什么都没说”少女好像对崔黎有些惧怕,急切的开口解释道,少年有些摸不到头脑,一直以来打交道的都是长辈,这应付起同龄少女来让其有些头疼“好,谢谢,照顾好张叔,我日后再来”少年想了想,还是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交代了一声,便转身离开了,少女见其身影消失在了巷角,拍了拍胸口,那一双没有丝毫感情的眸子,一想起就让她浑身发寒,不过其又想起了那没晶莹的残丹,嘴角扬起了一丝笑意,脸蛋上染上了一层红晕。

    少年没有回家,而是直奔了孤陵,因为他手中还有个麻烦没有解决,这个小不点一直在嚷嚷着什么,崔黎着实觉得有点吵,便想着在孤陵中其感知异常敏感,也许在哪里,他能理解到这小不点在说些什么,可是临近孤陵时,小不点似乎受到了什么惊吓,直接从钗子中逃窜了出来,也不管阳光照射的自己快要消散,也要逃离这里,崔黎先是一愣,随即赶快用自己的影子将其遮挡了起来,这次少年感知到的非常清晰,恐惧,想到这里,崔黎咬咬牙,双指直抵自己的眉心,随即在双眸前微微一抹,只见其缓缓睁开双眼,其瞳孔间一缕黑色火焰随之摇曳,眼神却十分空洞,像是要将一切收入眼中燃烧殆尽,少年终于看清了那个身形,是个古怪少年,看相貌若十载之龄,可是身子却如同三岁孩童般大小,此时正躲在崔黎的影子中瑟瑟发抖“可能言语?”崔黎用尽全身力气,挤出一句话来,那古怪少年先是一愣,随即便吐出几个字来“钗子,娘”,这下崔黎终于明白了怎么回事,闭上双眼,凝神将那团阴火散了去,终于撑不住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一时却也睁不开眼睛,只感觉到阵阵灼烧的刺痛。

    就在其不远处,一头戴两边翘纱帽翅县官帽,身着绿袍,刺绣鹭鸶却腰挂袋,手持玉柄的老人正观望着少年的一举一动,只见其微微颔首,手抚白髯“此次到没有白来,谁言自古守陵皆寡人”言语间便消散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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