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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身外身

    一缕灰气只能维持一刻钟的畸变状态,沈歌抓紧时间,手掌一翻,一本古朴的书籍漂浮在半空中。

    太平要术。

    原本苍虬有力的字迹不知何时变为了血红色,张牙舞爪,肆意妄为。

    沈歌深吸一口气,意念一动,书页缓缓翻动。

    第一页上,还是那十六个大字。

    而下面的内容,却迥然不同,玄妙奥义,仿佛囊括世间万物,重重变化竟在不言之中。

    果然如此,境界提升后,便能看见不一样的内容。

    太平要术上记载的内容从修行之法转换为了四卷内容,分别为天、地、玄、黄。

    其中天卷、地卷、玄卷的内容,都被一层灰雾遮盖住了,无法阅读。

    只有黄卷的内容,以沈歌目前的境界可以浏览。

    沈歌越看,便越是心惊。

    黄卷之上,记载的竟是操弄世人运数、攫取阳寿、探测人心、悬壶济世的通天手段!

    “生物行精,谓飞步禽兽行之属,能立治病……夫天道恶杀而好生,蠕动之属皆有知,无轻杀伤用之也……故万物芸芸,命系天,根在地,用而安之者在人。”沈歌缓缓的读着,若有所思,同时感觉心头仿佛有一扇玄门正在缓缓推开。

    他能通过这扇玄门,以一种新奇别样的视角观看着人间百态。

    当玄门被完全推开时,心头中传出强烈的轰鸣,一丝若有若无的古老传承,竟然从玄门中逸出,如烙印般直接涌向了脑海。

    沈歌浑然不觉,他的全部身心都放在了这本太平要术上,此刻沉浸万分的读着,感到醍醐灌顶。

    一刻钟后,丹田灰气消耗殆尽。

    沈歌只觉得眼前一阵恍惚,全身无力,但嘴角却浮现出笑意。

    脸颊上的利嘴缓缓消失愈合,后背的骨刺触手重新收回了体内。

    浮空的太平要术猛然坠落在地,血字褪去,重新化作墨字。

    沈歌踉跄走了两步,在意识消失之前,支起最后的气力将太平要术收回储物袋中,同时将身旁近乎完全消散的灰雾拍散。

    ……

    沈歌睁开眼,发觉自己躺在山顶上,手里攥着一本经文。

    经文被风不知道吹到了那一页,上面正写着“南柯一梦”的故事。

    “奇了怪了……”沈歌迷迷糊糊的起身,四下环顾一圈,远方夕阳正斜,炊烟寒落,孤鹜独飞,“我刚刚不是在大景京城吗?怎么会来到这个地方?”

    这时,身后的山林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动静。

    沈歌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背着背篓的樵夫钻了出来,他见到沈歌也是一惊,“后生仔,你搞撒子哦,咋一个人睉在这个地方?”

    沈歌挠了挠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那个,老丈,你知道大景王朝在哪个地方吗?”

    “大景?撒子大景?”樵夫面露疑惑。

    沈歌皱了皱眉,“那这是哪里啊?”

    “青灯国呀?你咋看起来呆呆傻傻的,系唔系受到打击咗?”樵夫仔细的打量一番沈歌。

    沈歌感到有些好笑,“老丈,你既然知道咱们这里是青灯国,那咱们西北边的那个大景,就没印象啦?”

    樵夫摇了摇头,“咱从来没听说过撒子大景。”

    沈歌不愿再多做交谈,运转体内死气打算离开。

    紧接着,沈歌就愣住了。

    丹田内空空如也,不止是死气,玄气他也感受不到。

    沈歌上上下下仔细翻找一遍,旋即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不仅现在是凡胎肉体,而且储物袋、合欢银铃与藏在心头的神秘古书也都消失不见了。

    “不……不可能……”沈歌额头上滴下一枚冷汗,“储物袋和修为可能是有人通过神不知鬼不觉的方法夺走,但与我身躯融为一体的合欢银铃和神秘古书为何也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樵夫仿佛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后生仔,我记起来咯,你说的那捞子大景,咱们村里细蚊仔子经常喺啵度玩,把这旮旯的几个蚂蚁窝排兵布阵,就叫大景咧!”

    沈歌闻言,如遭雷击。

    怎么回事?!

    难道……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场梦?

    不……不可能!不可能是梦!

    沈歌恶狠狠的咬了一口手背,瞬间浮现出青紫的印记,疼的沈歌龇牙咧嘴。

    “后生仔,你呢系干乜嘢?莫想唔开哦!”樵夫见状,急忙上前将沈歌拽住。

    沈歌却站在原地喃喃自语:“不……不可能是梦!在醒来之前,一定是哪里出了差错!让我仔细想想。”

    说着,沈歌又用力咬了一口指尖。

    樵夫见状,急忙上前拉住沈歌,“你莫激动,先跟咱回村里剋。”

    沈歌想挣脱樵夫,但他一个书生哪里能跟天天上山砍柴的樵夫比拼力气,没反抗多久,便被连拖带拽的朝山下村落拉去了。

    他刚开始还担心樵夫是不是个山匪,好在回到村子里,发现都是正常的村民后,心稍微定了定。

    “等到明天再问问其他人。我肯定不相信这是一场梦。”沈歌躺在樵夫给他安排的稻草堆里,想着想着睡着了。

    第二天,沈歌早早的起来,拉着村子里面的人四处问了一遍,结果统一和樵夫一致,没有人听说过什么大景。

    沈歌不死心,和樵夫告辞后,朝着记忆中的县城走去。

    在县城的私塾中,先生同样摇了摇头,“青灯国西北边是未曾开化的茫茫草原,从来没有过什么大景王朝。”

    “那仙人呢?先生可见过山上行走的仙人?!”沈歌眼光赤红,激动着拉扯着眼前私塾先生的衣袖死死追问。

    这教书先生明显被吓得不轻,急忙扯开衣袖,“什么仙人?你这孩子怕不是野史志异读多了?世界上哪里有什么仙人?!”

    沈歌不死心,被赶出私塾后蹲在街头喃喃自语,“不对!这一定是幻觉!我可以找到破解的方法!”

    “不同的世界,国家可能是陌生的,地域可能是异常的,文字可能是混乱的,甚至历史可能是崩坏的,但唯独算术不会骗人,算术就是算术!”

    沈歌如同找到了漏洞般,激动的起身,随手拽住一个路过姑娘的手腕,“我问你,今有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问为田几何?!”

    那姑娘一幅大小姐的打扮模样,见沈歌突然冲上来,明显有些慌乱,等到周遭的侍卫将沈歌拉开后,她才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居然破天荒的想了想,回答道:“一亩。”

    沈歌闻言如遭雷击,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紧接着痛苦的抱头蹲下,片刻后哭着笑道,“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难道……难道真的只是一场梦?”

    “且慢。”大小姐打扮的姑娘见状,伸手阻止欲要拉走沈歌的侍卫,随后好奇的蹲在沈歌身前,想了想,问道:“你家是哪里的?”

    见沈歌没有回答,大小姐微微笑了笑,“那这样吧,我见你算术挺好,刚好我们家也缺个帐房先生。不如待会儿跟我回府上,我给你谋个差事,也不至于以后流落街头。”

    沈歌就这样迷迷糊糊跟着大小姐回了她们赵府。

    赵府对沈歌很好。沈歌很快得知那天街上偶遇的大小姐,是赵府的千金,名为赵娆。

    赵娆非常关心沈歌,时不时就喊沈歌在正堂一起吃饭。

    沈歌经历了一场大梦,感觉对什么都淡淡的,提不起兴趣,唯独在人情世故上更加玲珑剔透,往往通过几个眼神语气,就能察觉到其他人的心思,因此很受赵府的老爷夫人的喜欢。

    赵娆时不时就来找沈歌聊天,问他初遇那天,他神神叨叨的说大梦一场,到底做梦梦到了什么。

    沈歌也没有隐瞒,反正是一场梦,和别人说说也无妨。

    听着沈歌讲得雨夜独行、生死挣扎的道观经历,赵娆紧抿着一张小嘴,越害怕反而越要听下去。又听到沈歌讲到大景朝堂上的隐藏的重重危机,她紧张的攥紧了衣裙,仿佛暗中有无数冷箭对准了两人。

    看着她娇憨的模样,沈歌轻轻笑了笑。

    一来二去下,两人很快暗结情愫。

    她相貌清秀,身材虽然没有吟欢那么下作,却也当得上好生养三字。

    后来一日沈歌病倒,赵娆细心守在床前,细心调养。

    那股年轻人的悸动在夕阳西下的昏暗房间中显得尤为浓郁,赵娆在床前不知为何变得面色绯红,玉腿微颤,呼吸加重。

    片刻后,眉眼低垂的她如乳燕投林般扑了上来。

    孤男寡女,情深意浓。

    共赴云雨,大杯同眠。

    后来这事没多久便暴露了,得知自家千金清白被沈歌夺走后,赵府的老爷当即怒发冲冠,提剑就要把沈歌给活劈了。

    可在赵娆以死相逼之下,赵府夫人老爷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将沈歌招赘进赵府。

    日沉月生,春去秋来,没有时间的概念,日子就这样过去了。

    婚后生活自然琴瑟和鸣、幸福美满,沈歌膝下子孙满堂,赵府的产业也在他的操盘下愈发强盛宽广。

    只是这些年来,沈歌在做生意的同时,依旧在不死心的查找着大景与仙人的下落。

    无一例外,石沉大海。

    或许真的只是南柯一梦。

    人世一瞬,睁眼闭眼间,沈歌就从落榜的失意书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者。

    有一日,沈歌和赵娆在大门前晒太阳时,一个手持道蟠的老者走了过来,他细细打量一番沈歌,而后说道,“我观你寿元将尽,你回家后赶紧准备一坛好酒,一盘烧鹿肉,卯日那天,去东边的山头下,这样就有救了。”

    赵娆好奇的问道,“可是会有神仙搭手相救?”

    老道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开,扬声着说话,将两个毫不相关的诗词缝合到了一起,“梦里谁知谁是客?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沈歌哂然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也罢,都半截入土的年纪了,生前重重,也无意纠结是真是假。

    赵娆却起了兴趣,她清楚沈歌前半辈子都在苦苦寻找着仙人,虽然都是徒劳功,却依旧坚定的帮助着沈歌收集处理可能的消息。

    她笑着对沈歌说道,“你就不去看看?”

    沈歌摇了摇头,笑着握住了赵娆同样苍老的手,“懒得去了。其实我早就想明白了,能有你陪在我身边,一辈子就已经足够了。那些过往如梦,是真是假,也没有年轻那股心力劲儿争这些了。”

    赵娆却摇了摇头,轻声笑着说道,“我还是希望你能去一下,也算了却平生一个愿望。即便是假的,也能有个交代。”

    沈歌看着远方的落日,沉默不语。

    他知道离别将近。

    ……

    在老道口中所说的那一天,沈歌早早的就起床了。

    他换上了年少时的那幅书生装束,在晨曦照耀大地时,登上了东边的山头。

    正是当初沈歌大梦初醒、遇见樵夫的山头。

    沈歌一步步的朝着山顶走去。

    当熹微落在沈歌的身上时,他苍老的身躯枯木逢春般蜕变着,愈发年轻,直到回到了多年前他在这座山头大梦刚醒时的书生少年的模样。

    沈歌望着早早站在山头上手持道蟠的老道,咧嘴一笑。

    那老道也笑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歌想了想,说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心中有个直觉,一直在告诉我,那不是假的。”

    老道问,“真的只是因为直觉?”

    沈歌斩钉截铁的重复道,“真的只是因为直觉。”

    老道仰天哈哈大笑。

    沈歌叹了一口气,像是想起什么,突然问道,“你是谁?”

    老道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我叫什么,只知道世人称我为南华老仙。”

    沈歌又问道:“你为何要带我入梦?”

    南华老仙笑了笑,“你为何能断定这是梦呢?”

    沈歌默然。

    他在这个世界,早已分不清真真假假。

    就在沈歌沉思时,一道颤抖而又苍老的声音从沈歌身后传来,“沈……沈歌?”

    沈歌浑身一颤,转头望去。

    只见赵娆不知何时寻了过来,此刻颤颤巍巍,泪眼婆娑的望着少年模样的沈歌,神色中有欣慰,也有高兴。

    她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豆大的泪滴滑落眼角,却什么都没有说。

    沈歌看着垂垂老矣、青春不复的赵娆,心头突然揪起来一样酸疼,他快步走上前,擦干了赵娆眼角的泪滴,轻声道:“没事,不哭了。”

    赵娆似乎是怕如今的自己玷污了仙人一般的沈歌,急忙擦干了双眼,笑着对沈歌说道,“风太大了,我没事……对了,你离去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没讲。”

    她呆呆地望着沈歌片刻,眸中浮现出这么多年来的过往,攥着沈歌的手轻轻说道,“无论何时,意气风发,赤子之心,无忧无虑。往后余生……愿你逍遥。”

    沈歌有些于心不忍,却在这时陡然听见身后传来老道的怒喝声,“似僧有发,似俗无尘;做梦中梦,见身外身。”

    “大道无情。徒儿,还不快快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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