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初春文会

    李先生看到长孙红梢黯淡的眼神中忽然多了几分神采,顿时醒悟,说到:“行医也好,天下文人,便是抱着整治天下的热忱,也往往一无所得,只能白白浪费粮食,悬壶济世,救得一人便是一人。”

    说到这,他语气一变:“不过,即使有心无意,怀着这份才气,日后也免不了与儒道产生交际。明日有个文会,虽曰如此,也不过是江南的年轻才子交际之所,他们邀我去参加,本来我是拒绝的,但现在我改了主意,明日你和我一起去,多几分交往,也接触下文人圈子,自然,红梢也可同去。”

    李先生揣着一副不容置疑的口吻,不给李易拒绝的余地,他只好转头看向长孙红梢:“怎么,你明日得空么?”

    长孙红梢兴致缺缺,正要拒绝,李先生忽然插口道:“这种文会很受深闺小姐们追捧,明日男生们可能会借机表现自己,李易你好好准备一下,别被落了面子,虽说有这番戏词打底,可终归这种场合,要它出场实在委屈,做几句小诗小词便够了。

    若真想一鸣惊人,倒也可行,再说你的医馆想要发展,只靠百姓口口相传还是差了些,还需在贵族中打响名气,当然,具体怎么做,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意愿。”

    李易和他不过相识几日,便受到如此谆谆教诲,内心不无感动,犹豫再三,开口说到:“学生认为,戏剧终究是台上的的东西,以此博名,有违正道,而且,我当初答应红梢为她排戏,君子既言,岂能落空,所以,这本《牡丹亭》,学生还不能让它出世。

    当然,明日文会学生会参加。”

    一旁的长孙红梢见李易目光转到自己身上,回过神来,对着李易说了一句:“明日你来找我便是!”

    说罢,一溜烟的跑了。

    李先生满意的点点头,眼中满是赞许:“既然说定了,那就谈谈之前的约定,你想要我所做何事?”

    “先生应该已经知道了,红梢想学唱戏,学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老师,想要您帮忙找一位。”

    李先生说到:“此事易尔,我认识一位胡先生,曾在宫廷做过伶官,可由他来教红梢。

    自古文人相轻,下九流行当中,伶人地位还不如娼妓,而且史子诗赋、词曲小说,愈往后,地位愈是卑贱,可其在百姓之中,传唱度反而更高,所以,以文体衡量其文学价值,实乃大谬,你们能不受世俗偏见,这点很好。”

    李易一脸敬重的说到:“劳烦李先生了。”

    李先生摇摇头:“胡先生见到这《牡丹亭》,只怕会欣喜欲狂,若真能成一代绝响,戏剧的地位也会上升,天下伶人,也会因之而变得尊贵一些。所以,是他要谢谢你才对。”

    说罢,他又忍不住翻起了《牡丹亭》,翻了几页,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说到:“你既然自称一声学生,那我便当一回老师,我来教你写字,你需认真的学。”

    李易手腕还是酸痛,可见到李先生已经动笔,他终究不忍心拒绝,只能乖乖的听话。

    这一教,便是几个时辰,写到最后,李易几乎握不住笔,好在至少能把字写正了,也不枉费这番功夫。

    一夜无话。

    第二日,李易在医馆呆了一上午,又是临摹字帖,正写的厌烦,李先生走进门来,检查了一番,然后将稿纸收好,说到:“不错,准备出发?”

    李易点点头,对屋内的客人吆喝一声:“诸位老哥,小店劳烦你们看护一下。”

    下棋的两位老人动了下眼皮子,慢悠悠的说到:“放心便是。”

    换身青袍,总算有了点读书人的样子,由李先生领着路,途中路过长孙红梢的家,李易上前敲门。

    一袭粉色长裙的长孙红梢走了出来,面上施了脂粉,浅勾黛眉,一时不察,当年的女童竟出落的如此亭亭玉立了。

    李易收回视线:“跟上喽!”

    迈步而走,也不知哪里不爽。

    此时文会,大多取得是一个“春”字,可单是述春不免有几分俗套,所以又着重加了个“初”字,取“初春”之意。

    来者也不简单,除了李先生外,最有名气的当属吕家公子吕珂,年不到二十,已取了秀才功名,据说曾有机会进入应天府书院,可惜当时考试棋差一招,逊了一筹,今年准备充分的话,机会很大。

    此次文会便是由他首倡,来往宾客也卖这个面子,俱是江南年轻一代中,数得着的人物。

    自然而然便吸引了许多大家小姐,不一定算是附庸风雅,只是闲极出来娱乐一番。

    三人到时,文会已经开始。

    新竹翠叶,小溪两旁,摆着大大小小的桌子,桌上布满精致的甜点,盅中盛的是琼浆玉液,一桌一人,衣着华丽。

    众人正推杯换盏,李先生一来,便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他们三人身上。

    一位身穿白衣的少年连忙起身,模样算不上俊俏,只是双眼炯炯有神,对着李先生作揖道:“见过李先生,先生百忙之中肯屈尊前来,实在令小子不胜欢喜。”

    正是吕珂。

    李先生摆摆手:“不必客套了。”

    吕珂将目光投向李易二人,问道:“这两位是?”

    “他们是我的学生。”

    “原来是先生高足,此前竟从未听说过,失敬失敬。”

    长孙红梢顿感一阵不自在,皱了皱眉,李易露出和煦的微笑:“吕公子不怪我不请自来就好。”

    “怎会!请问公子怎么称呼?”

    “李易。”

    “原来是李公子!”吕珂抱了抱拳,说到:“请二位就坐。”

    河对岸的女子朝长孙红梢招了招手,示意了下,她明白过来,拉拉李易的袖口,说到:“我先过去了?”

    “嗯。”

    李易点点头,坐好后,吕珂站起身说到:“今日李先生驾临,借此机会,便让李先生为我们的文会作一序,如何?”

    众人无不拍手称道:“好!”

    李先生显然早有准备,沉思片刻,便着墨写下一二百字,李易在一旁看着,不过平铺直叙,虽然叙事严谨贴切,但也称不上文采斐然。

    可众人的称赞声丝毫不弱,便是“天下第一序”这种词也喊的出,也是离谱。

    恭维一阵后,众人开始寒暄,李先生终于落得清闲,坐到了李易对面。

    文会这才算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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