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文会风波

    与想象中的热闹不同,大多是众人互相追捧,倒是女子那边十分热烈,互相拉着小手,亲切的谈话,长孙红梢坐在她们中间,不知被起什么哄,时不时就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李易与李先生对坐饮茶,仿佛文会的热闹与他们无关一般。

    实际上,吕珂他们也没指望李先生会就座,他能够出席作序已是意外之喜,因此准备有些不足,不过李先生也不可能在意这些琐事。

    一番高谈阔论,聊的多是新出的文学著作,或是稀奇古玩,直到一人忽然念出一首诗,恳请大家鉴赏一番。

    吕珂看了两眼,说到:“王兄觉得如何?”

    王青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吕珂为何会挑他说话,比起资历名气,他显然与这位作诗之人相距甚远,只是大家的目光已落在了他的身上,他也只好硬着头皮说到:

    “秦公子所作定是好诗,此番谈不上鉴赏,只是说出我自己的见解,若有错漏,还请诸位包涵。”

    谈了许久,王青愈发得心应手,一时说到兴头,忘乎所以,自觉发挥良好,忽见秦书清一脸冷笑,吕珂也带着嘲弄之色,内心一紧,说到:“愚论拙见,引人发笑了。”

    秦书清说到:“此番见解高明之至,怎会是愚论拙见?不过…”

    他顿了一下,面上嘲讽之色更浓:“青可是忘了?此诗是前日沈公子在怡春院门口卖与你的?怎么,讨得了花魁的欢心,就连这首诗都忘却了?”

    王青内心一沉,往前顾去,姑娘们显然被这趣事吸引了目光,一双双眼睛正盯着他。

    一个瘦削的书生从秦书清身后站了出来,面露惭色,说到:“沈某家境贫寒,偶尔行卖诗之事,不想今日令王兄蒙羞了。”

    王青一下子回忆起来,面色变得铁青。

    那些姑娘小姐一个个也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来,只怕过不了多久,整个江南,便会传遍他买诗逛青楼的事迹了,他辛辛苦苦经营这么久的名声,一下子全毁了不说,甚至还要步入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吕珂又说到:“王兄不要误会,秦兄之所以会当众提起此事,全然是一片好心啊,只求王兄此后能幡然悔悟,不复剽窃之事,当得起文人的风骨,如此,便是对秦兄这般苦心孤诣的最好报答!”

    王青强行咽下这口气,虽然明知他们是做戏,还是咬着牙齿,一字一顿的说到:“愚弟谨记!”

    李易眯起眼睛,有些不解,李先生提醒到:“那王青是江南富商王家之子。”

    啧!原来是一出欲求名却不发拜帖的戏码,若是早出重金,今日大概就会呈现出众星捧月的画面了,主人公自然是王青。

    李易内心哂笑,看着他们抛下这茬,开始文人骚客十分热衷的游戏——曲水流觞。

    这里的规则对女子多了些宽容,不必写诗,做些词曲也是成的。

    没想到,第一个遭殃的人,便是凑热闹的长孙红梢。

    酒杯歪歪扭扭漂了一阵,说正好落在她面前,长孙红梢也不含糊,端起桌面的酒杯,仰起脖子,一饮而尽,似乎还有些不尽兴,抹了抹嘴。

    一旁的女子面色一红,拉住了她:“怎能这般不知礼仪?”

    长孙红梢眨巴了下眼睛,露出几分不解,天天和李易待在一起,早就大大咧咧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恰好另一个姑娘要罚酒,只见她轻挑挑的拂起袖子,遮住面容,抿着酒杯,一点点喝了进去,而后,才拿起手帕擦擦嘴角。

    长孙红梢嘀咕了句:“矫情。”

    李易和李先生没参加这种游戏,在一旁下着围棋,李易自然完全不会,所以实际上是李先生教着他下而已。

    吕珂不愧才子之名,频频取得美女侧目,成为文会的中心,他们每做一诗,都有人专门记录下来,做成笺纸,挂在书上。

    等这个游戏结束,已挂满了整个树梢,李先生把棋子收好,领着李易翻起了笺纸。

    “如何?”

    李易看了两个,摇摇头:“虽然我字写的不行,好坏还是看能出来的,这字有些差,缺了筋骨。”

    “内容呢?”

    “也是如此。”

    李先生笑了笑,往人群指了指:“小红梢挺受欢迎啊?”

    那边,长孙红梢运气不太好,罚了好几次酒,小脸通红,倒在旁边女子的身上,周围围了不少男子。

    看见这幕,李易扶了扶额头,这个文会,除了刚才的那个小插曲外,还比较和谐,只怕一会又要出幺蛾子了。

    果然,没过多久,长孙红梢便不耐烦起来:“一个个的没见过女人么?凑什么凑啊,憋不住了回家找你妈去!”

    莫说是那些男生,便是她一边的女子,都满脸惊愕,目瞪口呆,还是威望较高的孙小姐过来捂住了她的嘴,才没让她说出更难听的话。

    李先生好奇的问道:“这是跟你学的?”

    李易正看着那些男生们的反应,像个女孩一样,急得脸都红了,偏偏不知怎么骂回去,不禁叹道:“光是这节目,这一趟就算是不虚此行了。”

    接着,迎着李先生的目光,笑呵呵的说到:“人心险恶,我不过是帮她提前明白这个道理而已。”

    李先生不怒反喜:“有意思。”

    有孙小姐拦着,这些男子一时不好找红梢的麻烦,于是把主意打到了李易身上。

    同是李先生的学生,长孙红梢一首诗也做不出来,想必李易也不过是个银枪蜡头货色而已,若是日后传出自己在文会上,折服李先生学生的名声来,自己进入应天府书院也能多几分把握。

    吕珂这样想着,和秦书清一起走到了李易跟前。

    开口说到:“李公子可玩得开心?”

    李易笑了笑:“劳烦吕公子招待了,在下乘兴而来,只怕一会还要尽兴而归。”

    吕珂看了李先生一眼,见他老神在在,并不在意这边的情况,心中一定,说到:“刚才一番游玩,未能见识到李公子著作,未免可惜,不如以初春为题,我们三人,各作一诗如何?”

    李易摇了摇头,他实在不愿当个文抄公,之前的《牡丹亭》,也是因为长孙红梢才愿意写出全本,现下,为了一个区区文会,便要扯过华夏的文化遗珠,他都觉得不好意思。

    因此,他说到:“像个深闺怨妇似的伤春悲秋,无病呻吟,不如做个实际一些的问题,这样,我考考你们。

    今有雏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雏兔各几何?”

    吕珂一愣,本不屑一顾,可思索一阵,却是眉头紧皱,额头不知不觉落下汗来。

    良久,李易感慨一声:“若是你们能多翻些古籍,而不是在这里栽赃陷害,或许就能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在你们这么大的年纪,已经有人开始用割圆法算圆周率了!”

    这番话,几与羞辱无异,尤其是最后两句,莫名其妙的能勾起怒火。

    吕珂额头青筋一跳,压抑着情绪,说到:“李公子可否为我们解答?”

    李易随手折了跟树枝,在地上写下两行方程式,轻易得出答案:“雏二十三只,兔十二只。”

    两人将答案反带进问题,检验一番,果然如此,只是地上的符号完全看不懂,秦书清冷哼一声:“谁知道你写的是什么?莫不是记了答案在诓弄我们?”

    “说你们没文化吧,还不服气,成,我就给你们解释一下,首先设两个未知数,再根据条件列个方程组,稍一运算结果不就出来了。”

    两人看的云里雾里,李先生走了过来,说到:“这个问题在《顺子算经》中有过记载,不过这个解法甚是新颖,李易,你可曾为它命名?”

    李易无奈的叹了口气:“就叫它代数吧。”

    周围已凑了不少女生,正一脸好奇的打量着他,见他扫视过来,害羞的缩了缩脑袋。

    李易自然不是看她们,而是在找长孙红梢,好容易才在人群后面发现她的身影,也没管尴尬中的吕珂两人,径直走了过去。

    人群末尾,孙小姐正搀着长孙红梢的胳膊,见李易走来,挡到他面前,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又瞧了瞧系在他手腕上的铃铛,这才露出个笑容:“喏,交给你了!”

    等李易把红梢抱在怀中,孙小姐又示威的挥了挥白生生的拳头:“你可得把红梢照顾好了!要是敢辜负她,哼!有你好受的!”

    也不知这女生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建立起友谊,李易礼貌的答谢到:“麻烦孙姑娘了。”

    说完,摸了摸长孙红梢的小脑袋,轻声道:“跟孙姑娘告别了。”

    迷迷糊糊的长孙红梢嗯了一声,好容易抬起眼皮,露出双娇嫩欲滴的双眼,说到:“孙姐姐,我们先回去了。”

    孙小姐挥挥手:“小红梢再见!”

    长孙红梢又倒在李易身上,李易只好跟李先生道别:“先生,红梢喝醉了,我先送她回去了。”

    “也好。”李先生趁机应了声,“那我也不在此地叨扰各位了,便同我的学生一起,向诸位告辞!”

    人远去,声亦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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