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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天风姤,殷商初见(2)

    戎胥牟渐渐回神,腹部和眉心都有丝丝温热,只觉神清气爽。

    夙旦交替时分,天光即将到来,寝帐四周渐渐多起来的脚步声、私语声、火燃木裂之声、风吹草动之声、叶落虫鸣之声,虽不真切,却能一一听到,头脑分外地清醒,两耳格外地敏锐。

    身体的变化让他有些不安,又有些兴奋,双腿一撑,一下子便站起身,这才留意到自己浑身是劲,再不见两日来的疲劳与虚弱。

    轻手轻脚走出寝帐,没有惊扰熟睡的亲人与侍卫。

    来至帐外,凝神听着远处兵将们的私语,无数只言片语让他逐渐补齐了昏厥后的大概。

    联兵因忌惮痛失周伯后的周人,加紧行进,放弃了在程国的停顿,趁夜渡过了泾水,直达北洛河西岸休整,与东岸的芮国隔河相望,天亮便会过芮境,再东渡九曲大河。

    周原一连串的变化接踵而来,可谓惊心动魄。

    小君子被虏,岐山之鸣,袭城失败,戎胥止被杀,吴伯被害,无疆挟持小君子,大王子妃遭雷击而亡,周季历战死,大王子被妖人行刺。

    桩桩件件,应接不暇,众兵将私下议论着,无不是心有余悸,甚至惴惴不安,不知前程还将发生甚么。

    只是提及周老伯时,殷商和戎胥兵将的态度却截然不同。前者,无不拍手称快,庆幸西土少了个强人;而后者却为他的勇烈叹服,特别是拼死保护了自家小君子,不免扼腕叹息,进而兔死狐悲。

    对戎胥牟来说,唯一的好消息是,淳师没有死!

    原来他的心与常人不同,长在了右侧,避开了致命一刺,虽伤得颇重,但捡回了一条性命,已被送回戎胥城修养。

    “参见小君子!”

    “小君子,您终于醒啦!”

    “小人这就去禀告戎胥甸!”

    “小君子,外面冷,您得注意身子,还是回寝帐暖和着!”

    他在营中随意走着,碰上了巡逻的将士,便有族兵随护在身侧。

    无意间经过姒姨与周老伯停尸之所。姒姨自有程人供上的顶级纯香木棺成殓,而周老伯作为大商逃逆只有一副寻常的柳木棺,族兵说不曾被草席裹身已经是阿爷的坚持了。

    他抚过两人尸身,特别是面部,然而并不见任何画面景象闪现。

    “姒姨、周老伯就这么死了,相处虽短,却对我呵护有加,直如阿娘与阿爷一般!”

    脑海中不断回想两人的点滴体贴,再看如今冷冰冰的尸身,甚至伤残不全,心里说不出得痛与难过,比止叔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跪下身,重重给两人磕了几个头。

    泪咽无声,泫打寒埂,湿尽秋风。

    魂神以灵,如子之拜,如亲之奉。

    朝为贵赫,夜时凄冷,一丈棺棱。

    “小君子,你这又何苦,身子要紧啊!”有族人劝慰道。

    “姒姨那么善良,竟然有人私议她获罪于神灵,遭了晴天霹雳,如此诋毁实在过分了!那时我就在跟前,哪里看到雷电,只有火光,雷声更不是从上空传下的……还有周老伯,英雄盖世,虽相处极短,但他两度救我,于我真心相护,我该不该以子孙之礼祭拜!”

    心中尤为不忿:那些人传甚么被黄衮老儿击杀?我看得清楚,短矛透胸,矛尖犹自向下扎向了我。那黄衮个头不高,除非腾跃在空……

    他忽然发现,自己尽管悲痛,但虚症却没有犯,夜寒也不觉,身体明显壮实了许多。他还意识到自己的说话,与先前有别,不再稚气,更像是大人的口吻,或许是想起了更多的事,令他逐渐寻回了曾经的习惯。

    他一边留意着自身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一边跟着族兵来到阿爷的大帐。

    进帐时,阿爷正双眉拧起,盯着自己那柄黑匕发呆。这柄刺死吴伯的凶器,不知何时已回到阿爷的手中。

    戎胥仲潏有所感,抬头看清是孙儿,大喜过望,几步上前便将他抱起,“牟儿,你终于醒啦,阿爷可担心死你了,哪里还不舒服,怎的不多休息休息,大冷的夜里,一个人跑过来?你阿娘也真是的,阿爷定要好好说说她!”

    说着还不时地按按这里,揉揉那里。

    突然神情怪异起来,惊诧道:“咦!牟儿,怎的你忽然长高了,还不是一星半点!记得你先前只到阿爷这里,居然高了一大头,这怎么可能!怪哉怪哉!”

    戎胥牟同样诧异,他刚刚便有所察觉,只是一时不敢相信罢了。先前的他比同龄九、十男童还要矮上半头,如今反而高了半头。

    细细回想,或许是那梦中那股热劲所为,不仅让自己的体魄壮实不少,甚至还长了个头,难怪全身痒胀难当。

    戎胥甸怕孙儿忧虑,按下心中的不解,嘘寒问暖起来,见他当真无恙,连日的积郁才渐渐消减,也不再纠结于其身的奇异变化。

    又问了问被无疆掳走后的经历,当谈及少女时,戎胥牟假作不知究竟,没有将草庐与营帐中的际遇如实说出。他摸了摸颈下,坚硬的是衣襟遮挡的玉璧,心中一阵暖流。

    阿爷倒也没有在意,抚着黑匕自顾自骂道:“无疆那匹夫竟诬蔑老夫参与其中,当真可笑!只不过这黑匕到底是谁给的他?难道真是戎胥止?可无疆又不承认杀害戎胥止,又会是谁呢?”

    戎胥牟忍不住问道:“阿爷也相信姒姨死于天雷吗?”

    “大王子妃她……”戎胥仲潏神色一凛道,“牟儿以为阿爷老糊涂了不成,我虽不知那是何等秘法,但绝非甚么天雷,天雷天雷,自该从天而降,哪有凭空而生的道理。”

    人身也有电,凭空而生真的不可能吗?

    他想到梦中的《自然经》,怔了一瞬,有些是晦涩深奥,有些更难以想象。

    欣喜阿爷与自己看法相同,“怎么会有那么恐怖的秘法啊!”

    “秘法万千,这不稀奇,阿爷曾见过有巫口吐神火,召唤鬼火,还见过高人驭剑浮空,甚至生吞利剑,要知道连阿爷的内腑都受不了刀剑之伤。巫武又何尝不是秘法,千年的大族各有传承,咱戎胥的‘伏兽桩’,那周族的‘轩辕十方’车阵,比比皆是,更有许多,鲜为人知!”

    对于巫武和秘法,戎胥牟心中生出憧憬,过去或因虚症不敢涉猎,如今却有些跃跃欲试,“那阿爷有没有怀疑之人?”

    “多半是那诡谲的刺客妖人,先以雷法刺杀大王子不成,误伤大王妃,又铤而走险,只身行刺,被老夫重伤逃遁。如今想想,那刺客倒真有些可怕,感觉不像个活人!”

    戎胥仲潏突然一愣,“牟儿,你的失魂是不是好了?阿爷看你说话又似回到了从前那般的小儿老成!”

    原来在失魂前,我真是这个样子吗!

    帐外忽然传来族叔戎胥伯承的声音:“子甫大人,怎么不进去,你找二叔有事啊?”

    “是千夫长啊,正要进帐,确有急报要与戎胥甸商议。”说着整了整发髻,挑帘进了帐,正是云君祀子甫,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戎胥甸,大事不好,大王陟亡了!”

    “甚么?托王死了!”老将失声道。

    “天塌噩耗啊!大王子如今伤心有莘妃,一时不能主事,还得烦劳您安排立即拔营启程,送大王子赶回殷都,越快越好!”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走时还望了望戎胥甸手中的黑匕,眼神中难掩那一丝贪婪。

    戎胥甸自然留意到,待无旁人时,才对孙儿道:“多事之秋啊!牟儿,这柄黑匕恐怕也是个麻烦。一来是杀害方伯的凶器,二来也是个稀罕宝物,难免有人觊觎,阿爷先替你保管,待你长大些,巫武有成的时候,再还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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