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天风姤，殷商初见（4）
二百赤身露体的奴隶正在泥泞的山路上蹒跚前行。
暴雨倾盆，仿佛千斤重，不时将骨瘦如柴的奴隶们砸倒。
一什商兵前后游走，口中不停咒骂，手中的鞭子动不动狠狠抽下。
最前方两名罩了蓑衣的黑袍巫士，坐在撑起盖伞的车驾上抱怨着大雨，其中一人回头不耐地看了看后面长虫一般的奴队，“咱这‘丙’‘丁’两号奴行，是不是得加快些，别误了巫冥大人的工期！”
奴队中，有浑身沾满泥水的小女娃，晃了晃一头栽倒，溅起无数泥花，雨摧兰叶，不如烂草。
转眼便有兵士前来抽打，“死贱奴，小贱奴，快给老子起来，不然抽死你！”说着一鞭子下去，留下一条血痕。
前面有一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奴转身扑上来，将小女娃护住，兵士更怒，在他身上多留了几道血印，“你想护她？你他娘的连自己都不定能活到殷都，也好，你就给老子看好她，她要是再敢躺下，老子连你一起抽死！狗贱奴！”
见兵士咒骂一阵离开，奴隶男子不敢吭声，赶紧将发着高烧而虚弱的女娃扶起，看了看她背上烙着‘丁七七’的疤痕，轻轻一叹。
女娃脑袋发昏，泪水、泥水、雨水在肮脏的小脸上搅浑在一起。嘴里不停嘟念着“娘亲”，小手死死抓住奴隶男子伤痕累累的粗糙大手，好似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挣扎着继续走下去。
……
子羡在雍城陪着二弟滞留了半日，便带了戎胥甸、黄甸等将领率先启程，匆匆赶往殷都。
留下了众人又休整了两日，才缓缓上路。
两日来，骊戎氏怕姒姐那侄女伤心，便常拉着她闲话，戎胥牟随在左右，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到了夜晚，他便五心向天盘坐，时不时回想《自然经》的经文。其中大量晦涩之处，也试着问过大哥与阿娘，可惜两人同样不知所云。阿娘问他出处时，他只推说是淳师所授。事实上他也说不清梦中的经文从何而来。
会不会是霄妘爷俩？他暗自猜测。
正午的暖阳晒在官道上，照护着一长队车马缓缓东行。
官道两侧是雍国村邑的农田，长满来麦，不时能见到村农稼穑的场面。
经过了百年的修整，官道自殷都而出，四通八达，连接着重要的封国、封地，平整而宽阔，并肩可行两乘车驾。
车驾上，有莘晴姒偷瞄了一眼刚认的弟弟，被自己强拉着同车。说来好笑，这两日伤心，与骊戎姨母说了许多少女心事，倒都被他听了去。虽只是十岁稚童，可有时候说话却像大人，如今想来有些羞人。
戎胥牟感受到了她的凝视，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晴姒姐，是不是有甚么心事想说，你说吧，阿娘虽不在，可以说给我听！”
日光射在额头，暖洋洋的，连日来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
“你又不懂，干嘛说给你，不对，说得好象我心事很多，怎不见你说点心事给姐姐听？”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两人旋即沉默下来，稍顷，便听她幽幽一叹，“两年前被君父送到殷都陪姑母，这次回殷，却天人永隔，你说若我不曾执意随他前往崇国，而是跟着姑母，就不会害他重伤垂死，或许姑母也能避开死劫，都怨我！”
说着又红了眼眶，“牟弟，你再说说姑母的事吧，她打小就很疼我！”
戎胥牟一时无措，还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顺着她说道：“姒姨像娘一样温柔……那时姒姨站出来呵斥无疆……”
车队远离雍国，转向了北方，沿着官道，先后经过了牧邑，沬（mei）地，来到羑里塞，这里已临近殷都，正是周伯季历曾被囚困之地。
无数侯伯的兵营驻扎此地，也包括戎胥的精兵。朝室的大人们自然不会允许四方前来吊唁祭祀的诸侯伯带兵入殷。
因顾及二王子的身体，车马一路上走走歇歇，每日行不过五十里，遇到大商官建的羁（ji）舍，便会停宿，正如‘羁’字之形，束马休憩。
有莘晴姒与戎胥牟姐弟投缘，一路来始终同乘一车，日日交心，不知哪里寻了埙，教他吹奏，倒是忘却了许多忧愁。
戎胥牟聪慧，自然一学就会，此刻吹着她吹过的埙口，嗅着淡淡的香气。
今日她去了前车，回来时分外沉默，不知是近都情怯，还是心有郁结。
“牟弟，我刚刚去前面看他了，但他竖着纱帐，不愿见我，还令人赶我。他定是后悔救我……他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不怪他，哪怕他骂我也好，如今这般不理不睬，我这心真的好痛……”
晴姒抢过埙来，似吹又放下，双眸湿红，忧伤落入他的眼中，也狠狠戳在他的心头。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似从未尝过，酸涩，“晴姒姐，我若是他，必不后悔！”
他想起前几日匆匆一瞥间二王子的模样，心中一软，“怕是他自惭形秽，与其被你嫌弃，倒不如早早避开。”
晴姒闻言，怔怔出神，她并不惊讶牟弟怎能说出这等见解。
脸上反露出欣喜道：“我怎么没想到，便是如此！可我又怎会嫌弃他呢，自两年前入殷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心里便有了他，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他的王子妃。之前他同意我随行崇国，我不知有多欢喜……”
言语间泪又垂了下来，这边有人哽咽在喉，那边有人哽在了心头。
暴雨倾盆，仿佛千斤重，不时将骨瘦如柴的奴隶们砸倒。
一什商兵前后游走，口中不停咒骂，手中的鞭子动不动狠狠抽下。
最前方两名罩了蓑衣的黑袍巫士，坐在撑起盖伞的车驾上抱怨着大雨，其中一人回头不耐地看了看后面长虫一般的奴队，“咱这‘丙’‘丁’两号奴行，是不是得加快些，别误了巫冥大人的工期！”
奴队中，有浑身沾满泥水的小女娃，晃了晃一头栽倒，溅起无数泥花，雨摧兰叶，不如烂草。
转眼便有兵士前来抽打，“死贱奴，小贱奴，快给老子起来，不然抽死你！”说着一鞭子下去，留下一条血痕。
前面有一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奴转身扑上来，将小女娃护住，兵士更怒，在他身上多留了几道血印，“你想护她？你他娘的连自己都不定能活到殷都，也好，你就给老子看好她，她要是再敢躺下，老子连你一起抽死！狗贱奴！”
见兵士咒骂一阵离开，奴隶男子不敢吭声，赶紧将发着高烧而虚弱的女娃扶起，看了看她背上烙着‘丁七七’的疤痕，轻轻一叹。
女娃脑袋发昏，泪水、泥水、雨水在肮脏的小脸上搅浑在一起。嘴里不停嘟念着“娘亲”，小手死死抓住奴隶男子伤痕累累的粗糙大手，好似救命稻草，踉踉跄跄地挣扎着继续走下去。
……
子羡在雍城陪着二弟滞留了半日，便带了戎胥甸、黄甸等将领率先启程，匆匆赶往殷都。
留下了众人又休整了两日，才缓缓上路。
两日来，骊戎氏怕姒姐那侄女伤心，便常拉着她闲话，戎胥牟随在左右，一来二去也熟络起来。
到了夜晚，他便五心向天盘坐，时不时回想《自然经》的经文。其中大量晦涩之处，也试着问过大哥与阿娘，可惜两人同样不知所云。阿娘问他出处时，他只推说是淳师所授。事实上他也说不清梦中的经文从何而来。
会不会是霄妘爷俩？他暗自猜测。
正午的暖阳晒在官道上，照护着一长队车马缓缓东行。
官道两侧是雍国村邑的农田，长满来麦，不时能见到村农稼穑的场面。
经过了百年的修整，官道自殷都而出，四通八达，连接着重要的封国、封地，平整而宽阔，并肩可行两乘车驾。
车驾上，有莘晴姒偷瞄了一眼刚认的弟弟，被自己强拉着同车。说来好笑，这两日伤心，与骊戎姨母说了许多少女心事，倒都被他听了去。虽只是十岁稚童，可有时候说话却像大人，如今想来有些羞人。
戎胥牟感受到了她的凝视，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道：“晴姒姐，是不是有甚么心事想说，你说吧，阿娘虽不在，可以说给我听！”
日光射在额头，暖洋洋的，连日来的阴霾都被驱散了不少。
“你又不懂，干嘛说给你，不对，说得好象我心事很多，怎不见你说点心事给姐姐听？”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
两人旋即沉默下来，稍顷，便听她幽幽一叹，“两年前被君父送到殷都陪姑母，这次回殷，却天人永隔，你说若我不曾执意随他前往崇国，而是跟着姑母，就不会害他重伤垂死，或许姑母也能避开死劫，都怨我！”
说着又红了眼眶，“牟弟，你再说说姑母的事吧，她打小就很疼我！”
戎胥牟一时无措，还真不知该怎么劝，只能顺着她说道：“姒姨像娘一样温柔……那时姒姨站出来呵斥无疆……”
车队远离雍国，转向了北方，沿着官道，先后经过了牧邑，沬（mei）地，来到羑里塞，这里已临近殷都，正是周伯季历曾被囚困之地。
无数侯伯的兵营驻扎此地，也包括戎胥的精兵。朝室的大人们自然不会允许四方前来吊唁祭祀的诸侯伯带兵入殷。
因顾及二王子的身体，车马一路上走走歇歇，每日行不过五十里，遇到大商官建的羁（ji）舍，便会停宿，正如‘羁’字之形，束马休憩。
有莘晴姒与戎胥牟姐弟投缘，一路来始终同乘一车，日日交心，不知哪里寻了埙，教他吹奏，倒是忘却了许多忧愁。
戎胥牟聪慧，自然一学就会，此刻吹着她吹过的埙口，嗅着淡淡的香气。
今日她去了前车，回来时分外沉默，不知是近都情怯，还是心有郁结。
“牟弟，我刚刚去前面看他了，但他竖着纱帐，不愿见我，还令人赶我。他定是后悔救我……他怨我也罢，恨我也罢，我不怪他，哪怕他骂我也好，如今这般不理不睬，我这心真的好痛……”
晴姒抢过埙来，似吹又放下，双眸湿红，忧伤落入他的眼中，也狠狠戳在他的心头。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好似从未尝过，酸涩，“晴姒姐，我若是他，必不后悔！”
他想起前几日匆匆一瞥间二王子的模样，心中一软，“怕是他自惭形秽，与其被你嫌弃，倒不如早早避开。”
晴姒闻言，怔怔出神，她并不惊讶牟弟怎能说出这等见解。
脸上反露出欣喜道：“我怎么没想到，便是如此！可我又怎会嫌弃他呢，自两年前入殷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心里便有了他，总想着有一天能成为他的王子妃。之前他同意我随行崇国，我不知有多欢喜……”
言语间泪又垂了下来，这边有人哽咽在喉，那边有人哽在了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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