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车座好像是皮质的,裹着一整块塑料板的感觉,坐上去只感觉很结实,摩擦力也很强。

    一脚跨上去,车身微微晃动了两下,没有坐过摩托车的季又蓝心里也跟着晃了两下,连忙伸脚,低头看见黄桃已经伸出一只脚踩在了地板上。

    车身稳定,黄桃似乎是看出来她第一次坐摩托车,开得并不快速,季又蓝看着道路两侧略过的风景甚至感到了一丝惬意。

    这座城市的昼夜温差真的很大,脸颊吹过的风就像是无形的手,撩起她的秀发,围巾的尾端在身后猎猎作响。

    围巾是针织的,似乎全手工,表面都有着细小的丝绒,拂过眼角,风夹杂着丝绒似乎在往眼角里飞,她顿时不由自主,眼泪在眼角狠狠的飞了两道,几抹泪珠在眼角打着旋。

    也不是有多么难受,季又蓝只是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城市,她只是偶然误入了火车包厢的一只小老鼠,被推推搡搡,挤出了火车,在轨道上被重重碾压过去。

    在此之前她只是一味的顺从着一切进行着,就像是抽打着打转的陀螺,而在天地彻底混淆为一谈之前,她才来得及抽出一丝时间。

    休息。

    一直到现在,那种被世界抛弃,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人留在陌生的角落里的感觉,无比清晰的在心里堵住了。

    那种绝望的感觉和未知的恐惧都让她的鼻头发酸。

    渐渐的,黄桃就提升了速度,耳边突然杂乱的疾风让季又蓝有些不知所措。

    把围巾往上搭了一下,捂住了冻和和果冻一样白里透红的耳朵,至于面颊有口罩的保护,倒是没多少风吹过。

    头都有点微微缩进衣服里,很暖和,虽然午饭已经吐了个干净,又在寒冷的室外绕路走了好几个小时,但身体任仍然可靠的散发着热气。

    暖烘烘的感觉让季又蓝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发烧了。

    黄桃似乎想要和她聊天,但不知道是因为头盔太闷还是风太大,她微微扭头说的几句话季又蓝都听不清,正好,她还不用去回话,季又蓝第一次有点感谢冷风。

    耳朵被捂的回温,从耳根处传开一阵阵酥麻的感觉。

    她看着身体两侧的道路,试图去看一看这里的道路,建筑,但摩托车太快了,所有眼里的风景都变成了一张动态模糊的照片。

    季又蓝想要抬头,看一看这座城市的星空,想要知道这城市的样子,但天色很晚,摩托车很快,还有着已经熄灭的路灯时隐时现的闪烁着光晕,让人感觉眼睛很晕。

    头抵在黄桃的后背,她虽然腰肢看起来很纤细,但后背却有着不明显的肌肉线条,这样想起来的话,从正面看也能发现她的马甲线。

    真是一个很酷的姐姐。

    想起来自己曾经给于晴过生日的样子,她当时还是很阳光的样子,曾经读着一篇充满了美好和励志的诗句给对方。

    “我想活着,不仅仅是因为我爱着身边的人,也是因为我要证明自己所拥有的勇气。”

    那么,我既没有爱的人,也缺乏勇气,还有资格活着吗?

    缓缓的闭上眼睛。

    很快又睁开。

    已经到了,摩托车在一条马路边停下,这座城市里道路四通八达,黄桃骑着摩托车甚至钻了一些巷子,不过总算是到了。

    头脑晕乎乎的,季又蓝拖着行李箱下车,站在了路口。

    空荡荡的,又是暖洋洋的。

    黄桃在路口边上停好车,拉着链子把车锁起来,又把头盔摘下来拿在手里,随后才走到季又蓝都面前。

    “这……是……”季又蓝手指眼前一片说道。

    “是我的家。”黄桃笑着说,随后说完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又笑的更甚说:“是我们的家。”

    家?

    季又蓝没吭声,她可以看见眼前这一片居民楼的破旧,整体的墙壁都呈晦暗的颜色,玻璃上糊的牛皮纸破破烂烂,防盗窗防盗门锈迹斑斑。

    “喂?恒?”黄桃拨通了一个电话,对对面的人说道。

    电话接通了好久后对方才说了话:“喂?喂?嘶,这个鱼怎么在跳啊,卧槽!”

    ……

    黄桃面色复杂,而季又蓝则只是感觉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

    “我在路口。”黄桃听着许恒这反应,顿时有想要耍脾气挂电话的冲动。

    “啊?啊!这么快?那你等着,我这就过来接你……哎马,你这鱼别跳了……”

    对面那个男性的声音很好听,但说出来的内容让季又蓝的大脑里已经出现了一只沙雕的样子,配合上电话里传来鱼尾拍打案板的声音更是画面感极其强烈。

    原本在她的脑海里,黄桃的男朋友会织围巾,温柔体贴,不过现在许恒在季又蓝脑中的形象已经幻灭了。

    黄桃收起电话,刚刚收拾了一下发型,马上就看见了一个身着白色衬衫的男性小跑着过来,目测他至少有一米八,头发似乎是故意用发圈扎起来,衬衫套在身上很合适,面颊柔和,乍一看确实就是那种温柔型的帅哥。

    许恒一把握住黄桃的手,小声道:“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这个家伙会这么棘手……”

    什么鬼?

    季又蓝愣在了原地,看着一脸郑重其事好像真的在家中有什么厉害敌人一般的表情,内心里陷入了沉思。

    这个家伙……不会是什么中二病晚期的患者吧。

    黄桃也太辛苦了,抱着这样的想法,她转头想看看黄桃,但却意外的发现,她的表情居然是和许恒同款的认真样子。

    什么鬼?

    “没事,我怎么会因为这些小事责怪你呢,随随便便把这种级别的任务交给你的我也同样有责任啊……”黄桃轻抚着许恒的脸,一脸的深情款款和不舍。

    ???你们在淦神魔?

    “唉,我自知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为了出来迎接你和季又蓝,我已经放弃了我们一个主要根据地,厨房的占领圈。”

    许恒眉头紧锁,一脸的无可奈何:“现在……厨房重建过三次,已经无法再继续承受那家伙进一步的摧残了……”

    “恒,这都不是你的错,是我路上耽搁了时间,不然也不会让你……”

    “不,小桃,这都是我的错!都怪我还不够强大,我要是足够强的话,现在就已经……把它解决掉了。”许恒咬牙切齿。

    “不,这是我的错!”

    “不,你不用自责了,这事是我全责,如果上面问责下来,就由……”

    “由我来承担责任!”

    “这怎么可以,这都是我的错!”

    “我的错!”

    “我的错!”

    “小桃!”

    “恒!”

    季又蓝嘴角抽搐了一下,绷着半天,没绷住,笑出了声。

    这副场景就像是泰坦尼克号里杰克和肉丝深情告白的样子,看着这两个戏精,总感觉下一秒他们就会说出,Youjump。Ijump。

    她算是明白为什么许恒给人的感觉这么不靠谱为什么黄桃还这么喜欢他了。

    原来是两个戏精中二病晚期。

    “但是,小桃。”许恒画风一转,季又蓝仿佛可以看见日本动画里的原画黑白画面:“我还有PlanB”

    “PlanB?!”黄桃惊讶的捂住樱桃小嘴。

    他们这对夫妻俩要是去演戏绝对是影帝级别,要是明天她看不见小金人她是不会满意的。

    “没错,PlanB。”许恒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老婆你凑过来,我告诉你。

    “嗯哼?什么事不能直接说啊~”黄桃虽然嘴上这么说,可还是美滋滋的凑过去……

    “那就是……”许恒一只手捂住嘴,缓缓说着。

    “你给路达哟~~~我先去对付鱼了老婆~~”

    “许恒!你怎么还和小孩子一样!”黄桃跺脚娇嗔。

    ……

    妈妈说过,要好好学习,不可以沉迷于玩乐。

    虽然这样说很奇怪,而且这句话的主人,谢栩的妈妈,他从小到大都没有见过。

    这句话对于谢栩来说,就是思路中断的开始,他对于妈妈的记忆,全部停留在爸爸的描述里。

    就像爸爸说的那样,他们家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像他一样优秀的人。

    但他不觉得自己有多优秀,在自己十几年的生活里,他一直和父亲相依为命,一切都是唯一的,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学业排名,他都只是在自己做自己该做的事情。

    学习得到的乐趣,也就不过如此而已,因为他很优秀。

    按照周边人的思路来说,他谢栩的成功是理所应当,毕竟他是天才,自从第一次看见奥数题就解出来的天才。

    这种事情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难度,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谢栩翘起二郎腿,老爸总是叫他别这么做,很容易让别人觉得他像个小混混,不过谢栩还是觉得一个在儿子九岁生日时就给他灌醉的老爹这句话没什么说服力。

    向下拉了拉白色卫衣的兜帽,谢栩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盒子是丝绒的,蓝色,绸带和外盒都是他没有见过的款式和材质,总的来说,这个盒子很高级,也很新鲜。

    丝绒很软,在通风的房间里微微浮动,这是昨天晚上,那个神秘少女所掉落的。

    现在回忆起来,那个女生长的应该不错,不过让谢栩印象深刻的并不是她的美貌,而是她手腕处隐隐约约的痕迹。

    扯过袖子时,她手腕处有一丝粉红色的肉露出来。

    那是什么?伤口?

    谢栩经常在网络上看见过很多自诩为抑郁症的人,有的人说自己吃过蟑螂药,有的人说自己跳楼未遂,最多的人说自己割过腕。

    尽管如此,他从来没有见过现实里有人干过这种事情。

    现在想起来,也是相当的好奇。

    他从以前开始和周边人的关系就很不错,但不是因为他性格开朗或者是乐于助人什么的。

    仔细想想,应该是他长的还算得上那么一回事。

    谢栩很聪明,他早早的就知道利用自己的优势去给自己创造更多的优势,于是在很久之前他就知道了怎么在有女生偷看的时候时不时投过去一个温和的目光,也知道怎么面带微笑的打招呼,怎么去圆滑的说话,怎么去……

    学习很好这一点原本是他很骄傲的优点,但他现在已经感到厌倦了。

    大家夸赞的不是他的努力,而是他的基因,他的成绩,就像老爸也那样说:“我何德何能有这样一个儿子。”

    他不想打开那个盒子,窥探别人秘密的感觉虽然很刺激,但是看到别人秘密的时候,自己该怎么于对方相处呢。

    明明没有他人与你分享秘密的资格,却知道了别人心里的秘密,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强行扯开了一个人的堡垒,霸道的闯进去,试图干扰别人的生活。

    没意思。

    昨晚那个女生提着行李箱,应该是刚刚下车的样子,可能是探亲,也可能是旅游,总之应该不至于当天来当天走。

    反正对方也存了自己的电话号码,等她发现丢失的时候,自然会来找自己拿。

    就算她走了之后才发现,只要把地址发过来,自己也能给她邮寄过去。

    “阿栩!下来帮我个忙!”楼下突然传来老爹的声音。

    “欸,好!”谢栩匆匆回答了一句,把盒子随便找了找,放在了一盆吊兰的后面收起来,随后出房门把白色的卫衣脱下来——帮忙烧烤很热,而且很脏,白色的洗起来很麻烦。

    卷起袖子,谢栩就下了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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