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个咸鸭蛋
大朝会结束后，难得来长安的外官们并不着急走。
一来不光太子想和他们打好关系，二来秦王也主动和他们多多交流。
就连七皇子和六部天官们，也都对他们十分的热情。
今日里你请，明日里我请，倒是让这些外官们有些受宠若惊。
只不过秦王等人与他们交流的意图直接摆在桌面上，便是要拉他们入伙，让这群人支持自己。
尤其是江南来的那帮官员，秦王更是无比的热情。
按照朝廷的礼制，秦王的封地是固定的。
可梁羽偏偏就不，非要江南道作为自己的封地。
他执意如此，皇帝也不好或者说不敢公开反对。
毕竟皇帝因为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并不知道哪些人是自己的嫡系，哪些人是其他势力的门人。
面对着公开表明身份的梁羽，他只能采取守势。
因此江南道便成为了秦王的封地，着实让江南诸城的官员们有些意外。
但不管如何，秦王与他们亲近，这帮人自然不会拒绝。
而梁俊便没有这等的便利。
他想要和外官们联络感情，不仅不能以扩充东宫实力的名义，拉他们入伙，反而只能假借开设咸鸭蛋分店的名义邀请外官们到东宫相聚。
请了几次，梁俊也懒得再忙活。
他也看出来了，在这帮外官眼里，自己这个太子可有可无。
所有人都认为日后能够接替他太子之位登基为帝的，大概率便是秦王。
因此对于太子的邀请，很多人能推便推，即便去了，也只是客套一番。
殿下，下官所辖之地并不盛产鸭蛋，因此这咸鸭蛋连锁店之事，恕下官无能为力。
甚至还有些外官一听此话，马上变得极其严肃。
在东宫当着梁俊手下的太监宫女们高声斥责，太子殿下乃是储君，如何能够整日里沉迷这种商贾之道。
梁俊倒也不生气。
势比人强，他生气也没用。
反倒有些好笑。
这帮官员嘴上痛心疾首，一副为他这个储君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离开东宫，转身又笑嘻嘻的去了天策府。
至于说程经让他们尽快离开，这帮外官全都当做了耳旁风。
甚至还有人不屑一顾，说大炎律法又规制。
他们这等外官来参加朝会，最多可在长安待一月。
气的程经在府中破口大骂。
这大炎律法还说诽谤太子储君者株连九族呢，怎么没见你们带着全家来长安挨刀子？
此话又穿到梁俊耳朵里，不知道该感谢程尚书为自己出头，还是要连着程经一起骂。
不过这帮外官们在长安，还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带动了咸鸭蛋的销量。
这几日去李秀才的店里，每次去都能见到李秀才乐的合不拢嘴。
一边安排人送货，一边给梁俊念叨，扬州的太守今日又要了多少咸鸭蛋，济州的太守又要了多少咸鸭蛋。
忙了一中午，李秀才方才得了空闲。
出门去在外面和张秃子下棋的梁俊。
张秃子一见李秀才，整个人像是刚从醋缸里出来，说话带着弄弄的酸味：“酸秀才不知上辈子得了什么造化，居然还能让太子殿下帮你卖咸蛋。”
李秀才哈哈一笑，根本不在意张秃子的挖苦，反而觉得他吃味的样子十分有趣。
“这全赖得殷公子那位在东宫之中当差的兄弟。我何德何能，能让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说着又道：“殷兄，你何日请那位兄弟出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酒，前日丁老爹还说，要好好感谢这位兄弟呢。”
梁俊注意力全都放在棋盘上，笑道：“改日有时间再说。”
“今日改日，明日改日，你都说了好多次改日了。”
李秀才与梁俊关系越来越好，因此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拘束。
梁俊哈哈一笑，道：“还缺一个后日改日，后日再说吧。”
而后落下棋子道：“张老板，这局你又输了。”
张秃子啊了一声，道：“又输了！”
说罢赶紧观瞧，见确实是自己输了，脸上露出懊悔神色，道：“哎呀，我就知道不该走这一步...”
一边重新摆棋，一边又唠叨若是刚刚自己如何如何，梁俊必输无疑。
摆好棋盘，梁俊转头看向李秀才道：“李兄，你来与张老板对弈一局？”
李秀才站在一旁也不看他，眼睛往街道上瞧，嘴上道：“不了不了，张秃子不是我的对手。”
像是在等什么人。
张秃子气道：“胡说八道，你与我棋力相当，如何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李秀才也不搭理他，伸着脑袋往外瞧，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来？”
梁俊问道：“谁还没来？”
张秃子冷声讥讽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他那个醉花楼的相好的。”
当下就要说那日开业，李秀才在醉花楼的糗事。
李秀才脸色微红，赶忙道：“别胡说，当着殷兄的面坏我清白，我哪里是等什么相好...乃是等大壮姑娘，她那日在咱们这放了一个月的蛋钱，我给她便宜些。她每日里来拿三个，有时早上来，有时晚些来，却从未超过正午，怎么今日却没有来？”
一提起大壮，梁俊倒是回过神。
自打那日之后，自己再没见过她，倒是有些想这憨厚壮实的姑娘。
张秃子道：“怎么，你现在一箱一箱的咸蛋往外面拉，还挂念着人家大壮姑娘那点蛋钱？”
这些日子以来，大壮每日来此拿蛋，张秃子的店就在旁边，一来二去也对这个说话耿直，性子憨厚的壮姑娘十分喜爱。
听到李秀才提起，忍不住讥讽两句。
李秀才道：“你这秃子，活该一世无财。”
他嘴上自然也不客气，道：“咱们开门做生意，长安外的这些大人们虽然要的多，可又不是一直在长安不走。他们若是走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忙活？这是外财，靠不住的。说到底还要靠着周围四邻，和咱们长安父老的支持，咱们这咸蛋店才能长久。”
笑着看梁俊道：“殷兄，您说我说的在理吧。”
梁俊连连点头，笑道：“是，是，为商之道，确实如此。”
得了梁俊的夸赞，李秀才笑意更浓，摇头晃脑道：“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张秃子虽然听不懂李秀才的掉书袋，却也知道是瞧不起自己。
刚想说话，又见几个仆从前来，冲着李秀才行礼，问太子殿下的咸蛋店是不是这里。
李秀才闻言，眉开眼笑，知道大生意来了，赶紧请人进来。
午日里的长安，尤其是这秋日的西市，虽然喧闹，却让梁俊分外的安心。
张秃子连输三局，找了个理由走了。
梁俊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咸蛋店门口的拐角处，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暖洋洋，倒是有些困意。
闭上眼，将李秀才的论语盖在脸上，听着耳边的喧哗，梁俊有一种隐于市的安宁。
朝堂的纷争、穿越者的迷雾、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甚至在想，若是能够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少。
一个在现代最危险的海域，整日提心吊胆，枪林弹雨活下来的人，转眼之间，来到千年之外的古代。
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一个没什么本事靠着出苦力生活的平头百姓。
日出而作，日落而休，闲暇时分躺在喧闹的既是角落，晒着太阳打着盹。
该是何等的幸福？
胡思乱想，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
梁俊隐约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
“安宁么？”
梁俊没有睁开眼，轻声喃喃问了一嘴。
那人没有说话，身子动了动。
梁俊掀开书本，睁开眼，见身边站着一个汉子。
这汉子穿着粗布衣衫，衣衫上补丁叠着补丁。
见梁俊醒来，原本有些苦闷的脸露出欢喜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虽然真诚，却有些夸张。
“你是？”
那汉子装着胆子伸手比划，嘴巴里咿咿呀呀说这话，显然是一个哑巴。
若是别人，可能听不懂什么意思。
梁俊虽然没学过哑语，但前世在亚丁湾的时候，说什么话的人没见过？哪国的肉票没绑过？
双方言语不通的时候，便要学哑巴打手势。
时间一长，梁俊却自学成才，只是看神情和眼神，就能猜对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这哑巴显然是在问，旁边的店是不是卖咸蛋的。
梁俊点了点头，笑道：“能听到么？”
他可不会傻到对着哑巴打手势，毕竟人家只是哑巴，并不是聋子。
虽然有十聋九哑一说，但确定了眼前是聋哑人，再打比划也不迟。
哑汉子一听，见梁俊并没有对自己不耐烦，反而一脸的笑意，心中的不安退去，欢喜的连连点头。
“这里是卖咸鸭蛋的店，你要买咸鸭蛋么？”
梁俊从来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会犯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这哑汉子看起来买不起咸鸭蛋的样子，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发了财，想要尝尝鲜。
人不可貌相嘛。
就像他一样，谁敢相信坐在这晒太阳的乃是堂堂大炎太子殿下？
哑汉子连忙摇头，咿咿呀呀说着。
梁俊皱了皱眉眉，有些不确定：“大壮？”
哑汉子一愣，而后疯狂点头，梁俊显然是猜对了。
“大壮让你来的？”
梁俊上下打量着他，倒是一副和大壮能玩一起的样子。
随即又想到之前李秀才说，一项中午就来拿咸鸭蛋的大壮今日没来，马上反应过来道：“是大壮让你来拿咸鸭蛋的？”
哑汉子喜出望外，对梁俊好感倍增。
自己都没怎么比划，这位大兄弟便知道，当真是聪明。
握着手冲着梁俊作揖感谢。
“成，那你进去吧，就是这里。”
梁俊坐了下来，招呼哑汉子进去。
他也想看一看李秀才打算怎么对待这哑汉子。
若是李秀才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人了。
哑汉子千恩万谢，有些惶恐的看着梁俊，不敢进去。
“就是这里，没错，你进去吧。”
梁俊假装看不到他的紧张，催促着他进去。
哑汉子万般无奈，硬着头皮进了店。
李秀才正忙着，见有人进来，慌忙放下手上的活，前来迎接。
一见哑汉子的打扮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却没有换成冷脸。
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热情，却也没有直接撵汉子出去。
“这位客官，您来点什么？”
李秀才说着，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
那汉子连连摆手，口中咿咿呀呀。
原来是个哑巴。
李秀才一愣，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梁俊站在外面瞧着，见李秀才态度虽然不如面对那些外官仆从那般热情，却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
当下也不想让那汉子着急，进了店道：“这是大壮姑娘让他来拿咸鸭蛋的。”
“哦，哦，大壮姑娘派来的。”
李秀才恍然大悟，赶忙走回柜台，刚想拿蛋，忽而抬头问：“大壮姑娘今日怎么...”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有些好笑。
他一个哑巴，自己问他，岂不是对牛谈情。
便是知道大壮为什么没来，也说不出来。
伸手去拿咸鸭蛋，刚要拿出柜台，李秀才又道：“哎，这位客官，大壮姑娘让你来拿咸鸭蛋，有说几个了么？”
那哑汉子不知道李秀才有心试探，见如此轻易就拿了蛋，十分开心，张开手伸出三个手指，又一愣，缩回了一根，涨红了脸比划着一根。
“一个？”
李秀才皱了皱眉，将咸鸭蛋放下，面露疑色。
身后的梁俊将哑汉子的动作看在心里，见李秀才起了疑心，上前道：“李兄，大壮姑娘让人来取一个，便是一个，你哪里那么多事。”
说着上前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咸鸭蛋来，递给汉子。
那汉子接过，眼睛涨红，感恩戴德的谢了，转身离开店铺。
“殷公子，这...”
梁俊抬手示意他道：“行，我知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这汉子是不是骗子。”
李秀才方才接着忙自己的活，目送着梁俊离开店铺。
一来不光太子想和他们打好关系，二来秦王也主动和他们多多交流。
就连七皇子和六部天官们，也都对他们十分的热情。
今日里你请，明日里我请，倒是让这些外官们有些受宠若惊。
只不过秦王等人与他们交流的意图直接摆在桌面上，便是要拉他们入伙，让这群人支持自己。
尤其是江南来的那帮官员，秦王更是无比的热情。
按照朝廷的礼制，秦王的封地是固定的。
可梁羽偏偏就不，非要江南道作为自己的封地。
他执意如此，皇帝也不好或者说不敢公开反对。
毕竟皇帝因为没有继承前身的记忆，并不知道哪些人是自己的嫡系，哪些人是其他势力的门人。
面对着公开表明身份的梁羽，他只能采取守势。
因此江南道便成为了秦王的封地，着实让江南诸城的官员们有些意外。
但不管如何，秦王与他们亲近，这帮人自然不会拒绝。
而梁俊便没有这等的便利。
他想要和外官们联络感情，不仅不能以扩充东宫实力的名义，拉他们入伙，反而只能假借开设咸鸭蛋分店的名义邀请外官们到东宫相聚。
请了几次，梁俊也懒得再忙活。
他也看出来了，在这帮外官眼里，自己这个太子可有可无。
所有人都认为日后能够接替他太子之位登基为帝的，大概率便是秦王。
因此对于太子的邀请，很多人能推便推，即便去了，也只是客套一番。
殿下，下官所辖之地并不盛产鸭蛋，因此这咸鸭蛋连锁店之事，恕下官无能为力。
甚至还有些外官一听此话，马上变得极其严肃。
在东宫当着梁俊手下的太监宫女们高声斥责，太子殿下乃是储君，如何能够整日里沉迷这种商贾之道。
梁俊倒也不生气。
势比人强，他生气也没用。
反倒有些好笑。
这帮官员嘴上痛心疾首，一副为他这个储君愿意上刀山下火海的样子。
离开东宫，转身又笑嘻嘻的去了天策府。
至于说程经让他们尽快离开，这帮外官全都当做了耳旁风。
甚至还有人不屑一顾，说大炎律法又规制。
他们这等外官来参加朝会，最多可在长安待一月。
气的程经在府中破口大骂。
这大炎律法还说诽谤太子储君者株连九族呢，怎么没见你们带着全家来长安挨刀子？
此话又穿到梁俊耳朵里，不知道该感谢程尚书为自己出头，还是要连着程经一起骂。
不过这帮外官们在长安，还是有好处的。
那就是带动了咸鸭蛋的销量。
这几日去李秀才的店里，每次去都能见到李秀才乐的合不拢嘴。
一边安排人送货，一边给梁俊念叨，扬州的太守今日又要了多少咸鸭蛋，济州的太守又要了多少咸鸭蛋。
忙了一中午，李秀才方才得了空闲。
出门去在外面和张秃子下棋的梁俊。
张秃子一见李秀才，整个人像是刚从醋缸里出来，说话带着弄弄的酸味：“酸秀才不知上辈子得了什么造化，居然还能让太子殿下帮你卖咸蛋。”
李秀才哈哈一笑，根本不在意张秃子的挖苦，反而觉得他吃味的样子十分有趣。
“这全赖得殷公子那位在东宫之中当差的兄弟。我何德何能，能让入了太子殿下的眼？”
说着又道：“殷兄，你何日请那位兄弟出来，咱们一起去吃个酒，前日丁老爹还说，要好好感谢这位兄弟呢。”
梁俊注意力全都放在棋盘上，笑道：“改日有时间再说。”
“今日改日，明日改日，你都说了好多次改日了。”
李秀才与梁俊关系越来越好，因此说话也不像以前那般拘束。
梁俊哈哈一笑，道：“还缺一个后日改日，后日再说吧。”
而后落下棋子道：“张老板，这局你又输了。”
张秃子啊了一声，道：“又输了！”
说罢赶紧观瞧，见确实是自己输了，脸上露出懊悔神色，道：“哎呀，我就知道不该走这一步...”
一边重新摆棋，一边又唠叨若是刚刚自己如何如何，梁俊必输无疑。
摆好棋盘，梁俊转头看向李秀才道：“李兄，你来与张老板对弈一局？”
李秀才站在一旁也不看他，眼睛往街道上瞧，嘴上道：“不了不了，张秃子不是我的对手。”
像是在等什么人。
张秃子气道：“胡说八道，你与我棋力相当，如何说我不是你的对手？”
李秀才也不搭理他，伸着脑袋往外瞧，口中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来？”
梁俊问道：“谁还没来？”
张秃子冷声讥讽道：“还能有谁，自然是他那个醉花楼的相好的。”
当下就要说那日开业，李秀才在醉花楼的糗事。
李秀才脸色微红，赶忙道：“别胡说，当着殷兄的面坏我清白，我哪里是等什么相好...乃是等大壮姑娘，她那日在咱们这放了一个月的蛋钱，我给她便宜些。她每日里来拿三个，有时早上来，有时晚些来，却从未超过正午，怎么今日却没有来？”
一提起大壮，梁俊倒是回过神。
自打那日之后，自己再没见过她，倒是有些想这憨厚壮实的姑娘。
张秃子道：“怎么，你现在一箱一箱的咸蛋往外面拉，还挂念着人家大壮姑娘那点蛋钱？”
这些日子以来，大壮每日来此拿蛋，张秃子的店就在旁边，一来二去也对这个说话耿直，性子憨厚的壮姑娘十分喜爱。
听到李秀才提起，忍不住讥讽两句。
李秀才道：“你这秃子，活该一世无财。”
他嘴上自然也不客气，道：“咱们开门做生意，长安外的这些大人们虽然要的多，可又不是一直在长安不走。他们若是走了，哪里还能像现在这般忙活？这是外财，靠不住的。说到底还要靠着周围四邻，和咱们长安父老的支持，咱们这咸蛋店才能长久。”
笑着看梁俊道：“殷兄，您说我说的在理吧。”
梁俊连连点头，笑道：“是，是，为商之道，确实如此。”
得了梁俊的夸赞，李秀才笑意更浓，摇头晃脑道：“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我不与你一般见识。”
张秃子虽然听不懂李秀才的掉书袋，却也知道是瞧不起自己。
刚想说话，又见几个仆从前来，冲着李秀才行礼，问太子殿下的咸蛋店是不是这里。
李秀才闻言，眉开眼笑，知道大生意来了，赶紧请人进来。
午日里的长安，尤其是这秋日的西市，虽然喧闹，却让梁俊分外的安心。
张秃子连输三局，找了个理由走了。
梁俊坐在椅子上，背靠着咸蛋店门口的拐角处，午后的阳光照射在他身上，暖洋洋，倒是有些困意。
闭上眼，将李秀才的论语盖在脸上，听着耳边的喧哗，梁俊有一种隐于市的安宁。
朝堂的纷争、穿越者的迷雾、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全都被他抛之脑后。
他甚至在想，若是能够一直如此，那该有多少。
一个在现代最危险的海域，整日提心吊胆，枪林弹雨活下来的人，转眼之间，来到千年之外的古代。
变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庄稼汉、一个没什么本事靠着出苦力生活的平头百姓。
日出而作，日落而休，闲暇时分躺在喧闹的既是角落，晒着太阳打着盹。
该是何等的幸福？
胡思乱想，昏昏沉沉，也不知睡了多久。
梁俊隐约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
“安宁么？”
梁俊没有睁开眼，轻声喃喃问了一嘴。
那人没有说话，身子动了动。
梁俊掀开书本，睁开眼，见身边站着一个汉子。
这汉子穿着粗布衣衫，衣衫上补丁叠着补丁。
见梁俊醒来，原本有些苦闷的脸露出欢喜的笑容。
只是这笑容虽然真诚，却有些夸张。
“你是？”
那汉子装着胆子伸手比划，嘴巴里咿咿呀呀说这话，显然是一个哑巴。
若是别人，可能听不懂什么意思。
梁俊虽然没学过哑语，但前世在亚丁湾的时候，说什么话的人没见过？哪国的肉票没绑过？
双方言语不通的时候，便要学哑巴打手势。
时间一长，梁俊却自学成才，只是看神情和眼神，就能猜对对方要表达的意思。
这哑巴显然是在问，旁边的店是不是卖咸蛋的。
梁俊点了点头，笑道：“能听到么？”
他可不会傻到对着哑巴打手势，毕竟人家只是哑巴，并不是聋子。
虽然有十聋九哑一说，但确定了眼前是聋哑人，再打比划也不迟。
哑汉子一听，见梁俊并没有对自己不耐烦，反而一脸的笑意，心中的不安退去，欢喜的连连点头。
“这里是卖咸鸭蛋的店，你要买咸鸭蛋么？”
梁俊从来都不是以貌取人的人，更不会犯狗眼看人低的毛病。
这哑汉子看起来买不起咸鸭蛋的样子，谁知道人家是不是发了财，想要尝尝鲜。
人不可貌相嘛。
就像他一样，谁敢相信坐在这晒太阳的乃是堂堂大炎太子殿下？
哑汉子连忙摇头，咿咿呀呀说着。
梁俊皱了皱眉眉，有些不确定：“大壮？”
哑汉子一愣，而后疯狂点头，梁俊显然是猜对了。
“大壮让你来的？”
梁俊上下打量着他，倒是一副和大壮能玩一起的样子。
随即又想到之前李秀才说，一项中午就来拿咸鸭蛋的大壮今日没来，马上反应过来道：“是大壮让你来拿咸鸭蛋的？”
哑汉子喜出望外，对梁俊好感倍增。
自己都没怎么比划，这位大兄弟便知道，当真是聪明。
握着手冲着梁俊作揖感谢。
“成，那你进去吧，就是这里。”
梁俊坐了下来，招呼哑汉子进去。
他也想看一看李秀才打算怎么对待这哑汉子。
若是李秀才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自己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该换人了。
哑汉子千恩万谢，有些惶恐的看着梁俊，不敢进去。
“就是这里，没错，你进去吧。”
梁俊假装看不到他的紧张，催促着他进去。
哑汉子万般无奈，硬着头皮进了店。
李秀才正忙着，见有人进来，慌忙放下手上的活，前来迎接。
一见哑汉子的打扮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却没有换成冷脸。
虽然没有之前那般热情，却也没有直接撵汉子出去。
“这位客官，您来点什么？”
李秀才说着，倒了一杯白水递给他，
那汉子连连摆手，口中咿咿呀呀。
原来是个哑巴。
李秀才一愣，反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梁俊站在外面瞧着，见李秀才态度虽然不如面对那些外官仆从那般热情，却也算得上是中规中矩，挑不出毛病。
当下也不想让那汉子着急，进了店道：“这是大壮姑娘让他来拿咸鸭蛋的。”
“哦，哦，大壮姑娘派来的。”
李秀才恍然大悟，赶忙走回柜台，刚想拿蛋，忽而抬头问：“大壮姑娘今日怎么...”
话说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有些好笑。
他一个哑巴，自己问他，岂不是对牛谈情。
便是知道大壮为什么没来，也说不出来。
伸手去拿咸鸭蛋，刚要拿出柜台，李秀才又道：“哎，这位客官，大壮姑娘让你来拿咸鸭蛋，有说几个了么？”
那哑汉子不知道李秀才有心试探，见如此轻易就拿了蛋，十分开心，张开手伸出三个手指，又一愣，缩回了一根，涨红了脸比划着一根。
“一个？”
李秀才皱了皱眉，将咸鸭蛋放下，面露疑色。
身后的梁俊将哑汉子的动作看在心里，见李秀才起了疑心，上前道：“李兄，大壮姑娘让人来取一个，便是一个，你哪里那么多事。”
说着上前从柜台里拿出一个咸鸭蛋来，递给汉子。
那汉子接过，眼睛涨红，感恩戴德的谢了，转身离开店铺。
“殷公子，这...”
梁俊抬手示意他道：“行，我知道，你忙你的，我去看看这汉子是不是骗子。”
李秀才方才接着忙自己的活，目送着梁俊离开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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