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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民不聊生

    深秋时节,沣水河两畔的树木开始凋零,红叶落满地,秋风萧瑟,别有一番风味。

    河旁有个小村,唤做张家集,虽是小村,但沾着沣水河的便利,南来北往的也好,走街串巷的也罢,若想进城需得打沣水河渡口过。

    这渡口也不知是什么时候修成,反正刘老大自记事起就听村里长者说渡口自大炎立国以来就有了。

    如今自己也是不惑之年,在沣水河畔盘营着自家的老店,虽不富裕但也算衣食无忧,如今兵荒马乱能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还敢有其他奢求。

    天还没亮,刘老大唤起儿子富贵正准备开门,预备些烧饼米粥给赶早进城的脚商,便听到外面传来几声敲门的闷响,不等刘老大放下手里的活计,一个男子的声音低声叫起来:“店家,起了么?”

    但凡是周边的脚商,没有刘老大不熟悉的。

    莫说是声音,只是在门外咳嗽一声,刘老大就能知道是谁了。但是门外的声音却是刘老大从来没听过,富贵也打里屋出来,满手都是面,一边往系在腰间的围布擦一边应声道:“谁啊。”

    他年轻利索,三步两步就到了门口,刘老大连忙叫住,压低了嗓子道:“富贵,毛里毛躁的,都当爹的人了还像个半大小子。”他这边说着已经走到了富贵身边,富贵平白让老爹说一顿,一愣之下也忘了开门站在一旁嘿嘿直笑,道:“许是周边的乡亲,这天一天比一天冷了,恐怕没几天就得下雪了。”

    刘老大白了他一眼,走上前隔着门道:“是徐老九吗?你今天怎么出摊那么早。”

    他这边一说话,门外紧跟着道:“店家,我是过路的客人,烦请店家看门,吃些热的就走。”

    刘老大应了一声,转头看着富贵道:“杵着干啥,快回去看看烧饼。”

    门开了,一行五人走了进来,冷风顺着门直往屋里钻,刘老大探出脑袋,屋外淅淅沥沥的下着阴雨:“又下雨了,哎,不知道又有多少老少爷们熬不过这场秋雨,老天爷不开眼啊。”他说着将门关上。

    打头的男子身材魁梧,将斗篷摘下来解开披风,顺势一蹲,一个七八岁的娃娃从他背上滑了下来,刘老大见这娃娃,不由得一愣,心里喝彩:“这小孩生了个好脸相,还真没见过这么俊的娃娃。”

    身后跟着三个女子,中间的女子一袭白衣,蒙着面,刘老大不敢多看,心中明白这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更可能是哪些个达官贵人。

    这些人最后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

    正是梁俊和苏柔一行人。

    梁俊的本意,其实是打算跟着太子仪仗走的,并不打算微服出巡。

    只是下了朝之后,大皇子来了。

    并告诉自己一个消息。

    最近雍州路上匪盗们活动频繁,显然是要谋划一些大事。

    只是这大事,是不是与太子有关,这就不得而知了。

    上一次也是大皇子提醒自己,最近可能有人对自己不利。

    结果自己就在小河庄,遇到了刺杀。

    对于大皇子如何得知这些消息,梁俊并没有问。

    毕竟以大皇子的性格,若是想让自己知道,不用问,也会主动告知。

    他既然没说,那自然意味着不想告诉自己。

    就在梁俊犹豫,该如何前往雍州的时候。

    毕竟如果只是自己的话,梁俊并不在乎将要面对的危险。

    可皇帝这狗东西,为了自己的私欲,强行让自己带上安阳公主,这让梁俊左右为难。

    跟着太子仪仗,对安阳的安全有保障。

    但这种保障同时又代表着更多的危险。

    该如何做,梁俊一时没有了主意。

    毕竟他只熟悉长安,却完全不了解长安外面的世界。

    谋定而后动,是他的性格。

    完全不了解情况,就莽撞决定,不是他的风格。

    正为难的时候。

    苏柔又到了东宫,说为了太子的安全,想让梁俊跟着自己微服出行。

    如果说梁锦的提醒会让梁俊有些犹豫。

    那苏柔的建议,让梁俊无法拒绝。

    毕竟人家从十几岁就满世界溜达,对于炎朝各地的局势,比自己清楚的很。

    所谓听人劝,吃饱饭。

    因此梁俊便听从了苏柔的意见。

    根据她的安排,放弃太子仪仗,乔装打扮,微服去雍州。

    而太子仪仗则按照流程,该什么时候出发什么时候出发,该走哪条路走哪条路。

    梁俊一行走了三日,阴雨连绵。

    这边一住下,那边来找他们的士卒也跟着住进了同一家客栈。

    毕竟内侍省的随行太监此时可是无比的着急。

    太子万一有了什么闪失,他这个随行的人可是要受到牵连的。

    虽然太子丢了,不是他的责任。

    但深知官场游戏规则的内侍太监陈乐,一面假装维持太子还在的状态,一面暗中派人到沿途州郡衙门,让他们以缉捕盗匪的名义,寻找太子。

    有差役来查,梁俊等人也没有法子,一行人只能连夜赶路。

    走了一夜,来到了沣水河这边,人困马乏,就寻了刘老大的店歇息一下。

    一出了长安,梁俊就觉得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看谁都倍亲切。

    长安虽好,但对于自己这种没有根基的太子来说,压力太大。

    别人都敢光明正大的派人刺杀当朝太子,满朝文武还都假装不知道。

    这是最可怕的事。

    如今出了长安,正应了那句话。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虽然赶了一夜的路,又下着雨,好在苏柔常年在外面跑,马车乃是工部特制,就算外面大雨倾盆,车里依旧温暖如春。

    梁俊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道:“店家,有热水吗?”

    不用再装傻充愣,也不用再低调做人,梁俊慢慢的恢复了前世在大海上称王称霸时的洒脱与不羁。

    “有,有,有”刘老大赶忙走进里屋。

    富贵张嘴问是谁,被刘老大瞪了一眼:“做你的饼,问那么多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手上的动作很快,烧饼炉子一天都不灭,热水随时都有。

    盛着热水的壶放在了桌子上,富贵探着脑袋站在一旁打量着这个客人。

    只是一眼,富贵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善茬。

    梁俊身手很利索,将那女娃娃抬起,轻巧的放在了凳子上。

    “麻烦店家了。”

    梁俊说着从腰间拿出一个羊皮水袋,用热水灌满,然后将水袋放在了孩童怀里。

    刘老大连连摆手,说道:“不麻烦,俺去给客官弄点吃食。”

    梁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着说话,将一旁的披风拿起,抖了抖上面雨水披在了安阳公主身上。

    紧接着又倒了一杯热水,一饮而下,而后又将杯子倒满,放在了安阳公主手中。

    “太子哥哥。”安阳公主整个人缩在披风中,露出一个小脑袋,悄声叫梁俊。

    梁俊假样一瞪他,低声道:“要叫五哥。”

    “五哥。”安阳公主俏声道。

    “这才乖。”梁俊打心底喜欢这个小丫头,捏了捏她粉嫩的小脸,道:“什么事。”

    安阳公主第一次离开皇宫那么久,心中先是又激动又忐忑不安。

    和苏柔接触了两天,毕竟是小孩子,注意力一被转移,见到外面和皇宫内不同的景色,自然是好奇无比,昨天路上看到猪都兴奋了半天。

    “阿鼍觉得,苏柔姐姐没有五哥想的那么着急去雍州。”

    安阳公主人虽然小,但是聪明异常,和苏柔待了几天,察觉出异样来,但是因为始终是小孩子,说不出来所以然来。

    梁俊微微一笑,道:“小孩子别瞎想。”

    安宁从一旁递过来热毛巾,递给梁俊,梁俊擦了擦脸,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舒坦。

    不多时,刘老大从里屋端出一叠烧饼六碗米粥,笑着说道:“客官别介意,穷乡僻壤,没什么东西,一些粥饼。”

    梁俊点了点头,也不客气,抄起一个烧饼,从怀里拿出一只烧鸡,撕下一条腿,夹在热乎的烧饼中,热烧饼就着凉烧鸡,咔咔咔三口,就下来肚。

    舒坦,舒坦,这他娘的才叫人过的日子嘛。

    不光刘老大,连一旁的苏柔都看的目瞪口呆。

    太子爷这是,怀里啥时候揣了个烧鸡啊。

    “老钟头,吃不吃。”太子招呼苏柔的跟班,苏家的老仆,牵驴子的老钟。

    “谢五郎赏。”

    老钟头也不客气,也不管手上的污泥,抓过来就啃,一张老脸笑的像是菊花开。

    安阳公主手上抓着热饼,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看着梁俊沾满油光的手。

    “小孩子,大早上不能吃油腻的东西,赶紧把饼子吃了。”梁俊说着,又从怀里拿出一块鹅腿,就着烧饼一顿胡塞,气的安宁公主撅着嘴硬生生的吃完了手中的烧饼。

    “苏姑娘,来不来。”梁俊吃着正嗨,感觉周围有人看自己,转过头就见苏柔一双美目中带着不可思议盯着自己。

    “不不,妾身也吃不得油腻。”苏柔赶紧推辞,心中对太子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安阳公主还想伸手去抓梁俊怀里,看看自己这个太子哥哥怀里还藏着什么好吃的,被梁俊一瞪,委屈巴巴的缩了回来,心中不甘,也往自己怀里掏,梁俊看着直乐呵,笑道:“阿鼍,你怀里也藏着烧鸡鹅腿不成?”

    安阳公主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一颗珍珠放在桌子上,而后端起米粥,自己细细的喝着,不再理会梁俊。

    这珠子的出现好似石头砸在了刘老大的心上。

    珍珠他见过,当地的大户董大的媳妇钗子上就有一颗,但比这颗小,没这颗亮,却是董大媳妇炫耀自家身价最得力的物件。

    “店家,饭钱。”梁俊随手指了指桌上的珍珠,伸出油光的手去捏安阳的脸蛋:“还是俺家小妹心疼兄长,知道兄长身上没带钱。”

    “这。”刘老大不敢去拿,犹豫的伸出手又缩了回来,干笑着:“不值得,不值得,俺虽是乡野村夫,也知道这是个顶值钱的宝贝,客官若要不方便也无妨,几个饼子值不得几个钱。”

    刘老大很紧张,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安阳公主放下手中的碗,将珠子拿起,递向他:“伯伯收着吧。”

    “我家小妹让你收着就收着,你开门做生意,不就是为了养家糊口么。”梁俊看着刘老大,叹了口气道:“这颗珠子,值个什么,关键时候还不如这饼粥,起码能填饱肚子。”

    接过珠子,刘老大擦了擦脑门上的汗,连连点头:“客官说笑,客官说笑。”

    紧接着从一旁的炉子上拿起一壶酒,顺手抄过一旁的酒碗,倒满了放在梁俊面前。

    “自家酿的浊酒,客官莫要嫌弃,暖暖身子,一会俺让婆娘炒些小菜送来。”刘老大只觉得怀里的珠子像是会发热,烫的他整个身子说不出的暖和。

    梁俊摆了摆手,道:“不用,再来些粥饼就行,歇息一会,我们就得走。”

    “要的要的,五郎君,老汉可还没吃饱。”老钟头也不客气,一听梁俊拒绝,直接阻拦道。

    “哎,哎,客官们稍等,稍等。”

    刘老大赶忙又走进里屋,从一旁的锅子里捞出一块卤肉,放在案板上剁成了臊子,划开刚出炉的烧饼,用肉臊塞满,吩咐富贵端出去,而后盛了几碗粥,紧跟着也走了出去。

    老钟头看着个子不高,人也精瘦,谁知一连吃了八个烧饼,喝了六碗粥才停了下来。

    梁俊刚刚吃的还挺饱,但是一见老钟头这般吃法,又想吃了,抓起烧饼又吃了两个。

    “店家,贵处是什么地方,距离凉州还有多远。”酒足饭饱,梁俊抹了抹嘴,微微的舒展了下身子。

    刘老大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回答:“咱们这叫张家集,凉州,咱们没去过,却是听来往的客商说,从这里到洛州就是赶马车也得走三天,从洛州到凉州又得七八天,这还得是太平时节,现在兵荒马乱,从这到洛州还好些,从洛州到凉州要过上戈山,还有什么这山那山,那里步步有匪,道道有贼,哎。”

    梁俊听了直皱眉,这不是太平盛世么,咋个一听这老头说,像是穿越到水浒传了。

    苏柔见梁俊听着皱眉,心中有些欣慰,暗道自己这番折腾总算有些眉目了。

    富贵等他爹说完,想了想,插嘴道:“爹,俺前日听常九他们说,常从咱们这里过的魏大爷,这几天又要来了,听说这次是要去凉州贩私盐,魏大爷年纪虽不大,却是个极其了不得的人物。咱们这也有不少人跟着有钱的去凉州做买卖,哪里听说过有顺当的,去年俺媳妇她表亲的一兄长,不就是死在了回来的路上,只有这魏大爷,本领高强,只要跟着魏大爷的车队走,讨一支魏大爷的花旗子插在自家的货车上,这一路上保准顺顺当当。”

    贩卖私盐?这种事在长安城外居然如此正大光明么?

    梁俊听了这话,十分的意外。

    自己在长安城里想弄点私盐,还得靠户部存的盐引,百般辗转,方才能把盐弄出来。

    怎么一出了长安,贩卖私盐这种抄家灭族的买卖,在这小哥嘴里,像是再正常不过。

    长安城外的世界,这么魔幻的么?

    难怪连朝廷的天使都敢杀。

    看来自己跟着苏柔微服出来,算是做了正确的决定。

    富贵终归是年轻人,见梁俊几人不像是一般人,有心显弄,说起这些事来眉飞色舞,刘老大用腰上的毛巾抽了他一下:“就你话多,赶紧去和面,弄两锅子烧饼备上,一会该上人了。”

    富贵讪讪的摸了摸头,有些失落的进了里屋。

    “店家,刚刚令郎所说的这个魏大爷是何人?贩卖私盐?这不是要杀头的么?

    刘老大刚想说话,就有人敲门。

    “刘大哥,快开门,弄点吃的,这狗日的天,真冷。”

    富贵赶忙从里屋出来,刘老大忙道:“又是孙家二小子,富贵,你去招呼。”

    说着将几人请到了一旁自己儿子儿媳妇平日休息的偏房。

    房间虽小,却也干净,梁俊看了看,坐不下那么多人,让苏柔坐了,自己拉了条凳子坐在门口。

    老钟头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外面天光大亮,雨也停了。

    刘老大泡了茶,恭敬的端上桌,又从一旁小柜子里拿出两碟杂粮点心,放在了安阳面前,道:“客官,俺看几位必是金贵大户人家出来的,若想去凉州,刚刚俺家小子说的那个法子最为稳妥,出了门往北走,四里地,那儿有个三岔铺子,来往行商的都在那落脚,去了那,都不需找,自会有人问你要不要搭船。”

    他说着,从一旁的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了开来,取出些许铜板,放在桌上,道:“客官,您去搭船少不得花费,俺看您有不便,这些钱您莫嫌少,算是小老儿的心意,去洛州当做船费还是有余的。”

    梁俊也不客气,伸手将铜板收回怀中,喝了口水,见老头还要接着说,就没有说话。

    刘老大眉开眼笑,道:“若是搭船,最好搭魏大爷的船队,那魏大爷的船好认,旗子上有朵花的便是,整个陇右道那么大,花旗子却只有他一家。”

    “伯伯,这魏大爷是皇亲国戚么?”安阳一直听他说花旗子花旗子,想到了在宫中听说的百年前德贤皇后的事,因此才有这一问。

    刘老大摆了摆手:“不是不是,若是皇族又哪里会在咱们这穷乡僻壤做行商的买卖,俺也是听过往客商说,他是一个极其有本事的人,年纪也就是二十出头,不好读书,少年时期游历云西,拜了致仕的帝师赵慈为师,习得一身武艺...”

    “刘老大呢,快出来。”

    门外传来叫喊声,紧接着富贵的声音传来:“爹,孙头来了。”

    告了一声怠慢,刘老大赶紧走出偏房,三个差人满脸疲倦的进了小店,坐在一旁,一人叫道:“刘老大,来点吃的,饿死老子了。”

    刘老大满脸赔笑,打了酒,上了饼子。

    三个差人一边吃一边埋怨:“这大冷的天,咱们哥几个可是受了一夜的罪,上面要干嘛也不明说,瞎忙活了一夜。”

    “不就是找个人么,我看那样,也不像是个多大的人物,用得着咱们弟兄全都撒出来么。”

    俩差人絮絮叨叨说着,被称作孙头的没好气的道:“先吃着垫垫,一会还得赶紧去衙门点卯,等点了卯,叫上兄弟们,再说吃喝,我有话给兄弟们说。”

    俩人应了声,烧饼都被老钟头吃个精光,富贵正在和面,正准备接着做,三个差人只得喝些粥暖暖身子。

    俩差人又絮絮叨叨埋怨了半天,三个人喝了半锅粥,混了个水饱。结了账就要走,打头的孙头忽而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叫住刘老大:“我说刘老大,你见没见过这个人。”

    那纸是一张画影图形,上面画着一个老头,旁边有三行小字,刘老大虽不识字,但是一看到这画上人物脸色就变了,这不就刚刚那五大一小里的老头么,本能的冲着偏房看去。

    这三个差人也是老练干吏,一见刘老大的脸面就明白了,抽出腰刀,快步走向偏房,此时偏房早已没有梁俊几人的影子,只剩下桌子上的茶杯,冒着最后一丁点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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