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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白龙出渊

    武人步快,打头的差人反应过来翻过窗户,杂乱的脚印出现在窗户外的泥地上。

    “孙头,追不追?”尾随而来的差人蹲下身子,端详着地上的脚印。

    “追什么?这老头能带着几个妇孺老弱从长安跑到咱们这,沿途那么多州府都没有拦住,就凭咱们三个,追上了又能如何,上头神神秘秘的,只说是找人,找到之后又不准咱们伤着他们一根寒毛,六个人,就给了一个老头的样子,这中间肯定有事。赵三,你去问问刘老大可有什么线索,李诚,你回去报信,上头不是说提供线索也有赏钱么,先把能拿的钱拿到手再说别的,我先跟上,沿途会给你们留下标记。”

    另外两个差人也不迟疑,应了一声,转身而去。

    孙头拿起手中的腰刀放在地上,仔细的观察起地上的脚印。

    脚印虽然杂乱,但是有一双极为轻浅的脚印引起了他的注意。

    终究是在衙门中待久了的老衙役,看到这脚印,心中犯疑,用腰刀丈量了这特殊脚印最近的两个之间的距离,眉头不由的一皱。

    公人的腰刀是统一标准的,他手里的这把腰刀长三尺二寸,重一斤十两,柄长三寸。粗量之下,这特殊的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竟接近一丈,远处脚印虽未详测,只怕也是一般。

    追,还是不追,干了十年多差人的孙礼犹豫了起来,从昨日接到州府的加急通告,孙礼就觉得事有蹊跷。

    孙礼打祖上就是给官家当差,到了他这一辈,整个县里里外外都晓得他孙家的名声,县里有巴结孙家的人背地里常说,铁打的孙管事,流水的县老爷。

    州府中但凡有缉盗的行文、治安的通告,差役们均是先呈到孙礼的案头,再誊写一份转交给县令。

    昨日的文书上虽没有写逃犯身手如何,但是常年与上级州府打交道的孙礼却从文书上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身高五尺三寸,枯面无须,窄额、墨眉、虎眼、尖鼻、嘴角有缺痕。”

    十年中孙礼接到过不少海捕文书,但是像这般详细的却是头一份,纵然是前些日子追捕刺杀天使的江洋大盗也没有这般的详细。

    从长安到本县,虽不说有千里之遥,但中途穷山恶岭,好手尽出,都没有见他影子,这样一个人岂是自己一个小捕头所能对付的。

    更可疑的是,六个人,唯独只有这个老头极其详细的画影图形,其他的五人丝毫没有,这说不过去啊。

    跟着州府的上官前来的好像有一个像是宫中之人,自己不过是多问了几句,就被训斥一番,若不是那上官与自己交好,在中间调和,只怕自己性命不保了。

    踌躇半响,孙礼一拍大腿,拉倒吧,爱谁愿意惹这个马蜂窝谁去,老子有命拿钱没命花,等人齐了再说。

    思罢,收回腰刀转身回到了店铺之中。

    “啊,孙头,你怎么回来了。”

    赵三放下手中的烧饼,慌忙站起来,从怀里拿出一颗珍珠,道:“这是那逃犯留下来的,孙头,您看。”

    “好东西,你我兄弟刀口上混十年也买不上一个。”孙礼接过珍珠,仔细的端详。

    刘老大赶紧拉着富贵跪下磕头:“孙老爷,冤枉啊,是小老儿瞎了眼了,这事和富贵无关,全是小老儿蒙了心,贪那贼人的钱财,大人要抓只抓俺一个,可千万别抓俺家富贵。”

    孙礼没有说话,这珍珠出现的很突兀,太招眼了。

    好像这帮逃犯根本就没有打算隐藏自己的踪迹一般。

    甚至于说根本不在意会不会被差役追上。

    如此胆大包天的贼寇,他还是头一次遇到。

    孙礼坐了下来,愣了许久,将刘老大搀起来,随手把珠子塞到了刘老大怀里,道:“你又不知,有什么罪过,我二人忙了半夜,这鬼天气又下起了雨,这一停下来,刚刚喝点粥,也没觉得怎么着,一晃神的功夫倒是有些饿,早听闻你烧饼打的好,往日从你这过,没时间下马,今日有空,且要好好尝尝。”

    刘老大颤颤悠悠的应声,也不知是怎么走进的里屋,只觉得手中的珠子像是冰渣子一样寒人,放在了桌上又有不甘,伸手去拿又有些不敢。

    富贵在一旁和面,上前一步伸出手,把珠子攥住,道:“爹,怕个什么,咱们凭本事赚的,还怕人抢?”

    一阵恍惚,刘老大瘫坐在一旁也不搭话,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时白时黑,不知过了多久,听得门外一阵吵闹,刘老大回了神,站起身来快步走了出去。

    店门外停了七八匹马,马上端坐着穿着公服的差人,孙礼接过赵三递来的缰绳,纵身跃到马上,伸出手冲着刘老大施了一礼,留下句“叨扰了”,双腿一夹马腹,一行八骑扬长而去,顷刻间消失在泥泞的小路上。

    孙礼打张家集出来,一路沿着脚印直走,出了张家集往东快马行了三里。

    只因此时天光大白,路途之上行人来往,那足迹早已不可寻觅。孙礼停马不前,赵诚道:“孙头,往哪走,前面往南是丫儿桥,往北就是三岔铺子,若是逃犯想去洛州,从三岔铺子坐船,就能顺流而下,不出意外,现在上船,天不黑就能到洛州境内。”

    “咱们昨日接到文书,我就让兄弟们在三岔铺子守着了,现在那都是咱们的人,他们想顺流直下,只能搭乘到洛州的商船,三岔铺子是咱们的地,哪个商船敢搭他们?”孙礼笑道,身后数人也跟着笑起来。

    “头儿说的对,这三岔铺子是北上水路的必经之地,咱们告示已经贴了,那些商贩还想在咱这做买卖,便不敢藏私,只怕有人想藏匿逃犯,其他人也不同意。”

    “那人是有三头六臂不成,州府的马龙说,四十几个人都拿寻他不着,只可惜,他落到了咱们孙头的地盘,算是他时命不好。”

    “哈,州府的那帮酒囊饭袋,能有什么用,要说吃拿卡要他们一个顶十个,要说捉贼,还得靠咱们。”

    一行人嘴上说着,打马冲着三岔铺子而来。

    这三岔铺子原来是一个小码头,是三条河的交汇处,自打二十年前西山蛮人与朝廷休战,关内州府的商贩出关与山蛮交易频繁。

    三岔铺子乃是水路出关必经之地,于是就慢慢热闹起来,只是不到十年的功夫就由一个临时聚集点成了现今堪比县城的集镇。

    梁俊几人见了孙礼,就知道又是来找他们的,从窗户出去后,老钟头问去哪,梁俊低头沉思,没有说话。

    老钟头还想问,见苏柔冲他摆了摆手,当下专心赶车,不再说话。

    “殿下,有什么想问妾身。”

    梁俊抬起头,道:“苏大家,只怕让我微服私访,不光是担心我的安全,还另有目的吧。”

    苏柔点头,没有说话,梁俊接着道:“刚刚阿鼍还说,苏大家并不着急去凉州,反而带着本王往穷乡僻壤钻,想来是有他意。”

    “殿下,妾身带殿下走的并非穷乡僻壤,十年前,那些地方还都是富饶之地。”

    苏柔轻叹一声,道:“昨日咱们路过的叫做成县,八年前,妾身与父亲路过那里,那儿的县官是父亲的弟子,酒宴中,那县官哭诉,自他上任以来,成县的官仓中就没有一粒粮食,当时妾身年幼,并不知这意为这什么。”

    粮食,粮食,梁俊前世在亚丁湾,见多了因为饥饿而死的儿童,自然明白粮食的重要性,自然也明白,一个县的官仓里一粒粮食都没有是什么概念。

    “五年前,成县大旱,一个县的百姓饿死一半,逃荒一半,偌大的县,一夜之间成了荒城。”

    苏柔说话轻柔,但是说的事却让梁俊触目惊心。

    “既然这县官是苏中丞的弟子,苏中丞为何不上报朝廷?”

    梁俊有些纳闷,苏柔的爹就是御史台的老大,虽然常年翘班,但整个御史台都以他马首是瞻,一封折子上去,户部还能不拨款?

    “皇帝不信啊。”

    老钟头插嘴道:“殿下,小老儿说句难听的,殿下大人大量别放心上,户部的账目年年都是殿下核算,户部还有多少银子,殿下应该比谁都清楚。”

    梁俊有些尴尬,这他还真不清楚,今年的账还不到算的时候,往年的账都是自己这个前身算的,自己并没有继承他的记忆。

    “家父上了奏章,陛下不信,派人来查,并没有查出旱灾。”

    苏柔道:“满城饿殍,到了奏章中成了太平盛世,家父的那位县官弟子得知后,上吊自杀了。”

    “这就是苏大家让我微服的真正目的吧。”

    梁俊此时此刻才明白,长安城中的繁华并不代表大炎朝的繁华。

    这怎么瞅都是要天下大乱的节奏啊。

    心中略有些歉意,自己这个太子自己最清楚,苏柔指望着自己以后当了皇帝能明白这个国家到底成了什么样子。

    只可惜自己这个太子现在压根就没有登基的可能啊。

    “哎,走一步算一步吧。”梁俊有些失落,道:“该看的也看了,咱们也别微服了,赶紧到凉州,把雍州灾荒的事落实了,若是真有灾,也好让朝廷早日赈灾。”

    苏柔道:“大旱三年,雍州现在哪里还有灾民。”

    梁俊有些无语,心道:“着急的也是你,说不着急的也是你,女人啊,真是难伺候。”

    口中道:“去三岔铺子吧,搭船去洛州,不出意外,你带我饶了那么远的路,若是本王没算错,本王的仪仗若是也走水路,今日应当也从三岔铺子过。”

    苏柔点头,将帘子放了下来。

    老钟头驾着车冲着三岔铺子而来。

    梁俊等人到了三岔铺子,寻了个船队,上了船安顿好了,就等着船开,或者太子仪仗来。

    不多时,孙礼一行人也进三岔铺子,这边一进来,就有一个身穿便服的差人前来接应。

    这差人姓文名渊,二十岁上下,面如冠玉,剑眉星目。

    原是凉州人士,家中殷实,打小就喜欢舞枪弄棒,文渊的爹也好这口,请江湖上有名有姓的师傅教他,没一个师傅能教长的,最多三个月就把人本事学完了,他爹很高兴,拿出一半家产让文渊去拜赵慈为师,专门学习枪法,练了一身好本事。

    等待文渊学成归家,凉州城里有一帮子纨绔子弟,日常调戏妇女,正让初出茅庐的文渊看到了,嘁哩喀喳把人揍了,打残了三个,打伤了五个,没办法,只能跑路。

    孙家与文家世交,文渊的父亲修书一封,让文渊来寻孙礼。

    孙礼见他聪明机智,武艺超群,提拔他做了手下小校。

    昨日一接到文书,孙礼就让文渊带人来三岔铺子暗中盘查,文渊年纪不大,行事却稳重的很。

    两人一照面也不说话,文渊冲孙礼点了点头,接过孙礼的缰绳,把马拉到一旁,低声道:“大人,卯正二刻时分有五个人进了铺子,其中一个,我观其身形步法,应是咱们要找之人。”

    孙礼下了马,仰头看了看天,点头道:“时刻是对的上了,那人必是逃犯,此时他在何处,是否有察觉。”

    “此时正在程家商船之上,那帮人警觉异常,我没敢靠近,只是派人远远盯着,他应当没有发现,我已将程家商船的管事寻来,就在前面的茶铺之中,等待大人安排。”

    文渊说完,孙礼左右道:“头,迟则有变,咱们洒下天罗地网,只怕他们早有察觉,此时不动,只怕他又要跑了。”

    孙礼踌躇不止,心里琢磨,这事咋想咋那么诡异呢?上头说是追捕凶犯,却又严令五申不准伤其一根寒毛,捉还是不捉?

    见孙礼没有说话,文渊抱拳道:“万望大人恕罪,卑职奉命来到三岔铺子,原本想按大人吩咐,遍贴贼人的画影图形,只是卑职看了下舆图,从贼人的行迹来看,他们应当是要去洛州,而此处去洛州最便捷的方式就是走水路,若走水路,三岔铺子为贼人必经之地,故而,卑职擅作主张,未曾贴画影图形,只怕是惊了贼凶,误了大人大事,还望大人责罚。”

    文渊说完,站立一旁不再言语,孙礼摆了摆手:“你做的对,是我疏忽,若是闹得人人皆知,只怕那贼人也不敢来三岔铺子,走,去找那程家商船的管事。”

    一行人正要出门,文渊忙道:“大人且慢,卑职今晨派人备了十套衣鞋。”他说完,一旁两个小卒捧着两叠衣服上前。孙礼一愣,而后明白过来,吩咐众人换了便服,隐了兵器。

    文渊又叫人将马匹牵到后院,收拾得当之后引着众人来寻程家管事。

    程家管事姓吴,因体型肥硕为人和气,人称其吴老好。

    这些南来北往的商船管事,平日里没少给孙礼孝敬,纵然很少有人见过孙礼,却也知道他的威名,吴老好见文渊带着众人前来,为首之人面色威严,又与坊间形容的孙礼颇为相似,赶紧上前拜道:“孙大人,小人一时疏忽,放了贼人上船,亏的这位差爷提醒,险些误了大事,还望大人恕罪。”

    “那贼人要去哪里?”孙礼端坐在一旁,其余众人依次排开,吴老好何时见过此等阵势,不由腿下一软,将要扑倒在地,文渊手快,上前一步将其扶住,道:“大人问话,何须如此惊慌,大人自然知道你与贼人无关,还不赶紧回答。”

    “是,是,那伙子贼人说是要去洛州,小人听从这位差爷的吩咐,不敢惊扰他们,只是派人送去了茶水,让手下人好好盯住,只等着大人前来定夺。”

    吴老好擦了擦脸上的汗,隐在宽袍大袖中的双手微微颤抖,低下头不敢说话。

    “说说,这帮子贼人都是什么打扮。”

    孙礼有心弄清到底什么事,也不着急,端起旁边的茶,边喝边问。

    吴老好道:“打头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打扮不像是一般人,身边跟了俩丫鬟样的,一个蒙面女子,应是那男子的婆娘,还有一个娃娃。”

    吴老好战战兢兢,又道:“还有一个老头,牵了头驴,也就咱家咱家的船能装下他们的驴车。”

    孙礼越听越不对劲,哪有那么嚣张的逃犯,怎么听怎么像是大户人家出远门的架势啊。

    难道是捉错了?

    “大人。”文渊见孙礼久不说话,试探的问道。

    “你确定是这个人?”孙礼从怀里拿出画影图形,让吴老好看了。

    吴老好上前两步拿在手里,点头道:“对,对,就是他。”

    “你且安心,捉到贼人你也算是有功,无需惊慌,你这商船原本几时离开?”

    “回大人的话,我们只等魏大爷的船到,便开船,具体几时没有定,不过魏大爷派人传信,说最迟巳时就到。”

    孙礼又问了几句,吴老好一一作答,待到再无可问,孙礼刚想吩咐众人,只听外面一声锣响,而后一阵喧哗,文渊忙走到窗口,掀开帘子,便见河道之上驶来一艘大船,船体宽硕,富丽堂皇,桅杆之上挂着一面旗,旗上纹龙画凤,十分威风。

    “发生了何事?”

    “回大人,像是官船。”

    “官船?”

    一问一答之间,孙礼就走到了窗前,探出头去,见了那大船,眉头皱的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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