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你要做什么？要我做什么？”
宋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听一听。
侯然又从袖口掏出一份谍报。若不是他所说的事过于重要，宋昱真想看看他的袍服跟自己的有什么区别，怎么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侯然示意宋昱先看过再说，他则是取来酒坛，给宋昱满上，然后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这份谍报制式特殊，摸上去宋昱就感觉到了不同。打开一看，里面内容并非衙中暗语，只是一份正式的汇报文书。
宋昱跟侯然相知相熟也蛮久了，自然认得出这是他的笔迹。这上面记载了侯然就叛逃事件的详细分析，标注了哪些有实证，哪些是推测。其中很多讯息原不该是宋昱能知晓的，但却是他很想知道的。
原来他叫摩罗檀志，果真是个杂种，半人半妖，幼时便作成质子送到国教。这种出身居然还能被牧首看上收为弟子，这老货瞎了眼活该有此一劫。
叛逃人中，北衙查到能确认的上境星士就有四人，除了这个杂种，另外三人都是平康星殿中的老不死，都是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的前几代星殿高层。
北衙根据已经掌握的部分实证推测出，应是在圣君寿节前后，平康星殿为了给圣君祝寿所安排准备的种种布置，让这伙人动了什么心思邪念，暗中开始串联。可能又因当日的北衙在五都展开的一系列行动吓到了他们，使得他们的图谋没有发动。原本可能这些事还要继续引而不发，却没想到前来观礼的邵族六世子被牧首留在了星殿做客。而正是因这位世子被摩罗檀志所杀，虽还未曾探明缘由，但彼辈因此暴露只能逃遁叛出平康。
这些应是北衙对于此事的一个总述了。可谍文中，侯然却大胆推测，平康星殿余辈亦不可信，叛逃事件也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国教当中仍或潜伏着大批危险份子另做图谋。因教政分离，北衙无法继续深入调查，故行文上奏求秉圣君独断，请求开禁北衙事权，由丰京本部统一谋划，调派人手成员重新组建各地分部，对于国教上下展开细致调查追索！
“我只求你帮我引见殿下好让我奉上这份谍文。若是未能成行也无妨，我还是会通过衙中言路上奏于圣君。”
宋昱喝了杯酒缓了一下。
侯然也没有过于急切，他给宋昱时间，让宋昱自己想清楚。
“为什么是太子？”
“西巡归京后，随驾的北衙官员各因事功而获恩赏。其中武威副镇常括，暂代镇督统领武威，武秉统制隋遇，晋镇督执掌武秉。这两位都是殿下亲自请的功。本部之中那些老鬼，若再看不懂圣君的用意，那他们该死了。
殿下如今当着北衙的半个家。正常的事务还则罢了，这一份谍文递上去，若不事先奏与殿下，怕是不管结果如何，我自然不会好过。”
宋昱还是吃不准侯然的用意，按他说的当然解释的通，可宋昱肯定不敢全信。但侯然害己害人又没什么意义，而且最近也的确是承了他不少人情。
想到此处宋昱有了决断。
“殿下何时会到丰京？”
“最快也要年关前后，此事绝不会有差错。殿下起行前，朝堂自会有明召下发。”
宋昱默默盘算了下时间，来得及。
“我知道你有所保留，不过我能理解。既然你信的过我，那我也不瞒你，这事我要请老师拿个主意。你也是因老师与殿下的情分才求到我这，那此事便交给老师替我决断。”
侯然听后点了点头。
“你我各再写封信，连同这份谍文一起，让张杰跑一趟西都。”
“好！”
………………
梁路送来的丹丸果然有效，不仅材质极佳，更是丹成后得到过上境星士的温养。体内干枯死寂的星窍得其滋补，已经有些再度活跃的苗头，连星力流泄也变得缓慢。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虽有些偏颇，但对宋昱而言，星力修为便是存身之基，尤其是在逍遥游还见不得光的时候。
有了恢复的希望，宋昱心底踏实了许多。梁路信中叮嘱过，要隔段时间才能再次服下丹丸，宋昱自然听从。
张杰已经出发，身边只剩下彭强跟着。宋昱也不在平康乱窜，回到了卫所安心呆着。
卫所在这次风波中还算好的，各办各房大体上并未牵扯太多人。只是那名书办主官，不出意外的栽了进去。
这对宋昱来说是好事，留下的这些人，能通过特派团的甄别，起码也让宋昱安心了不少。卫所近来也没什么事，一应职司都被特派团接管，如今见到自己主官，纷纷前来请安问候。
宋昱心情好，自然也对众人和和气气。本想直接到邕乐坊搞个聚餐团建，却被葛邨劝住作罢，只是让彭强去那几家常去光顾的酒楼食肆点好备齐酒菜送过来。
毕竟还是特殊时期，宋昱也理解大家的小心谨慎。酒菜直接送到各房各办，他只是各处去转了一圈，让大家吃好喝好。
再是低调也挡不住笑语欢声，看着被自己留下小意作陪的葛邨和只知道低头吞咽的彭强，宋昱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诸君，饮胜！”
“饮胜！”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安阳城陷入了狂欢之中。
不同于武朝其他城镇，西都安阳和战事关联太过深厚。国朝虽一直以来面对西番都是占据绝对优势，但边境当中屡有摩擦，信奉外神的西番人，对于武朝人总是有一种莫名敌意。国朝西部商路也只能到安阳为止，胆子再大赚的也得有命花才是。
而此番大捷之后，西番祖庭遭遇如此重创，其他庭帐若不想远遁逃离再成丧家之犬，只得乖乖听令任由羁縻宰割。重启边市也是一定的，安阳人又可以尽情吸食番人血肉。
梁路在留守府大排宴宴，除了征西军的一众将帅，安阳城中的实权人物更是一个不落。
圣君对于梁路的信任有目共睹，而梁路也确实没有辜负。在梁路陪同天宫使节宣读过圣君的诏书过后，气氛更是顶点。圣君全盘认可了梁路对于大战过后的处置规划，如此下来皆大欢喜，兴致愈发热烈。
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梁路实现了战前对于安阳人的承诺，的确令人信服。
军中自然也承梁路的情，这位留守不仅手段高明，利用番人暗子利诱威逼，为大军争取战机，更是因早年间曾在边军中任过职，对于军务颇为熟稔，军政两方在他的调度下，更是相得益彰。最后更是力排众议，支持了军中略有冒进之嫌的决战策略，并全力配合，如此同心戮力，才获其巨大战果。战事一毕更是毫不贪功，端是令人敬佩。
这等场面上，梁路仍是云淡风轻尽显大家风采，张弛有度绝无倨傲。
直到寰宇群星升起，各方宾客才兴尽意满的从留守府告辞，梁路更是把臂相送。
待回到后堂，被他派出职守的长子求见。
“进来吧。”梁路今夜并没有依靠修为排解酒力，此时头脑略微有些昏沉，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父亲。”
梁路共有两子一女，都是正妻所出。少子幼女皆在老家，仅仅长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这么晚了，什么事？”
“母亲来信了，询问什么时候能启程来安阳探望。”
梁路沉吟了一下说道：回信告诉你母亲，就在乡中再待些时日。年关将至，不要耽在路途。春日之后，你再回去接他们。
“是，父亲。还有一事，昱哥儿派人来了。”
“哦？”梁路睁开了眼“人在哪？什么事？”
“人被我带来了，正在堂外候着。儿子不知是何事。问过了，这人没说，只说要面见父亲。”
“他如今是北衙都卫，自有章法规矩制约，连我跟他联络都要经受爪牙窥探。派人前来想必是公私兼备，你懂了吗？”
“儿子省得。”
“去吧，唤他进来。”
张杰有些疲惫，忍住困倦强打精神。入安阳后，侯然派出的随行星士就独自离去，只说待张杰返程时自会相见。张杰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留守府，却一等就是一天。
宋昱嘱咐过张杰，此行十分重要尽量抢赶时间。可眼看进了留守府却被人拦下坐了一天，张杰内心急切烦躁更是无法休息。
此时终于等到正主，张杰步行进入后单膝跪地：北衙平康驻置使张杰，奉都卫宋昱命，拜见留守大人。
“起来吧，既是昱儿派来的，不要拘束，坐吧。”
张杰也不客气，闻言便径自坐下。他顿了一下，复又抬头说话：留守大人，标下自都卫入职北衙后便一直追随。时常听都卫提及大人您，今日得见，标下真是，真是……
梁路哑然失笑：看你装束，是个北衙甲士出身吧？有话直接说，不会绕弯子就别费心了。
“标下只是，只是……都卫有一种锻炼星力的特殊法门，听说是大人您教给他的，标下时常见都卫使用此法，有时还能生火照明。”
梁路微微蹙眉，他听懂了张杰话里的意思，更是担心宋昱送来的到底是何种消息，以至于一个甲士居然如此谨慎。
他伸出手，体内星力激发之下从指尖涌动出一道光耀。这道光在指尖盘旋散开，复又汇聚盘旋。
如此这道光随着梁路五指依次
来回跳跃，接着他轻轻一握，星力光耀从他手上飞奔而出直扑张杰。
张杰来不及反应激活星甲，这道星力便已击中自己，却是身中感受好似热流涌动，一扫之前的疲倦，连精神都微微振奋。
他连忙起身跪倒。
“这种微控星力的手法，昱儿自小就一直在练习，他似乎对此法情有独钟，哪怕是后来晋入中境此法对他已然没了多大用处，还是勤练不辍。张杰，这下才信了我是梁路？”
“请大人恕罪。”
“无妨，起来吧。也是难为你了，不好直接开口询问，竟想到这个法子。不过留守府中还有人敢于冒充我吗？若真有，是你能识破的吗？”
“标下拙劣，请大人恕罪。”
宋昱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人冒充梁路。梁路既是西都留守，又是上境星士。他根本没考虑到这种可能。
反倒是张杰，宋昱的叮嘱让他知道此行的紧要。又因在留守府空坐了一天，让他原就紧绷着的神经更是越想越歪。不过这种心思终究是好的，梁路自然也看懂了，他只是好奇，宋昱到底差人带来了什么消息搞成这样。
“说吧，昱儿到底什么事让你跑一趟。”
“标下不知，请大人过目。”张杰掏出三封书信。
梁路只是先行收下，就命人带张杰下去休息。
上境星士的威能，不是张杰可以想象的。他不知道梁路早已将他看穿，更是在其体内留下后手。若张杰有什么隐瞒，或者从宋昱的消息中让梁路产生什么误解做出什么决断，为了宋昱的安全，梁路不介意暗中处置了张杰。
只因宋昱身在北衙，就算是上境星士的梁路，也难护得宋昱周全。更是因宋昱听信自己的建议去了平康，才受到如此重伤差点殒落。
梁路有些后悔，自己当年原本心灰意冷，就没有过多掩饰心迹，有太多人知道他对于宋昱的看重。梁路也没想到自己会破境入上品，又能重返到朝堂这座熔炉之中再次与人争锋。圣君虽对待自己没有如同其他留守那般，在丰京留下质子亲人，可宋昱不就是吗？太子明明给自己做过保证，可谁能料到去了平康的宋昱反而比在丰京时还遭遇了更大的危险？
梁路是没有料到，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圣君是何等人物，梁路心中自然有数，这等命门只会被圣君牢牢抓在手心。梁路能理解也支持，所以他对宋昱更加愧疚。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世事无常群星有常，或是早已注定了吧。
八命，上境，西都留守。可又有多少事如意？又有多少不如意？
宋昱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听一听。
侯然又从袖口掏出一份谍报。若不是他所说的事过于重要，宋昱真想看看他的袍服跟自己的有什么区别，怎么能装的下这么多东西。
侯然示意宋昱先看过再说，他则是取来酒坛，给宋昱满上，然后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这份谍报制式特殊，摸上去宋昱就感觉到了不同。打开一看，里面内容并非衙中暗语，只是一份正式的汇报文书。
宋昱跟侯然相知相熟也蛮久了，自然认得出这是他的笔迹。这上面记载了侯然就叛逃事件的详细分析，标注了哪些有实证，哪些是推测。其中很多讯息原不该是宋昱能知晓的，但却是他很想知道的。
原来他叫摩罗檀志，果真是个杂种，半人半妖，幼时便作成质子送到国教。这种出身居然还能被牧首看上收为弟子，这老货瞎了眼活该有此一劫。
叛逃人中，北衙查到能确认的上境星士就有四人，除了这个杂种，另外三人都是平康星殿中的老不死，都是已经许久没有露过面的前几代星殿高层。
北衙根据已经掌握的部分实证推测出，应是在圣君寿节前后，平康星殿为了给圣君祝寿所安排准备的种种布置，让这伙人动了什么心思邪念，暗中开始串联。可能又因当日的北衙在五都展开的一系列行动吓到了他们，使得他们的图谋没有发动。原本可能这些事还要继续引而不发，却没想到前来观礼的邵族六世子被牧首留在了星殿做客。而正是因这位世子被摩罗檀志所杀，虽还未曾探明缘由，但彼辈因此暴露只能逃遁叛出平康。
这些应是北衙对于此事的一个总述了。可谍文中，侯然却大胆推测，平康星殿余辈亦不可信，叛逃事件也很有可能只是障眼法，国教当中仍或潜伏着大批危险份子另做图谋。因教政分离，北衙无法继续深入调查，故行文上奏求秉圣君独断，请求开禁北衙事权，由丰京本部统一谋划，调派人手成员重新组建各地分部，对于国教上下展开细致调查追索！
“我只求你帮我引见殿下好让我奉上这份谍文。若是未能成行也无妨，我还是会通过衙中言路上奏于圣君。”
宋昱喝了杯酒缓了一下。
侯然也没有过于急切，他给宋昱时间，让宋昱自己想清楚。
“为什么是太子？”
“西巡归京后，随驾的北衙官员各因事功而获恩赏。其中武威副镇常括，暂代镇督统领武威，武秉统制隋遇，晋镇督执掌武秉。这两位都是殿下亲自请的功。本部之中那些老鬼，若再看不懂圣君的用意，那他们该死了。
殿下如今当着北衙的半个家。正常的事务还则罢了，这一份谍文递上去，若不事先奏与殿下，怕是不管结果如何，我自然不会好过。”
宋昱还是吃不准侯然的用意，按他说的当然解释的通，可宋昱肯定不敢全信。但侯然害己害人又没什么意义，而且最近也的确是承了他不少人情。
想到此处宋昱有了决断。
“殿下何时会到丰京？”
“最快也要年关前后，此事绝不会有差错。殿下起行前，朝堂自会有明召下发。”
宋昱默默盘算了下时间，来得及。
“我知道你有所保留，不过我能理解。既然你信的过我，那我也不瞒你，这事我要请老师拿个主意。你也是因老师与殿下的情分才求到我这，那此事便交给老师替我决断。”
侯然听后点了点头。
“你我各再写封信，连同这份谍文一起，让张杰跑一趟西都。”
“好！”
………………
梁路送来的丹丸果然有效，不仅材质极佳，更是丹成后得到过上境星士的温养。体内干枯死寂的星窍得其滋补，已经有些再度活跃的苗头，连星力流泄也变得缓慢。
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这句话虽有些偏颇，但对宋昱而言，星力修为便是存身之基，尤其是在逍遥游还见不得光的时候。
有了恢复的希望，宋昱心底踏实了许多。梁路信中叮嘱过，要隔段时间才能再次服下丹丸，宋昱自然听从。
张杰已经出发，身边只剩下彭强跟着。宋昱也不在平康乱窜，回到了卫所安心呆着。
卫所在这次风波中还算好的，各办各房大体上并未牵扯太多人。只是那名书办主官，不出意外的栽了进去。
这对宋昱来说是好事，留下的这些人，能通过特派团的甄别，起码也让宋昱安心了不少。卫所近来也没什么事，一应职司都被特派团接管，如今见到自己主官，纷纷前来请安问候。
宋昱心情好，自然也对众人和和气气。本想直接到邕乐坊搞个聚餐团建，却被葛邨劝住作罢，只是让彭强去那几家常去光顾的酒楼食肆点好备齐酒菜送过来。
毕竟还是特殊时期，宋昱也理解大家的小心谨慎。酒菜直接送到各房各办，他只是各处去转了一圈，让大家吃好喝好。
再是低调也挡不住笑语欢声，看着被自己留下小意作陪的葛邨和只知道低头吞咽的彭强，宋昱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
“诸君，饮胜！”
“饮胜！”
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之后，安阳城陷入了狂欢之中。
不同于武朝其他城镇，西都安阳和战事关联太过深厚。国朝虽一直以来面对西番都是占据绝对优势，但边境当中屡有摩擦，信奉外神的西番人，对于武朝人总是有一种莫名敌意。国朝西部商路也只能到安阳为止，胆子再大赚的也得有命花才是。
而此番大捷之后，西番祖庭遭遇如此重创，其他庭帐若不想远遁逃离再成丧家之犬，只得乖乖听令任由羁縻宰割。重启边市也是一定的，安阳人又可以尽情吸食番人血肉。
梁路在留守府大排宴宴，除了征西军的一众将帅，安阳城中的实权人物更是一个不落。
圣君对于梁路的信任有目共睹，而梁路也确实没有辜负。在梁路陪同天宫使节宣读过圣君的诏书过后，气氛更是顶点。圣君全盘认可了梁路对于大战过后的处置规划，如此下来皆大欢喜，兴致愈发热烈。
该升官的升官，该发财的发财，梁路实现了战前对于安阳人的承诺，的确令人信服。
军中自然也承梁路的情，这位留守不仅手段高明，利用番人暗子利诱威逼，为大军争取战机，更是因早年间曾在边军中任过职，对于军务颇为熟稔，军政两方在他的调度下，更是相得益彰。最后更是力排众议，支持了军中略有冒进之嫌的决战策略，并全力配合，如此同心戮力，才获其巨大战果。战事一毕更是毫不贪功，端是令人敬佩。
这等场面上，梁路仍是云淡风轻尽显大家风采，张弛有度绝无倨傲。
直到寰宇群星升起，各方宾客才兴尽意满的从留守府告辞，梁路更是把臂相送。
待回到后堂，被他派出职守的长子求见。
“进来吧。”梁路今夜并没有依靠修为排解酒力，此时头脑略微有些昏沉，端起醒酒汤一饮而尽。
“父亲。”
梁路共有两子一女，都是正妻所出。少子幼女皆在老家，仅仅长子一直被他带在身边。
“这么晚了，什么事？”
“母亲来信了，询问什么时候能启程来安阳探望。”
梁路沉吟了一下说道：回信告诉你母亲，就在乡中再待些时日。年关将至，不要耽在路途。春日之后，你再回去接他们。
“是，父亲。还有一事，昱哥儿派人来了。”
“哦？”梁路睁开了眼“人在哪？什么事？”
“人被我带来了，正在堂外候着。儿子不知是何事。问过了，这人没说，只说要面见父亲。”
“他如今是北衙都卫，自有章法规矩制约，连我跟他联络都要经受爪牙窥探。派人前来想必是公私兼备，你懂了吗？”
“儿子省得。”
“去吧，唤他进来。”
张杰有些疲惫，忍住困倦强打精神。入安阳后，侯然派出的随行星士就独自离去，只说待张杰返程时自会相见。张杰又马不停蹄的赶到留守府，却一等就是一天。
宋昱嘱咐过张杰，此行十分重要尽量抢赶时间。可眼看进了留守府却被人拦下坐了一天，张杰内心急切烦躁更是无法休息。
此时终于等到正主，张杰步行进入后单膝跪地：北衙平康驻置使张杰，奉都卫宋昱命，拜见留守大人。
“起来吧，既是昱儿派来的，不要拘束，坐吧。”
张杰也不客气，闻言便径自坐下。他顿了一下，复又抬头说话：留守大人，标下自都卫入职北衙后便一直追随。时常听都卫提及大人您，今日得见，标下真是，真是……
梁路哑然失笑：看你装束，是个北衙甲士出身吧？有话直接说，不会绕弯子就别费心了。
“标下只是，只是……都卫有一种锻炼星力的特殊法门，听说是大人您教给他的，标下时常见都卫使用此法，有时还能生火照明。”
梁路微微蹙眉，他听懂了张杰话里的意思，更是担心宋昱送来的到底是何种消息，以至于一个甲士居然如此谨慎。
他伸出手，体内星力激发之下从指尖涌动出一道光耀。这道光在指尖盘旋散开，复又汇聚盘旋。
如此这道光随着梁路五指依次
来回跳跃，接着他轻轻一握，星力光耀从他手上飞奔而出直扑张杰。
张杰来不及反应激活星甲，这道星力便已击中自己，却是身中感受好似热流涌动，一扫之前的疲倦，连精神都微微振奋。
他连忙起身跪倒。
“这种微控星力的手法，昱儿自小就一直在练习，他似乎对此法情有独钟，哪怕是后来晋入中境此法对他已然没了多大用处，还是勤练不辍。张杰，这下才信了我是梁路？”
“请大人恕罪。”
“无妨，起来吧。也是难为你了，不好直接开口询问，竟想到这个法子。不过留守府中还有人敢于冒充我吗？若真有，是你能识破的吗？”
“标下拙劣，请大人恕罪。”
宋昱都没想到这个问题，会不会有人冒充梁路。梁路既是西都留守，又是上境星士。他根本没考虑到这种可能。
反倒是张杰，宋昱的叮嘱让他知道此行的紧要。又因在留守府空坐了一天，让他原就紧绷着的神经更是越想越歪。不过这种心思终究是好的，梁路自然也看懂了，他只是好奇，宋昱到底差人带来了什么消息搞成这样。
“说吧，昱儿到底什么事让你跑一趟。”
“标下不知，请大人过目。”张杰掏出三封书信。
梁路只是先行收下，就命人带张杰下去休息。
上境星士的威能，不是张杰可以想象的。他不知道梁路早已将他看穿，更是在其体内留下后手。若张杰有什么隐瞒，或者从宋昱的消息中让梁路产生什么误解做出什么决断，为了宋昱的安全，梁路不介意暗中处置了张杰。
只因宋昱身在北衙，就算是上境星士的梁路，也难护得宋昱周全。更是因宋昱听信自己的建议去了平康，才受到如此重伤差点殒落。
梁路有些后悔，自己当年原本心灰意冷，就没有过多掩饰心迹，有太多人知道他对于宋昱的看重。梁路也没想到自己会破境入上品，又能重返到朝堂这座熔炉之中再次与人争锋。圣君虽对待自己没有如同其他留守那般，在丰京留下质子亲人，可宋昱不就是吗？太子明明给自己做过保证，可谁能料到去了平康的宋昱反而比在丰京时还遭遇了更大的危险？
梁路是没有料到，可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圣君是何等人物，梁路心中自然有数，这等命门只会被圣君牢牢抓在手心。梁路能理解也支持，所以他对宋昱更加愧疚。这并非他的本意，只是世事无常群星有常，或是早已注定了吧。
八命，上境，西都留守。可又有多少事如意？又有多少不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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