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症

    春霜担忧的看了一眼纳兰微泠,垂下头:“老侯爷,并不是奴婢不愿告诉您,只是不想在姑娘面前说,奴婢怕会引得姑娘的心症复发。”

    纳兰康看着纳兰微泠衣服天真无暇的面孔,他没法继续追问下去。

    转而问:“微儿,让爷爷好好瞧瞧。”

    “爷爷,我,我都有乖乖吃药,不信你问春霜和秋意。”对于陌生的地方,纳兰微泠是紧张的。她缩回还在到处张望的眼睛,笑的小心翼翼,还安抚纳兰康:“我没有事的。”

    “爷爷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说着,举起铃铛晃了晃,那脆脆的声响,引得纳兰微泠像个小孩童刚发现新奇事物那般,笑得干净、欢快。

    纳兰康纵横战场几十年,流血断骨都不曾掉泪,连怕都没怕过,却在此刻,害怕纳兰微泠一辈子如此。

    他闭上眼睛,以此掩去眸里的雾气,想着纳兰微泠芳龄都十六了。姑娘家在及笄那日会定下亲事,最迟十八都要嫁人,现在连亲都没定,这可让纳兰康心疼啊!

    如此想着,他深深呼吸,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纳兰微泠的手背:“好孩子放心,有爷爷在,定不能让别人小瞧我家微儿!”

    纳兰微泠咧嘴一笑,点点头。看样子,戒备完全放开了。

    她本来就不需要戒备,只是想着自己还是一个心智不全的人,自然要流露出相符合的表现。

    在不久远的以后,她才发现自己不用装,都能将这样的表现,驾驭的很好。

    “微儿肚子饿了吗?”纳兰康问。

    “饿。”纳兰微泠回答的很干脆。

    “阿华,叫小厨房整些新鲜糕点给微儿吃,就在小厅用。”纳兰康吩咐纳兰华。

    小厅是用膳的地方,纳兰微泠知道,当即嘟着小嘴摇头:“我要,我要留在这里。”

    “微儿,肚子饿就要乖乖吃东西。”

    “饿,可是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爷爷说说,所以,所以我不走。”

    纳兰康沉吟片刻,问:“微儿想要和爷爷说什么?”

    “爷爷,您可不可以不要将娘亲和微儿赶出侯府?我们,我们会乖乖听话的...”

    这话一出,纳兰康心里头一直闷着的疑惑,像是被开了一道口,藏在里面的真相似乎在下一刻就会跑出来。

    “微儿可不可以告诉爷爷,是谁说爷爷要将你们赶出府?”

    纳兰微泠戳着手指,看了一眼春霜和秋意,最后鼓起勇气对上纳兰康的眼睛:“是,那个,那个老夫人,她说的。娘亲没有和那个坏人在一起,娘亲是为了保护我才被坏人打晕。是微儿亲眼看见的,爷爷,您会不会也不相信我说的话?”

    话落,纳兰微泠双唇抿紧,被泪水溢满的眼睛鼓鼓的圆睁着,她硬是忍住不让泪掉下来。

    这模样,吓得纳兰康连忙半抱着她哄起来。

    春霜和秋意两人再次相视一眼,彼此都知晓纳兰微泠的暗示,便趁此道:

    “老侯爷,今日小姐回来便是要求老侯爷能将大夫人的牌位立于祠堂,骨灰葬于纳兰家墓地。”春霜说完,和秋意一齐跪拜纳兰康。

    纳兰微泠膝盖一曲,跟着跪下,纳兰康赶紧拉起她:“微儿,还有你们,跪什么,快起来!”

    纳兰微泠看了一眼春霜和秋意,对纳兰康摇头:“娘亲想回家,微儿也想回家。我想要爷爷和爹爹疼。”

    “傻孩子,爷爷不疼你疼谁。快起来告诉爷爷,若漪怎么了?你娘亲怎么了?什么入祠堂,什么骨灰?”

    纳兰微泠委屈的闭着唇不说话,他看见孙女这般模样,心疼都来不及,怎么还舍得继续追问。

    故,只能问在抹眼泪的春霜和秋意:“你们说!”

    秋意仰起铺满泪痕的脸,张嘴便道:“当年老夫人坚决判大夫人与外男通奸,打得夫人全身是伤的赶出侯府,放言不准逗留于建康都城的方圆千里之内。那时,全都城的人都知道,流言四处散播。那些好事之人,言语刺激不成就开始人身攻击。”

    “这一切,奴婢不信背后没有人在捣鬼!之后,大夫人身体就留下了病痛。好不容易熬了四年,最后,最后还是没挺过去,走了。姑娘的心症在大夫人还在世时,隐藏在身体里。直到大夫人一走,姑娘,姑娘的病就爆发,成了这般模样...”

    纳兰康阴沉着脸,多年来在战场上养成的弑杀之气在隐隐沸腾,似是有爆发的预兆。他沉沉道:“继续说。”

    “大夫人根本就没有私通外男,这一切,是有人陷害大夫人。”秋意忍住哽咽,直视纳兰康和纳兰华投来沉淀着弑杀威严的目光,她挺直着腰杆,继续道:“那天晚上是有人闯进竹逸苑,打晕大夫人带走,姑娘正好夜半醒来,看见了。”

    “等我们追出去就不见踪影了,再过没多久就有人尖叫一声。当奴婢赶到的时候,事情就发生了。继室夫人一口咬定,姑娘不是小侯爷的血脉。可是,只要滴血认亲,不就能知道吗?可继室夫人不肯验证。听了外男一言之后,只坚称姑娘是野种。”

    “当晚,夫人和姑娘就被赶出了府。也是那晚,夫人和奴婢救了一个侍女,唯一一个没有死于继室夫人手下的侍女。她就是夏婵。夏婵亲耳听见那个陷害夫人的人,对外男说的话。因为夏婵知道真相,所以第一个被上刑的就是她。”秋意说完,已经泣不成声。

    纳兰康胸口忽然一闷,堵得他接不上气,猛地咳嗽了好一会。

    “侯爷!”纳兰华赶忙上前,捋了捋纳兰康后背,帮着他顺气。同时还在震惊中:“居然全建康都城都知晓?她们,她们居然在撒谎?!”

    纳兰康不知道那年的流言传遍大街小巷,甚至其它几个郡、城、县都知晓。他不是没去找过真相,而是查无所查。

    那年战事,纳兰容之死了,纳兰康伤了腿,在关外养伤,拖了一年才回京都城。回来没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孙女,一询问才知道发生这样的事。

    当时他们打听到的是,沈若漪私通外男被当场捉获,还和奸夫声称,纳兰微泠不是侯府血脉,是那奸夫自己的。

    纳兰康听了半信半疑,想去追求真相,便让纳兰华四处去调查,可结果是,和张淑兰告知的一模一样。但是一想到疼了几年的孙女,想着她那张和自己儿子酷似的容颜,怎么都相信不了,她不是纳兰家的血脉。

    所以,暗地里让自己的心腹去找纳兰微泠,不管天涯海角、不管要倾尽多少人物、财力,他都要把她找出来。

    那些在场的证人,张淑兰说都杖毙了,一个活口都没有留。纳兰康才发觉张氏有此等‘凶神恶煞’的一面。

    本来对她没有感情,后来更是对之冷淡。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